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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周:小人得志

2014-05-26
来源:香港商報 西蒙周

  ■西蒙周

  2007年年底,時任北京市長的王岐山即將上調中央,在向同僚們告別之時,他推薦了兩本書,其中一本是當年出版的曆史小說《大清相國》。

  對這本書的議論很多。有人從曆史中看到了現實,有人從古人為官中體會到了官場顛撲不破的安身立命精髓,有人從康熙盛世「以寬治天下」中品味到了盛極而衰的曆史規律,西蒙周認同上述說法,但更感慨於康熙與臣子陳廷敬一番關於小人的對話。

  小人似乎總能得志

  陳廷敬說:君子光明磊落,從不偽裝,偶有過失,容易被人察覺,故而君子看上去總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小人善於掩飾,滴水不漏,看上去毫無瑕疵,故而小人一旦得寵,反而貪位長久,成為不倒翁。小人又善於揭人之短,顯己之長,使得人對他信而不疑。故而自古有許多大奸大惡者,往往死後多年才被人看清面目。

  君子是小人天生的死敵,因此小人最喜歡做的就是殘害君子。且小人殘害君子,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而在筵鎔私語之時。所以聖人稱小人為莫夜之賊,惟聖明之主能察覺他們,不讓他們得志!

  康熙對此回應:朕非聖賢,也有看不清真相的時候。朕要提醒各位臣工,務必虛懷若谷,坦蕩做人,正道直行。從來君子得志能容小人,小人得志必不能容君子。朕不想做昏君,決意惟小人務去!

  這段對話很是精辟,它揭示了何為小人、小人和君子的關系、為人君者該如何對待君子和小人三個問題。小人,大家都經常掛在嘴邊,對小人也都深惡痛絕,但縱觀中國曆史,任何朝代又都有小人,甚至說都少不了小人,小人似乎總能得志,總能欺負君子陷害忠良,總能通過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得到帝王歡心。一部中國史,在百姓看來,簡直就是一部小人和君子的鬥爭史,而且,這部史還常讓人唏噓長歎君子為何總是鬥不過小人。

  小人之小並非全壞

  康熙是不世出的一代英君,他除鰲拜、止圈地、舉恩科、治黃河、設書房、平三藩、收台灣、祭孔子、謁孝陵、開海禁、建洋行、抗沙俄、編史書、征噶逆,在位61年,雄才武略,縱橫馳騁,奠定了大清王朝興盛的根基,開創出康乾盛世。就是這樣一位幾乎無所不能的皇帝,能做到眼光獨到挖掘和啟用一大批能人君子,並且以精到的帝王之術隨時拿捏擺布平衡,確保一眾臣工死心塌地效忠自己,但對於小人,卻遠做不到他自己標榜的「惟小人務去」。事實上,他的馭人之術精要之處正在於,康熙總是以君王的小人算計,暗允臣工拉帮結派、相互攻訐,並通過幾次關鍵的拉一派打一派,削寵信重臣之權,確保其不至於騎到自己頭上吆五喝六;同時,扶舊臣新寵上馬,確保朝廷施政時刻有新鮮血液和新鮮動力注入。康熙年間,明索兩党此起彼伏,他對於「寬大老成幾近完人」的陳廷敬,也數度打壓數度起用,如此情形下,一大批能臣賢人才脫穎而出,帮助康熙鑄就了盛世輝煌。同時,康熙對於史學界爭議很大的高士奇的任用,也顯見小人最容易得志於帝王,而帝王對於小人,又總是明知其小卻仍然要堅持用之。不為別的,實乃因為小人能給孤家寡人的帝王带來難得的歡心和快樂,而這一點,恰恰是君子賢臣所不能給予的。

  由此看,小人之小,從客觀效果看,也並不全然都是壞處。比如康熙一朝,如果每位官員都是能臣賢臣,而非小人,從表面上講,似乎能做到政通人和,人盡其用,但日子久了就會因缺少算計,官場諸位臣工難以激蕩頭腦,無法迸发智慧,朝廷就會陷入沉沉暮氣。而小人的介入,則猶如一種鯰魚效應,逼得人人拿出吃奶的力氣自保,逼得人人爭相在帝王跟前獻計爭寵,一大批能臣賢臣才有了脫穎而出的可能。

  君子小人相伴而行

  這樣說,似乎有點講歪理狡辯的嫌疑。但縱觀中國曆史,每一位值得稱頌的賢臣仁人的背後,總是隱藏著一個被斥為小人的奸臣壞人。也就是說,曆史在辯證地告訴世人,君子和小人總是相伴而行,小人得志才塑造了君子的懷才不遇,或者是壯志難酬。而君子被當做棟梁之才委以重用,小人又總是在一旁冷言冷語,暗地使壞。換句話說,如果小人總是不存在,君子又焉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曆史就是通過這樣擰麻繩的方式,一步步糾結著向前演繹的。無論帝王,無論將相,誰如果身上沒有一點小人之小,就斷然成不了事。即便是《大清相國》中接近完人的陳廷敬,他做人做事也奉行「等、忍、穩、狠、隱」的五字訣,其中的「狠」字,正是對他不擇手段自保和攻擊別人的恰當概括。倘若他不狠或不夠狠,他就無法在朝廷安身立命53年,更無法做到位極人臣的一代相國。

  《大清相國》是小說,不是曆史,但它卻有著曆史的影子。今天讀它,自然會用當今的眼光審視過去,比照現在。曆史總是不能客觀還原真實,它總是會浸透著記錄者的愛恨情仇;而曆史人物更不可能要黑全黑、要白全白,他們總是好壞短長並存的矛盾复合體。人們可以隨意痛罵小人之小和小人之惡,但同時卻要明白,小人並非周身全壞,更並非一生時時作惡。看小人如此,看君子更要如此。小人得志,固然令君子委屈、社會停滯,但同時也會迫使君子臥薪嚐膽盡早歸來。此文並非為小人得志鳴冤叫屈,而是想說,曆史總是辯證的統一,社會總在螺旋式上升,看人看事,切忌只及一點不及其余。

[责任编辑:鄭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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