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互通中的東南亞
“所有亞洲國家地區的情況都差不多。沒有資金，什么都解決不了”
《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姚瑋潔/北京報道
2014年APEC會議周落幕，中國在全球范圍內推動基礎設施建設的期望，被400億美元的絲路基金所鞏固。
這已是繼金磚國家開發銀行、上合組織開發銀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之后，中國提出的第四個以支持大型基礎設施建設為主要目標的金融組織。
中國對于推動基礎設施建設的計劃，也被國家主席習近平用“互聯互通”概念作了系統闡述。
11月8日、9日、11日，習近平在“加強互聯互通伙伴關系”東道主伙伴對話會、APEC工商領導人峰會開幕式、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記者會等場合，多次談及這一問題：以“一帶一路”和太平洋兩岸為主要區域，“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復合型亞太互聯互通網絡”。
中國、孟加拉國、柬埔寨、老撾、蒙古國、緬甸、巴基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等八國領導人在新聞公報中表示，當前亞洲國家面臨不進則退的壓力，“互聯互通有利于尋找新增長點和培育新競爭優勢，是亞洲合作與持續繁榮的新動力”。
2014年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批準的《亞太經合組織互聯互通藍圖》——決心在2025年前實現加強硬件、軟件和人員交流互聯互通的遠景目標，并完成共同確立的具體指標——并非僅是本次在北京舉行的APEC會議周的愿望。
此前一年于印尼巴厘島舉行的2013年APEC峰會，亞太互聯互通就被納入主要議題，還通過了《APEC互聯互通框架》和《APEC基礎設施開發與投資多年計劃》。
“泰國交通部也有運輸基礎設施發展計劃，這是區域內最大的類似計劃，承諾改善基礎設施，促進經濟發展，它將使泰國成為區域運輸的核心，而泰國政府在這方面的決心也很明顯。”泰國商務部部長Chatchai Sarikulya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泰國對于基礎設施改善的需求并非孤例。在此背景下，2014年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將加強全方位基礎設施和互聯互通建設作為主體，亦是眾望所歸。
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在APEC工商領導人峰會上說：“我們有很多島嶼，我們需要海港，這也是你們的機會。”他演講的題目就是《去印度尼西亞投資》。
馬來西亞貿工部長穆斯塔法則對《瞭望東方周刊》說：“馬來西亞是戰略要道，連接了亞洲和世界上其他重要的國家。中國到馬來西亞投資，與其他國家的通聯會更加容易。”
位于“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和環太平洋兩大區域重合處的東南亞，也是“互聯互通”樞紐所在。雖然存在諸多挑戰，但正如習近平所說：“我們的祖先在極為艱難的條件下，創造了許多互聯互通的奇跡。絲綢之路就是一個典范。”
天量投資缺口
“如果推薦投資領域，我希望是馬尼拉國際機場。”第一菲律賓控股公司總裁Federico R.Lopez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
第一菲律賓控股公司是菲律賓最大的投資企業之一，主營能源、制造業、房地產業等，迄今已有50年歷史。目前它正在尋找更多土地，用于建設工業園，以滿足國內外制造企業投資的需要。
馬尼拉國際機場第一航站樓一直在“世界最糟糕機場名單”上，近年接連發生頂棚坍塌事故，最近則是頻繁的冷氣系統故障。
2014年4月，菲律賓總統阿基諾不得不向乘客公開致歉，但一個月后問題并未解決。當時正值30個國家的600多名代表前往馬尼拉參加世界經濟論壇，尷尬失措的工作人員必須用電風扇對機場降溫。
Chatchai Sarikulya說，雖然泰國的基礎設施較為便利，但“從需求上來講，泰國是東盟國家的核心，需要改善基礎設施，從而便利與東盟國家的經濟往來”。
他希望，未來泰國能夠方便地連接緬甸、老撾、柬埔寨等周邊鄰國，“只要把市場帶到泰國，也會把市場自然而然地帶到周邊國家”。
11月初泰國交通部的媒體通風會上宣布，2015年至2022年的8年內，該國基礎設施投資發展規劃需3兆泰銖。這個規劃覆蓋海陸空交通運輸體系的全面建設。
印度尼西亞金光農業資源有限公司主席兼執行總裁Franky Oesman Widjaja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印尼人口近2.5億，僅次于中國、印度、美國，居世界第四位，有17000多個島嶼。要連接這么多的島嶼和人口，需要大量的公路、橋梁、港口等基礎設施。唯有基礎設施搞好了，國民的生活水平才能提高。”
金光農業資源有限公司曾被《福布斯》評為印度尼西亞第一大財團，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清風紙業就屬于這家集團。它于1992年起在中國投資，一直期望與中國企業加強合作。
