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既需要打老虎和苍蝇，也需要建立防止腐败的长效机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方式和方法不恰当，也有可能给短期增长带来不必要的冲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经济学的角度得到这样的结论——反腐是件好事。
本报记者 张萧然 实习生 尉彦超报道
反腐持续向纵深挺进，7月底，新华社发布了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永康因贪腐而被审查的消息，又一只大老虎落网。
虽然日前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反腐败造成中国经济减慢是个伪命题”的讲话掷地有声，但这样的判断显然并没有打消一些人的疑虑，随着反腐的深入，经济损害论的论调又起。
反腐就像是啄木鸟在捉一棵大树身上的害虫，一个个害虫被捉，固然引得害虫们顾影自怜，怨天尤人，但害虫被剔除后的大树却是神清气爽，越发郁郁葱葱。
负面影响不足为虑
虽然我们难以了解中央政府端出这碗“康师傅方便面”到底花费了多长时间，但从外在结果来看，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仅中石油系统的就多达十几人，公安部、政法委、国资委、海南省、四川省等部门和省市近30位官员落马。
一个老虎背后潜伏着这么多爪牙。于是有分析人士表示，尽管周永康被调查从经济视角看是好消息，但当局若进一步捉拿更多大老虎，可能加剧政治紧张并损害经济。
分析问题的角度不同，但殊途同归，损害经济成为反腐这枚硬币的另一面。
损害经济并非什么新论，其中以清华大学教授李稻葵的言论为代表性，他曾说，短期来看，反腐败肯定对经济有负面影响，因为反腐败使得一些与政府有关的经济活动放缓，从餐饮业到与政府有关的一些服务业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放缓。
美国美林银行甚至专门发布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测算，反腐至少导致中国今年经济增长减少0.6至1.5个百分点，粗略估计，因经济活动减少带来的损失可能会有1350亿美元，接近孟加拉的经济规模。
这些言论受到众多网友的批判，认为他们颠倒黑白，判定他们是特定利益群体的代言人。事实上，虽然美林银行的报告有夸大的嫌疑，但客观理性分析，李稻葵的言论或许不失中肯。
十八大以来，受新一届领导推出八项规定、整风运动以及高压反腐的影响，市场上一些高端消费品的消费额普遍走低，比如高端白酒利润急剧下滑，出国旅游消费成倍减少，各种高档大排量汽车、世界名车销量急剧下降，甚至大部分高档餐饮业、高档会所、高档休闲娱乐场所关门歇业。
作为一位端着铁饭碗的体制内人张威对此有切身的感受，往年过年时节，张威总会像走马灯似地参加各种饭局，这种饭局冠冕堂皇称之为联络感情，实质上也就是公款吃喝，但从今年春节这些饭局几乎销声匿迹了。
“不知道其他单位怎么样，反正我们单位去年年底的招待费少了很多。”张威对《中国产经新闻》记者说。
张威的感受只是一个缩影，但一叶知秋。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数据来看，2012年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名义增长14.3%，2013年为13.1%，2014年前6个月为12.3%，呈现出递减的态势。
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的下降脱离不开经济增速下滑这个大背景，但反腐对它的影响也是难以排除的一个因素。
接受《中国产经新闻》记者采访的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刘元春表示，反腐对短期经济的确存在负面影响，比如八项规定、反腐倡廉、四风整顿、晒三公经费这些措施都会对非理性的公款消费产生强烈的抑制作用，从而有所影响。“我们不要否定它，但这是不足为虑的。”
“一是这些影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处于递减的状况，二是从更深层次来看，它等于是在挤泡沫，挤经济增长中的水分，从而使得经济增长更健康、更有质量。”刘元春说，过去经济增长快，但泡沫多。
最为典型的就是因公款消费而日益兴旺的高档娱乐场所和高档消费品，以及一些存在寻租空间或为政绩而兴建的大型投资项目和形象工程以及面子工程。
高呼反腐损害经济的另一个论据就是，反腐将抑制官员上马新项目，他们害怕遭到反腐调查，同时也失去了这样做的经济动机，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今年固定资产投资速度的下降。
