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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形彩绘军阵与跪射“绿面俑”

2015-06-12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西安秦俑二号坑

西安秦俑二号坑

兵马俑二号坑第二次发掘已经启动。自兵马俑坑发现以来,对它的不断发掘总能吸引目光。但兵马俑坑只是秦始皇陵的一个局部,发掘大型遗址必须微观和宏观相互结合。

20年后的再发掘

人们对秦陵兵马俑的印象一般来自一号坑里千军万马的景象。有“秦俑之父”之称的兵马俑博物馆(2009年改为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第一任馆长袁仲一先生对二号坑却情有独钟,尽管它现阶段的面貌总在一号坑光芒的遮蔽之下:“你可以看到富有诗意的高低起伏如波浪一样的棚木遗迹,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来参观的时候盛赞它是历史的画卷!”

兵马俑坑上面排列了一根根长4~8米、直径在30~65厘米的松木,它们构成坑的顶棚。松木之上是苇席,席子表面再覆土。松木腐朽掉后就留下了一道道凹痕。一号坑在最早发掘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保留这些历史痕迹,直接打穿了棚木。并且一号坑和三号坑由于焚烧(主流解释为项羽部队所为)或者后期被人为破坏,棚木留存情况不算好。1994年,袁仲一任队长做了二号坑的第一次发掘工作。按照这一阶段的发掘计划,考古队员清理俑坑上面的土层,将棚木遗迹全部揭示出来后便告一段落。

看上去第一次挖掘和今年启动的第二次挖掘相隔20年,其实并没有那么久时间。袁仲一告诉本刊记者,揭露到棚木只说明了第一阶段所达到的深度。“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包括对各种遗迹的清理和记录。”袁仲一就带领同事做了一个原棚木面积十五分之一的巨大模型,炭迹、席纹、木结构的榫卯关系、车辙、足印、鞋印、盗洞、扰坑、后代的墓葬都如实再现于棚木模型之上。第一阶段还包括了对试掘方的处理,以及对试掘方里出土的陶俑陶马的保护和修复。试掘方用来打在墓葬的关键部位来判断墓葬内容。“应该以2008年《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发掘报告》完成作为第一次发掘结束的标志。”袁仲一说,“第一次发掘的总体收获是对二号坑的形制、范围和建筑结构基本搞清楚了,对陶俑陶马的排列也心中有数。”

二号坑的面积不足一号坑的一半,约6000多平方米。不仅是良好的棚木遗迹遗存,袁仲一认为它所包括内容的丰富性决定了它代表了兵马俑坑的精华。一号坑是一个长方形的方阵,步兵多,战车少;二号坑是一个曲尺形的军阵,四个小阵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浩浩荡荡的地下混编军团。袁仲一说:“兵书上讲这就是‘大阵套小阵,大营包小营,阵中有阵,营中有营’的布局,它可分可合,分则可以单独作战,合则浑然成为一体,发挥多兵种混合作战的威力。古代军阵按阵形分为方、圆、曲、直、锐五种。二号坑正是第三种阵形。”

秦俑二号坑出土的彩色跪射俑

秦俑二号坑出土的彩色跪射俑

二号坑里有骑兵俑、跪射俑、立射俑这三种一号坑里没有的俑。其中跪射俑被称作“最幸运的俑”,因为他们的形态在出土时基本完整。站立俑的身高在1.75米至1.96米,重心在臀部的位置,有晃动就容易倒,碎成几部分。跪射俑的身高则在1.2米至1.3米,倒下来的时候是侧躺,不容易碎。二号坑里陶俑的彩绘情况预计也保存得更好。“一号坑全部经过大火烧了,烧过之后就是水泡,发掘的时候发现,坑里被浸的水线有1.2米,所以一号坑陶俑的颜色基本上都脱落,仅剩颜色的残迹;二号坑是局部被火烧,淤泥层看起来比较浅,应该没有一号坑经过山洪暴发后大水浸泡的过程。颜色保护有各种各样的条件,比如还有土质问题。二号坑比一号坑土质的含沙量少。含沙量多的地方,水容易进去,颜色就容易脱落。”袁仲一说。

绿面俑

绿面俑

1999年9月,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试掘方出土一尊跪射俑,俑身上的彩绘就很完整:铠甲呈赭黑色,甲带为朱红色,缀连甲片的针脚为白色,长襦系粉绿色,袖口镶以天蓝色的花边,裤为枣红色,护腿为粉绿色,履为赭黑色,履带为粉绿色,墨发以朱红色的发带系扎。特别之处是这尊俑的脸是绿色,后来也被称为“绿面俑”。文保工作者对“绿面俑”彩绘层次结构和彩绘材料进行了分析研究。结果表明,绿色并非色变所致,而是原创作的颜色。是工匠的错误,或是恶作剧的行为,还是迷惑敌方的伪装?“绿面俑”的创作动机成为兵马俑中的又一未解之谜。

这次启动的二次发掘,目的是“进一步了解二号兵马俑坑的埋藏内涵”。“考古不是挖宝,而是对问题、现象的解决和认识。”本次二号坑发掘领队朱思红强调,“之前发掘因为面积和位置所限,得到的信息未必准确。比如1976年二号坑在发现之后也有试掘,对坑的范围就有所了解。但在1994年第一次发掘之前要建2号馆,为了避免建筑的地基打在遗迹上,进行了复探,正是在那次又补充发现了新的门道。另外,第一方阵过去习惯上叫弩兵方阵,后来修正为弓弩兵方阵,有弓有弩。关于弓弩的相关遗迹这次发掘也会进一步寻找。”