佐科總統10月下旬剛剛就任。他在擔任雅加達省長時就曾以改善基礎設施著名。當選總統后，他已提出五年內在全國建設2000公里道路、10個機場、10個港口和10個工業園區的計劃，投資可能達到3.54萬億元人民幣。
此外，他還希望建設鐵路項目，如用高鐵連接蘇門答臘和加里曼丹。
在此次APEC峰會上，佐科親自上陣招商引資，并用一個小故事表達誠意：“一些人來印尼投資主要擔心拿地難，我在雅加達當省長時，要建造一個外環路，雖然啟動了，但因為有百余家庭不愿意接受補償資金而導致工程暫停。我就走入民間跟他們一起吃飯，他們告訴我是什么原因，后來問題就解決了。”
印度尼西亞煤炭業發達，是世界第一大動力煤出口國。煤炭主要靠水路運輸，但基礎設施不足對全國電力供應造成很大影響。目前印尼島上的運輸成本高達正常價格的25倍。
Franky說，印度尼西亞已與中國一些企業合作，在煤礦附近建設電站以節約成本，未來希望能有更多的此類合作。
按照中國國家發改委對外經濟研究所國際合作室主任張建平對《瞭望東方周刊》的闡釋，世界銀行[微博]和亞洲開發銀行已很難滿足亞太國家基礎設施建設萬億美元的融資缺口。比如，亞洲開發銀行的東盟基礎設施投資基金，只能提供千億美元，“印尼一年就提出了1600億美元的需求盤子，迫切需要新的區域性金融機構彌補缺口。”
“很多亞洲國家沒有足夠的錢來建設，因為難以承受商業銀行的利率。”穆斯塔法解釋。
東南亞的優勢是什么
新加坡商會會長Dorothy Seet對本刊記者強調了新加坡樞紐位置的重要性，并推薦中國企業到新加坡投資物流領域。
而她也認為當地的基礎設施依然需要改善。“新加坡常常更新提升基礎設施，公共交通也在持續升級以覆蓋更多的路線，包括建筑的翻新重建，對投資者來說都是好機會。”
Lopez則表示，菲律賓最大的優勢在于“廉價的勞動力”。
“中國的廉價勞動力越來越少，現在更專注于創新發展，而菲律賓仍然有很多年輕的勞動力，這將吸引大量企業前來投資。當然這并不意味著中國在丟失這部分市場，畢竟中國企業正在向著創新轉型。我們現在還沒到達那個水平，但將來會達到的。”他說。
優惠政策，已是東南亞國家吸引中國投資的砝碼。
例如，泰國將在邊境地區成立17個經濟特區，“投資者可在基礎設施建設過程中，從本國及周邊國家獲得大量勞動力，我們還會考慮在這些地方減免稅收。”Chatchai Sarikulya說。
再比如，對于外界擔心的土地政策問題，印尼總統佐科表示，“經常跟一些市長、官員討論這個話題，以幫助投資者更方便拿地”。此外，他還在推進簡化工作簽證。
Franky也認為：“印尼有這么大的市場，接下來的首要任務，就是從各個方面完善自己。”
而馬來西亞政府設立了馬來西亞投資發展局，幫助中國企業尋找在馬來西亞的機會與合作伙伴。
“馬來西亞是戰略要道，連接了亞洲和世界上其他重要國家。中國到馬來西亞投資會使得與其他國家的通聯更加容易。”穆斯塔法說，東盟“要面臨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競爭，我們想成為充滿活力的區域經濟中心，吸引更多的投資，增加國際貿易從而提升東盟國家的經濟”。
馬來西亞希望在未來5年內，吸引到中國投資中的最大份額。
中國的角色
在此次APEC峰會上，習近平這樣闡釋“互聯互通”的內涵：“不僅是修路架橋，不光是平面化和單線條的聯通，而更應該是基礎設施、制度規章、人員交流三位一體，應該是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五大領域齊頭并進。”
“中國有龐大的外匯儲備，與區域內的經濟體聯系密切，對外基礎設施建設領域經驗豐富、設備性價比高，受到眾多經濟體的歡迎。這是為什么亞投行能得到那么多經濟體支持的原因，它將與世界銀行和亞行形成互補。” 張建平說，“它是由中國這個最大的發展中經濟體倡議設立的，在推進時會更多使用中國經驗，采取更加務實、更能在發展中經濟體中適用的方法。”
用Dorothy的話說：“希望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持續提出一系列刺激計劃，在促進亞太地區成為一個經濟體、共享資源和機會方面發揮主導作用。”
當然，也有不少挑戰。
比如，作為21個與中國正式簽署《籌建亞投行備忘錄》的國家之一，菲律賓有民眾對此態度謹慎。
而Lopez認為：“成立亞投行是一件好事，正如印尼總統演講中所言，菲律賓和印尼一樣也需要大規模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所有亞洲國家地區的情況都差不多。沒有資金，什么都解決不了。”
“要維持亞投行的運轉，互信非常重要。當然，設立亞投行也可以算是增進互信的一個手段。”他說。
2014年10月舉行的APEC財長會議通過了《APEC區域開發成功的基礎設施PPP項目實施路線圖》，對PPP(公私合作關系)的特征、政府需要提供的環境、如何制定基礎設施投資規劃、如何選擇項目、規范的采購程序、如何分配風險等多方面內容，提供了建議和規范。
此次APEC峰會通過的《亞太經合組織互聯互通藍圖(2015—2025)》，即是對2013年印尼APEC兩個文件的進一步拓展和深化：從倡導到梳理，下一步是具體路徑的規劃。
“一切事物都有兩面，機會總是伴隨著挑戰一起來。” Chatchai Sarikulya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