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家佛企“征戰”廣交會，比上屆多30家，有參展企業坦言外貿壓力大。

　　“這里有很多城市的參展商，但我比較喜歡佛山的機械，比較可靠。”第118屆廣交會的舉辦，讓傍晚的琶洲地鐵站擁擠不堪，但印度貿易商Akshay無需在地鐵站排隊，他從容坐上一家佛山機械企業參展商的商務車，趕往其在幾十公里外的工廠，實地考察。

　　本月中旬，第118屆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下稱“廣交會”）在廣州開幕。佛山參展企業在廣交會的展品，以家電、建材、衛浴聞名；盡管裝備制造只占佛山參展的一小部分，但這個行業實際上承擔著佛山發展中的重要角色。

　　相比陶瓷、家電，性能相對復雜的機械裝備產品確非佛山的出口大戶，其代表了一個更小的圈子。正因如此，能踏入廣交會的佛山裝備制造企業，往往也是這個圈子的典型代表。

　　在廣交會上可以發現，一個在國際市場生存的佛山裝備企業，或多或少符合這樣的特征：企業很可能曾獲海外技術支持，產品在國內處于中上水平；但在國際市場上品牌知名度有限，目前仍需要以性價比為賣點。

　　這是不少“中國制造”在國際市場的處境。而不同之處在于，無論是在廣交會場館內或外，佛山機械裝備的技術都在加速提升。盡管目前還難以在價格上比拼歐美品牌，但拉近距離的希望，正在增強。

　　撰文：吳欣寧 趙越

　　發展中國家是熱門市場出口“緩慢增長”已成企業共識

　　“我長年和佛山企業合作，已經多次到順德龍江、樂從尋找好的產品，轉賣給印度代理商和企業。在我看來，佛山的家具、五金、機械裝備等產品很出名，也比較可靠。”印度外貿商人Akshay是佛山康思達液壓機械在廣交會首日的最后一個客戶。

　　和他一道來的，是印度一家廚具貿易商代表，他們看中的佛山康思達，是展會現場少數生產液壓機的企業。盡管中午就已約定好時間，但Akshay還是遲到了將近一小時，康思達的代表耐心地等待兩人至閉館，試圖抓住每一張可能到來的訂單。

　　裝備制造業是個分類龐雜的巨型行業，其細分行業的市場形勢差異巨大，但廣交會上接受采訪的佛山企業普遍表示，今年的出口仍在緩慢增長；在總體不樂觀的出口環境下，這樣的答案已是佛山裝備業良好實力的證明。

　　“廣交會的門檻是外貿出口值達500萬美元以上，我們剛過這條線。”康思達國際業務部經理朱柏成說。站在國內市場來看，這家企業是一家業內知名的液壓機械設備生產商，產品用于廚具和汽車配件的生產。

　　但在廣闊的國際市場上，康思達并不算一線品牌。朱柏成估算，如今出口業務占到該企業總業務的1/6，在這背后，這家企業經過了漫長的摸索。“10年前，我們主要出口印尼、泰國等東南亞國家。現今，尤其是參加廣交會后，我們的出口地區擴展到了中東、俄羅斯、南美。”

　　“目前出口市場，國家的政策優惠還是很可觀的，有些機械裝備業出口退稅達10多個點，幾乎等于免稅了。現在裝備業出口遇到的困難主要還是經濟大環境的疲軟，勞動力、土地等要素成本的上升、各國經濟放緩也使得客戶的訂單減少。”朱柏成說。

　　這種情況比較普遍。參展商佛山市松川機械設備有限公司主打包裝機械，其出口部門負責人介紹，目前該企業產品主要出口東南亞、中東、非洲、南美，近幾年海外市場雖然保持增長，但速度緩慢。

　　能否打開歐美市場，是裝備企業實力的分界線。“10年前，我們的出口國主要是東南亞國家，如今新增的市場，以南美、歐美國家居多。”佛山市云雀振動器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斌說，近幾年該企業海外市場保持增長，但增長不快。

　　朱柏成也表示，目前康思達的外貿銷量保持增長，但增長速度趨于緩慢，“主要的海外市場是東南亞，占了出口市場的2/3。相較之下，歐美市場只占1/10的比重。”