工作人员对出土陶俑做现场颜色保护

工作人员对出土陶俑做现场颜色保护

二号坑的发掘逻辑

考古不为了挖宝,可是绝大部分参观群众的兴趣还是在博物馆的宝物上。在铜车马展厅,围观人数最多的莫过于一个可以触摸的、按照1∶1比例复制的华盖伞柄和底座模型,它来自铜车马上。旅行团的导游会这样去讲:这是世界上第一把多功能太阳伞,是2000多年前的秦国工匠制造的。它包含了世界上最早的齿轮工艺、子母扣工艺、暗榫工艺、合叶工艺。接着导游会把插销一拔,将伞柄倾斜起来,180度旋转一圈,然后告诉观众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遮挡早晨、中午、傍晚不同角度的太阳光。

就像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被认为是“翠玉白菜”和“东坡肉形石”一样,一件有价值但又通俗易懂的文物展品总是能吸引来足够的观众,虽然会有被过度阐释的危险。兵马俑世界闻名,大多数人都有过来旅游的愿望,可是看过一次他们还会再来吗?或者随着媒介的发达,年轻一代很容易就能查询到关于兵马俑的信息,跑到博物馆来看原件,对他们来讲还会有吸引力吗?

这正是第三任秦始皇陵博物院院长曹玮的担忧。他今年4月刚刚退休,二号坑的发掘是在他任上完成的申请和批准。“如果博物馆不发展,下场是很惨的。一个反面的例子是半坡博物馆。它上世纪50年代末成立,六七十年代时名声如日中天,80年代时游客仍然是熙熙攘攘,是游客来西安参观的第一站。进入21世纪后,游客量下滑,馆长对我说淡季最少的一天不到10个人。”从这个角度看,发掘内涵丰富、彩绘状态有可能保存不错的二号坑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它能提供新的展品。

西安秦俑三号坑

西安秦俑三号坑

曹玮之前的第二任院长吴永琪也有相同的观点。2009年,他在任院长期间启动了兵马俑一号坑的第三次发掘,在当时一度引起轩然大波。一号坑发现后在1974到1975年进行了试掘,然后就是全面回填,建造遗址保护大厅。1978年一号坑开始第一次正式挖掘,1980年叫停。1986年一号坑二次发掘,一年时间又停了,对外公布的原因是技术原因,但实际上是由于文物安全保卫力量不够,造成了俑头被盗。2009年,秦陵博物院获得了单独的考古发掘资格,兵马俑的发掘不用再由陕西省考古所牵头,吴永琪想到的便是马上申请兵马俑一号坑第三次发掘。

三号坑因为面积小、内容相对简单,在1989年已经全部发掘完毕。而一号坑和二号坑现在已经发掘的面积还很小,一号坑发掘面积相当于总面积的七分之一,二号坑是六分之一。袁仲一提出过一个兵马俑坑考古发掘的“三三制”原则:一个坑,挖三分之二,留三分之一。挖的三分之二中,一部分陶俑拿去修复,一部分没有彩绘的陶俑放在那里保存原状,各种各样的遗迹都要留一点,给子孙后代看。“我提出这个观点之后,得到国内外专家的认可,现在也是按照这个方向在做。”袁仲一说。

参与过秦俑一、二、三号坑发掘的袁仲一很明白为什么发掘这些年只完成了这有限的面积。“俑坑的遗迹太密集了,随时要记录和判断。有些东西现场不观察清楚,马上就看不到了。比如箭尾的羽毛,它已经变成灰烬了,清理的时候要非常仔细,要数一下羽毛多长、多宽,一厘米有几根羽毛,推测可能是什么样的羽毛,这个只有现场完成才行,过了时间就消失掉了。所以清理的时候不敢喘大气,喘大气就把灰吹走了。”

秦俑二号坑出土的彩俑

秦俑二号坑出土的彩俑

无论一号坑还是二号坑的发掘都带有一点“抢救性发掘”的成分。一号坑在上世纪80年代发掘停止后进行了保护性回填。因为一号厅的展厅修建时间较早,存在漏水情况,局部覆盖的塑料布已经被水滴穿透,造成了大面积霉变。“揭开塑料布的瞬间,一个‘惨’字是全部的感受。”一号坑第三次发掘的领队许卫红在根据发掘经历完成的新书《秦俑那些事》里这样写。

而对于二号坑,如果挖掘到棚木阶段停顿很久不做处理,对下面的彩绘文物非常不利。从一号坑的第三次发掘开始,文保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和考古人员一起工作。“发掘的时候要喷水,土壤中的湿度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们埋在地下有个传感器,可以测量温度、含水率还有电导率。通过这三个指标,我们能够判断挖掘到距离彩绘俑多深的时候,会对它产生剧烈影响,那么可能考古人员清理到这个地方,就要迅速加快速度。否则时间拖延,虽然地表看不出来,但是地下彩绘文物已经受环境影响在发生变化。”博物院文物保护修复部副主任夏寅告诉本刊。从这个意义上说,二号坑二次发掘是第一阶段的必然延续。

[责任编辑: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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