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大選塵埃落定。不出所料，激進左翼聯盟(SYRIZA)獲得了36.5%支持率，獲得了全部300議席中的149席位，只差二席就能取得單獨組閣的權力了。希臘的政治版圖就此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SYRIZA已經與獲得13席位的獨立希臘人黨達成聯合政府的協議，兩個政黨的唯一共識之處是反對繼續緊縮，所以，聯合政府要想合法執政，那就是推翻目前希臘的緊縮以獲得援助的政策。

　　希臘的債務危機發端於2009年冬天，正式爆發於2010年春夏。經過多次較量和希臘政府的幾度更迭，國際社會，主要是歐盟、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三駕馬車與希臘達成了終極版援助協議：希臘的債務被減記超過1000億歐元，希臘自身推進以減薪、加稅、減少公共開支和私有化的結構性改革。協議達成後，希臘的債務比例從180%降到了120%。

　　應當說，希臘與三駕馬車達成的救援協議，對於遏制局勢進一步惡化，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希臘的債務收益率從最高超過100%逐漸降低到7%左右的可投資范疇，全民失業率從28%的高位緩慢回落到26%，經濟也從2013年開始企穩，基礎財政開支連續兩年出現基本平衡，足以證明。

　　但是，經過幾輪緊縮，素來講究抓緊時間享受人生的希臘人的耐性已快磨光了。尤其對那些渴求社會變革最強烈的年輕人來說，失業率接近60%，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而雖然希臘早前成功地進行了大規模的債務減記，但是目前的GDP已經比危機前萎縮了25%，所以，希臘經濟盡管不再滑向更深的深淵，但是畢竟尚在深淵之中，經濟的暫時企穩，不足於給予民眾希望的信心。希臘的結構化改革，要達成在經濟上的明顯起色，比如讓經濟增長回複到中等水平、收入回複增長軌道、失業率下降到10%以下，不過十年、八年的緊日子，是根本不可能的。無奈，過了5年苦日子的希臘人已不可能再等了。正如那些長期掙紮在無邊沙漠裏極端饑渴的人們，即使你許下即將發現梅子或綠洲的消息，他們都不會再相信。這時候，哪怕有一杯鴆酒，人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要么冒險一逞，要么尋求痛快。這樣的結果，是早就料得到的：在不退出歐元區的前提下力推緊縮和結構改革，極大可能熬不過時間，屆時反對緊縮的政黨會因此上台而最終退出歐元區。

　　不過，新上台的希臘激進左翼聯盟，主要措施是反對緊縮和私有化，但也不願意離開歐元區。世人注意到，非常崇拜古巴革命英雄切·格瓦拉的Syriza領導人、現年40歲的齊普拉斯在宣誓就任希臘1865年來最年輕的總理後，立場並未如預期從民粹主義轉向實用主義，只是這位年輕左翼政治家的口氣在過去幾個星期內已變得溫和起來，轉而表示“希臘退歐”是聳人聽聞，但會堅持與緊縮政策作鬥爭。

　　但是，現實甚至都沒有給齊普拉斯喘氣的功夫，如果不緊縮和私有化，希臘立即就會被三駕馬車斷供，而一斷供，希臘過不了2月就會違約，屆時經濟會再發生斷崖式崩塌。屆時唯一的辦法只是要求中央銀行發行貨幣解救風險，由於歐元區各成員國也不能隨心所欲發行歐元，所以，希臘脫離歐元區這個老生常談話題恐怕就會成真。

　　SYRIZA自然也有讓希臘繼續留在歐元區的權益之計。首先是違背在選舉中的諾言，不再反對緊縮和私有化，只是如此一來，將徹底得罪選民，且執政時間必然非常有限且難有翻身之日。另外，就是不再徹底反對緊縮，換取債務展期，但既解決不了問題，也爭取不了多少時間。

　　為吸引選民眼球，齊普拉斯在選舉前摘下書生氣的眼鏡，並將雞冠般豎起來的招牌性發型梳得很服貼。可執政後最終需要政策兌現來加分，是“留”，還是“走”，對希臘和SYRIZA都是難題。離開歐元區，希臘經濟也只有一線生機：可解除兩個限制，其一，以國家徹底破產的方式廢止2000多億歐元國際債務，代價是至少10年以上絕跡於國際融資市場;其二，可收複全部經濟主權，實施行之有效的恢複經濟競爭力的政策，先期代價是將承受幅度不小的通脹。然後，推行以私有化為主線的改革，大力反腐，重整國家財政秩序。只是，SYRIZA最多只能做到離開歐元區，第二點卻反其道而行，其競選承諾是大幅提高最低工資，廢止私有化改革。而大推福利和反私有化改革，已被世界潮流證明行不通，也正是希臘一切問題的總根源;再要飲鴆止渴，後果難以想象。

　　雖說離開歐元區後再推福利並廢止私有化政策是下下之策，卻可能是未來一些離開歐元區和准備離開歐元區國家的必選，因為困苦中的公民最容易為福利等競爭口號所蠱惑，希臘SYRIZA的崛起，得到了南歐多國左翼政黨的唱和。未來歐洲的社會思潮或將有重大改變，德國主導的以緊縮和援助渡過危機的模式或將被廢棄。這股潮流若真形成，歐洲以及歐元區會走向哪裏可就真成了大大的懸疑。

　　下月即將召開歐盟峰會，這將是齊普拉斯與德法等歐洲主要國家領導人的首次正面交鋒。他究竟會有何種選擇，屆時將見分曉。

　　(作者：陳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