　　工業母機、自動化等存在差距 “佛機”海外主打性價比

　　通過廣交會上很多佛山裝備業企業的描述，能看到一幅頗有共性的海外市場拓展地圖：以東南亞為主的發展中國家市場，往往是佛山機械裝備產品最為依賴的首個落腳點，然后再向中東、南美乃至歐美其他地區擴展。

　　而無論歐美市場還是歐美裝備業產品，都是能引起佛山裝備企業的話題。很多參展企業不能回避的現實是，產品與發達國家存在技術差異。

　　“現在海外市場增長緩慢，歐美市場是很難拓展的，因為歐美機械產品的自動化水平很高，國內很多企業的產品難以達到要求。”佛山市松川機械設備有限公司出口部負責人說。

　　另一方面，他表示，歐美企業對中國制造還有固有的低端、低價印象，“希望今后政府在出口方面，能更多地為我們和發展中國家牽頭、搭建一些合作平臺。”

　　機械的自動化水平，可以理解為現在流行的“智能化”。盡管這個概念正逐漸在佛山深入人心，并且在大企業之中獲得實踐，但在很多細分的裝備生產中，產品的智能化方案還未能開始。

　　“在國際市場上，歐美產品占領先優勢。”展館中，佛山市潔機皇洗滌機械設備有限公司一位負責人說，“歐美產品的優勢是維修售后，已經完全實現智能化。甚至實現了無需人工上門，便可自動檢測維修的智能技術。”

　　潔機皇主要生產的是醫院、酒店用的洗滌機，中東是其最大海外市場，占了五六成比重。在相對小眾的洗滌機市場，他們遭遇的主要競爭并非來自歐美，而是長三角。

　　“國內的對手主要是江蘇、上海企業，一些企業走低價策略，且機械的產業配套齊全，洗滌機玻璃門蓋等零部件都應有盡有。佛山卻缺乏這類部件的生產，必須從外地購買。”該負責人說。

　　在一些細分行業，工業母機的技術差距也讓佛山裝備產品落后于歐美。“在全球市場上，我們的競爭對手主要來自德國等歐美國家，其產品質量和技術水平均高于中國液壓機。這種差異主要來自工業母機的精度。拿其中脹管這個步驟來說，歐美、日本的工業母機脹管精度比中國機械高40%以上。”一位不愿具名的佛山參展企業負責人說。

　　很多參展的佛山裝備業企業，都自信其產品質量在國內屬于一流。但在國際市場上，相對歐美品牌，他們的價格卻以性價比為主要賣點之一。

　　“我們在混凝土振動器領域是龍頭企業，參與制定了振動器的行業標準。江浙一帶也是生產混凝土施工、建筑等相關機械的大戶，他們以低成本取勝，我們還是抓質量。因此在國內市場并無價格優勢，但在國際市場仍有很高的性價比。”佛山云雀振動器副總經理李斌說。

　　在佛山何氏機械的攤位前，中東客商絡繹不絕。“我們主要生產車軸、懸掛等汽配產品，中東、非洲市場占了出口市場的6成，歐洲市場占四成。近幾年海外市場增速一般。”該企業出口部助理程煒說。

　　作為汽車機械工業的一環，從汽配外貿市場觀察佛山，能得出更加直接的判斷。“佛山汽配企業的特點是不走低價路線，靠質量取勝，但離歐美市場產品質量還是有一定差距，歐美從原料到技術都明顯占優，價格當然也高。因此歐美市場主要使用本土汽配產品，發展中國家市場則主要由中國占領。”程煒說。

　　“海外技術+自主研發” 高技術產品價格長期處漲勢

　　盡管不少產品與歐美存在差距，但能在國際市場上打拼的佛山企業，普遍進行了技術升級的努力。

　　“我們和日本神威株式會社合資共同投資了中外合資企業，日方提供技術支持，以此縮小康思達與國際上先進產品的技術與質量差距。早期我們曾以港為師，與港企合作引進香港技術，而那家港企技術則來自意大利。”康思達國際業務部經理朱柏成說。

　　佛山很多有實力的裝備制造企業都有一段悠久的歷史，從歷史到今天，引入海外技術的故事并不罕見。“10多年前，我們和德國的西門子合作，學習德國技術生產真空泵。后來掌握技術后對原先產品進行改良，開始自主生產制造。”廣東肯富來泵業股份有限公司進出口部部長助理任雪蕓說。在參展商中，肯富來是一家規模靠前的企業，其主導產品為離心泵和液環泵，廣泛應用于電力、石油、化工等行業，年銷售量超過50000臺套。

