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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博物館之名 向外來務工者致敬

2014-11-03
来源:南方日報

  農民工博物館的雕塑栩栩如生。 李細華 攝

  開欄語:

  白云山高,珠江水長。白云區作為廣州經濟人口大區,有著極其豐厚的歷史文化積淀,也是孕育現代城市文化的絕佳地理空間。發掘優秀本土文化,傳播文化時代內涵,是黨報應盡的職責。從本期起,我們特開設“白云文化地理”專欄,去真實觸摸白云大地的文化脈動,首期關注“農民工博物館”。敬請讀者垂注。

  ●南方日報見習記者 黃玉瑜

  廣州北部,城市邊緣,三層的黃石立交車水馬龍,唯有矗立的馬務牌坊提醒人們這里的歷史厚度。

  毗鄰牌坊的馬務聯和工業區,一棟4層高的舊廠房被改造成了博物館的主體建筑,門前立著一個古銅色的農民工群像,這些雕像昂首闊步,目光堅定,往前邁的步伐整齊劃一。

  博物館以一個群體來命名:農民工博物館。

  選址于此,是因為馬務城中村味最濃。

  30年前,一大批制衣、制鞋、玩具生產廠進駐馬務村,同時為這個村子帶來了第一代農民工。人們熟知的“三角牌”電飯煲、“萬寶牌”冰箱和五羊油漆均生產于此。人們言說,這里曾有過一段熱火朝天的工業歲月,在上世紀90年代,為了給大量涌入的外來工提供租房,當地村民集體把低矮的民房“拔”高。此后,這里因交通便捷,房租低,一直是外來務工人員聚居點。

  如今,傳統的工廠已經搬走,租客也換成了在市區工作的白領,在“三舊”改造的大潮中,這個曾經輝煌的城中城并沒有被推倒,而是以博物館的方式,記錄著一個群體和一個時代。

  淘金夢開始的地方

  這是一個傳統與現代“混搭”的地方,繪有細致圖案的馬務牌坊屹立在林立的商鋪中,牌坊下,南腔北調的人往來如織。

  張氏慶開始重新打量曾經熟悉的馬務村,聽說農民工博物館建于此,于是已經搬走6年的他決定回來逛逛。

  2011年6月,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的汪洋提出,希望建立一座農民工博物館,集中展示改革開放以來農民工的工作生活狀況及對城市建設的重要貢獻。根據汪洋的構想,廣州市率先提出在市區選取一個典型的城中村建立農民工博物館,17個城中村躍躍欲試。最終白云區馬務村脫穎而出。理由是,馬務村的“城中村”味道最濃,在廣州的產業結構調整中,這里也比較典型。

  馬務村原是著名的工業園區,改革開放后,先后30多個工廠進駐馬務村,以衣服、鞋子等加工廠為主,知名的南方鋼鐵廠、萬寶冰箱廠、長征皮鞋廠、廣州電飯煲也在其中,這同時為馬務村帶來第一代外來工。

  現年48歲的張氏慶是第一批來馬務的農民工。當年他所在的鞋廠已經搬離,而他現在則是經營了一個鞋店。“現在干凈好多了。”張氏慶不自覺地以粵語語序感慨。他說,當初曾經因為打工的人太多,馬務村的水源和衛生曾一度惡劣。

  時過境遷,馬務跟隨著時代步伐改變。

  上世紀90年代,馬務村農田逐步被國家征收,到1997年,馬務村的3層半村屋已無法滿足日益增多的外來工租住需要,村民普遍將樓房“拔”高到6層、7層,過起“種樓”生活。2005年—2008年,按照廣州的“退二進三”政策,馬務村多家污染大的工廠先后撤走,現在居住在馬務村的已不是洗腳上田進城找工的農民,而是放下書包在市區打工的農民工新一代。

  幸好親切感猶在。張氏慶依然能從南腔北調的吆喝中感覺到馬務對外來人的包容。據稱,在這0.68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約有2000名本地人和近2萬名外地人居住。也就是說,在馬務村碰到10個人,就有9個是外地人。