北京理工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胡星斗对《中国产经新闻》记者分析，反腐会抑制一些公款消费，甚至会减少一些存在寻租空间的固定资产投资，从而拉低经济增速，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似乎并不足为惧，减少公款消费，减少一些腐败工程，将会促使税收和资金用于民生投资[2.08% 资金 研报]，民众获得更好的发展。
“因为整个社会总的消费能力是一定的，整个社会的财政支出也是一定的。这些钱被用在奢侈品行业、腐败行业，其他方面的消费就少了，其他财政支出就少了，而加大反腐，就可以把节约下来的钱用在其他方面消费，投入民生领域，逐步改善民众的生活。”胡星斗说。
反腐需要长效机制
统计显示，今年前5个月，已有62953名官员因贪腐受到处罚，比2013年同期增长35%，其中大部分是普通干部，但也有33人是中央政府部级官员、省级主要官员或国企高管，包括4名中共中央委员。
有分析人士认为，反腐对改革以及国企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反腐对于同一时间展开的、更广泛的改革来说是一项重要武器，这场改革对庞大的国有部门可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并且可能会提升大型上市国企的可投资性。”
反腐对于经济的作用并不止于此，反腐对市场经济有着更为深远的影响。
这同样需要从腐败所带来的危害说起。腐败看似一些腐败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获得了一些利益，或使得理应公平的天平发生倾斜，它一方面催生了一些畸形的消费产业，另一方面腐蚀了整个市场秩序，扰乱了市场环境。对经济发展来看，后者是更为深层次的伤害。
在贿赂风行、暗箱操作、权钱交易的大环境下，必然会上演劣币驱赶良币的闹剧，一些代表更先进生产力的正直善良商人受到排斥，退出市场，进而导致整个市场的无效运行。反腐就是要堵塞权力寻租的黑洞，斩断行政审批权力滥用和失控的重要源头，从而创造一个公开平等的市场环境，让资源配置更有效率。
对于反腐是经济发展润滑剂一说，胡星斗分析，这种说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起来有了腐败这个润滑剂，人们办事更快，但其实抬高了整个社会成本，最终使得经济收益减少。
世界银行报告就指出，腐败是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大障碍，它通过扭曲法律规范和弱化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而破坏发展。关于反腐，全世界已形成了共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联合国反腐败公约和国际反腐日的诞生。
对于反腐对经济的影响，刘元春强调，只有反腐才能重构这个经济改革的基础，才能重构新世纪[-0.32% 资金 研报]经济增长的动力和基础，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有反腐才能使中国经济增长真正走上一个有质量无水分、无泡沫健康发展的轨道上，因为从中长期来看，反腐为经济增长动力的恢复、经济结构的改革、走上健康良好的状态打下了基础。
但要达到上述影响，刘元春强调，反腐不仅是点对点的反腐，更要在制度反腐上有所作为，从权利制衡的角度对权力体系进行重构，从而使得体制更合理、更透明、更阳光、更规范。如果没有在制度层面、权力层面做调整，只是抓几个贪官污吏，最终会发现只治标不治本。
也就是说，反腐本身是个短期的问题，反腐必须服务于制度建设、体系性改革，才会有真正的变革效应，同样对经济体制也必须进行大的改革，否则单靠反腐，经济很难有结构性的变化。
让曾呼吁即将召开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应该把精力集中于法制中国这个议题上的胡星斗有点喜出外望的是，在周永康被查消息发布的当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决定在10月北京即将召开的中共十八届四中全会上，研究全面推进依法治国重大问题。
以依法治国为主题，据悉，十八届四中全会还是党史上的第一次。
自从今年以来，中央政府开始大力推进诚信体系建设和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建设，但这些都要建立在法制社会的基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