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内,陶侃和王导对面相望。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一个是封疆大吏,战功显赫;一个是文臣之首,德高望重。双方拱手试探,刹那间,都感觉到了一股雄浑的内力滚滚而来,不自觉地各自后退三步。
在两人的四周,是冒烟的废墟、毁塌的宫墙,残缺的房屋,流离的百姓。
祖逖留下了一个后代
先说说另一个叛将的结局。
苏峻一死,祖约就感觉到末日来临,在江边吹来的刺骨寒风中,他带了亲信、宗族几百人逃往后赵。对石勒来说,祖逖是一生畏惧的敌人,也是一生敬重的朋友。而这个无耻的弟弟,石勒非常鄙夷。如晾咸鱼一样,先放在阴冷的角落,没有接见,只是托人带话给他,说:你背叛朝廷,如今走投无路才投降我,难道我这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吗?
祖约无言以对,呆若木鸡。过了很久,石勒勉强赦免了他。但过了一年,总觉得他是爬在身上的虱子,很不舒服,决心捏死他。祖约宗族有100多个男人统统处死,妇女、妻妾赏赐给了胡人。
但有一个人死里逃生。
祖逖以前身边有个奴仆叫王安,匈奴人。为人勤快,祖逖非常喜欢他。但是看到王安怀念故乡,不忍心留他在这里。就说:我身边也不差你这一个人,你还是回老家,去投靠石勒吧!
然后赠给他一些盘缠,送他回去。王安到了石勒军中,作战勇猛,很快被提升为左卫将军。
祖约被杀时,王安非常伤心,说:祖将军难道就这样绝后了吗?
他悄悄赶到刑场,买通了行刑的人,偷偷把祖逖刚满10岁的儿子祖道重带了出来,藏在一个寺庙中,当了小和尚。直到石氏灭亡后,祖道重才敢露面,逃回到江南。但那时已天翻地覆,他无依无靠终老一生。
王导和陶侃妥协
曾经的军政一把手司马羕因为附和苏峻被赐死,他这一族都被杀光。其他余党一个个都受到严惩,没什么争议。但逮捕一个叫卞敦的人时,却遇到了麻烦。
他是卞壸的堂兄,其实也是个老革命,为东晋的成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当时他任湘州(今湖南等一带)刺史。陶侃从荆州(今湖北等一带)出发讨伐叛军时,通知他有人出人,有钱出钱。但卞敦一毛钱不出,一粒米不给,仅仅派了督护荀璲领几百人交差事。堂堂的省级干部在打发叫化子啊。朝野上下,一片骂声。陶侃愤怒不已,忍而不发,终于等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整个案情看起来并不复杂,为什么会让司法机关为难呢?原来他背后的“大老板”是王导,他去湘州,带了一项秘密的任务,那就是:监视陶侃。是王导安插的耳目。
苏峻占据建康时,王导看不清未来走向,没有给他发出任何指示。卞敦自然就不会听从陶侃调遣。
王导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立即上书朝廷为卞敦求情,理由是:现在大乱,应当宽恕才能稳定局势,否则人心惶惶。
两大“巨头”一个要杀,一个要保,成帝也犯了愁。他还是孩子,不知道站到哪一边。
双方一交手就感觉到彼此背后强大的力量,知道纠缠下去会两败俱伤,私下做了一个交换。
陶侃答应不再追究卞敦。王导本意是让他南下做广州刺史,但卞敦不愿意,就在中央任了一个闲职。
王导默许了陶侃的上表:撤销湘州,并入荆州。朝廷随后同意了这一请求。这是陶侃梦寐已久的事,卧榻之侧,这只猛虎日夜盯着他,让他寝食难安。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关进了自己的牢宠。
这样在西晋末年分出的湘州,又和荆州合二为一。相当于今天的湖北、湖南又成一家人了。陶侃此时成了交州、广州、宁州、雍州、荆州、益州、梁州七大军区的负责人,控制了半个东晋。
双方第一次交手,以妥协而告终,陶侃心满意足地返回荆州。
建康建了新的宫殿
苏峻攻陷建康以后,大肆破坏,官署、宗庙成为灰烬。后来又苦战十个月,城内外都是一片废墟,叛军兵败前一把火将宫殿烧得精光。皇上没有地方住,朝廷只好把建平园(就是皇宫后面的苑城)作为皇宫。
城内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国库空虚,整个建康动荡不安。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这里吃饭都成问题,我们还是搬家吧。
但都城往哪里搬呢?
温峤请求迁到江州的豫章,这是他的势力范围;三吴豪族请求迁到会稽,这是他们的老家。两个地方都繁华富裕,能供应朝廷的正常运转。两派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导力排众议,说:历史上孙权、刘备都说过这里是帝王之宅。皇帝的宫殿不一定要豪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勤勤恳恳,那么即使是废墟也会建成繁荣的城市;如果一心追求乐土,不论城市多么富有,也将挥霍一空。北方还没有安宁,建康是战略要地,如果朝廷迁都,北方一定是认为南人胆怯了,我们再想重树威望就很难了。现在首要的任务应当是皇室镇静,这样老百姓自然就定下心来。
从个人的角度讲,王导在扬州多年,建康是他的大本营;但从大局来看,也会觉得王导的观点高瞻远瞩、大气磅礴。因此四周瞬间鸦雀无声,这个建议获得一致通过。
从330年,东晋开始在原地址的东边建筑新的皇宫,332年12月建成,这个建康宫城就是“台城”,位置在哪里呢?
北界大约在今如意里、长江后街南侧一线,南界的位置在今游府西街、文昌巷北侧一线,西界在今网巾市、邓府巷东侧一线,东界就在今利济巷西侧一线。也就是皇宫的中心位置就在今天的大行宫一带。
而这一时期的都城在建康宫外围,北侧边界在珠江路南侧,西侧边界在今天估衣廊、明瓦廊一线,南侧边界在今天建邺路、白下路的北侧,东侧边界位于今天内秦淮河西侧。
从此,历经东晋、宋、齐、梁、陈,台城的位置再没有变动过。
建康历经苦难,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安心休息了,但是时间不算太长,又从梦中惊醒。
扬子晚报记者 杨民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