  五湖四海口音的普通話或者不咸不淡的粵語,讓多少懷揣“淘金夢”來廣州的外來務工者心頭一暖。

  “我還住過江夏、夏茅,但因為這里租金最便宜,所以我在這里住的時間也最長。”張氏慶說,農民工博物館沒有選錯地方。

  城市建設的沉默者

  馬務村牌坊斜對面,創意產業園林立而優雅的現代化寫字樓群里,用灰白色廠房改造的農民工博物館顯得突兀,一如里面被記錄的人群。

  這是國家第4座對農民工致敬的城市建筑:2008年4月,深圳的勞務工博物館對外開放;同年5月,打工者文化藝術博物館在北京東郊皮村成立;2011年10月,中國農民工博物館在四川成都金堂縣正式開館。2012年9月,廣州農民工博物館在白云區馬務村建成。一路狂飆突進的城市,開始感恩這群建設中的沉默者。

  55歲的農民工李會成沒有想到,自己十幾年前的一封家書成了博物館的“文物”。在廣西農民工李會成21年前的信中,他不厭其煩地向父母解釋出門打工的原由,而幾乎每一封信都表達了對兒女學習成績的擔心。

  “那個時候父輩對于年輕人外出打工還是不太理解。”李會成說,雖然當時沒有“留守兒童”這個詞,但這個問題已經顯現出來了。而李會成的堅守和打拼也有了回報。2011年,通過廣州的積分入戶政策,他全家均申請到廣州戶口。他擁有了廣州戶籍,從農民工成了城里人。

  戶籍曾是農民流動的藩籬,時至今日,戶籍仍然是擺在農民工面前的一道門檻。

  看著用各種光影技術、場景布置、實物、文本所講述的故事,同為群體一員的郭啟光有一絲隱憂。在博物館展示的屏幕里,他看到的是農民工拿到廣州戶口的安家樂業,而他卻因戶籍問題,只能把小孩送回老家上小學,夫妻倆每次打電話回去時,小孩都哭著說想爸爸媽媽。

  “其實我們也有付出,也不求太多,只想一直能留在城市里。”郭啟光發出的仿佛是一個群體的聲音。在他看來,戶籍已經不再是阻礙農民工進城的枷鎖,卻是允許農民工留在城市生根發芽的通行證。他希望城市對農民工在社會保障、子女教育、戶籍制度等問題上有更廣闊的胸懷。

  農民工的遷徙史

  落點在廣州的農民工博物館,訴說的是一個群體的遷徙史,也是一部城市發展史。

  在中國,很少有哪個城市像廣州這樣與農民工關系如此緊密。作為中國近代工業之都之一,廣州曾經吸納了中國最早一批產業工人。這一歷史淵源,為百年之后珠三角地區率先改革開放和農民工大規模流入做了鋪墊。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廣東以搞活流動作為經濟體制改革的突破口,大膽培育市場主體,各類經濟形勢迅猛發展,就業空間急劇擴張。

  對于農民工和廣州來說,1989年的春節是一個具有標志性的年份。由于1988年下半年國家對通貨膨脹實行為期3年的治理整頓,極大地沖擊了鄉鎮企業的發展,農村富余勞動力急需就業轉移。于是來年的春節剛過,來自從全國四面八方的農民便涌向廣州,形成了“民工潮”。“東西南北中,發財到廣東”正是由此而來。

  廣州是農民工進城的大門,而處在城郊的白云區也成工廠和居住的聚集地。

  博物館所在的馬務聯和工業區是向民工敞開懷抱的地方之一,而與之相隔不遠的馬務村,亦是民工潮的產物。作為許多農民工打工生涯的第一客棧,城中村給打工族留下的是難忘而艱澀的回憶。

  “沒經歷過那種生活的人,很難體會住在狹小空間里的窘迫和孤獨。”看著博物館還原的生活場景,在博物館旁的創意園工作的銷售經理許美池受到觸動。她生長在農村,靠著父母節衣縮食積攢下來的錢完成了大學3年專科教育。她曾經輾轉過3個不同城市,廣州是讓她最為滿意的地方。即便如此,居高不下的房價和學位難求的教育,松開了拴留她的繩索。

  這是新生代的農民工寫照。與扛著蛇皮袋進城的父輩相比,他們是拉著拉桿箱進城,追求著不一樣的城市夢。如果“合則留,不合則走”于父輩來說是對工作的選擇,那么對于新生代來說,更是對城市的選擇。他們用腳來為城市的接納和幸福指數投票。

  “除了博物館以外,希望城市能用實際的方式來熱愛我們。”許美池說。

  這是農民工對生活的愿望,也是對一座城市的發展愿望。

[责任编辑: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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