　　獨特的技術對價格有直接影響。“國內生產真空泵的企業很少，掌握核心技術的也少，我們是這一領域的龍頭企業。一些低端、小型產品，比如普通水泵，我們主要貼牌出口。而高端的產品如真空泵，就以自主品牌出口。”任雪蕓說。

　　在廣交會上，有裝備業參展商表示，一些通過自動化生產、市場競爭壓力大的產品，長遠來看已經出現價格下降。但肯富來的水泵產品由于技術優勢，出口產品價格整體呈現上升趨勢。

　　“10年前，肯富來出口產品以標準化產品為主，如今需要根據不同需求，出口個性化產品并且保持更新換代，技術投入在增多，所以價格也有所上升。”肯富來銷售工程師鄒創興說。

　　鄒創興介紹，肯富來一些比較高級的真空泵整套設備，目前出口價格在幾百萬到上千萬元之間，比10年前高30%；低端的普通水泵，目前出口價格幾千塊，比10年前高40%。但他也表示：“歐美產的同類高端產品價格普遍比我們高百分之二三十，在國際市場上，德國的西門子、NASH等企業的真空泵還是最有競爭力的。”

　　康思達的雙滾筒酵母干燥機是另一個例子，這類機械專供啤酒廠處理發酵后的啤酒廢渣，國內多家知名啤酒企業使用該產品，目前全國只有4—5家企業能生產此類機械，“這類機械技術最早引進自比利時的一家企業，在佛山我們是獨苗，目前出口價格不可能跌落。當然，國外產的酵母干燥機價格比我們還貴5倍。”朱柏成說。

　　■場外故事

　　“佛機”加強自主研發

　　也能打入世界頂級供應鏈

　　“回想10年前，對比國外產品，佛山的裝備機械質量、規模比較落后，出口比較困難。但近幾年，佛山企業的創新意識增強，這種形勢開始扭轉。”瑞洲科技董事長郭華忠說。

　　盡管沒有參加廣交會，但瑞州科技可以視為佛山傳統裝備制造企業轉型、進軍國際的典型例子。郭華忠說，瑞洲科技從3—4年前開啟出口業務，當時主要出口皮具生產所用的切割機，出口國以東南亞為主。

　　而通過近幾年來的自主創新，該企業現今出口的柔性切割機技術含量大幅上升，行業范圍也擴大至平板電腦、汽車切割機以及相關機電一體化產品，出口國家擴展至意大利、土耳其等歐洲國家。如今東南亞市場和歐美市場在出口業務上平分秋色。

　　本次未參展的中南機械有限公司則是佛山裝備行業的本地龍頭之一，其產品已經打入了世界頂級企業的產品供應鏈中。

　　“購買我們產品的企業多為跨國公司，企業、工廠可能分布在世界各地，但我們的海外市場還是以歐美等發達國家為主。”中南機械常務副總經理毛衛東說，該企業主要的出口產品之一是大型船用柴油機，目前全球船用柴油機被瑞士的瓦錫蘭集團和德國的MEN公司壟斷，而這兩大巨頭的柴油機部分由該企業提供。此外，該企業制造的醫療、核磁機械的主要買家之一德國的西門子。

　　中南機械也經歷了長期的技術提升過程。“10年前，我們的出口產品以小型的零件為主。隨著我們在工藝制造技術上的不斷攻關，以及原材料的不斷國有化，我們的出口產品也趨于技術水平更高、體積更大的部件甚至是整機，比如鋁型材等行業的數控機床。”毛衛東說。

　　而近幾年來，佛山對裝備業科技創新的扶持，令不少企業受益，中南機械也是其中之一。2013年，佛山市科技局首次面向海內外進行重大科技項目招標，中南機械的增材制造（3D打印）技術及裝備產業化項目中標，獲得1000萬元扶持資金。

　　現在3D打印成為中南機械的新方向，“我們瞄準的是高級的精密金屬零件，就是諸如飛機零部件、柴油機噴油嘴等產品，其機械性能要求高，可高抗壓、抗彎。目前產品已面世，但目前只針對國內市場，爭取實現此類產品的替代進口，也有國外代理商找我們洽談出口事宜。”毛衛東說。

　　近兩年來，佛山對裝備制造業科技創新的扶持力度有增無減，隨著佛山市出臺的“互聯網+”行動計劃、“《中國制造2025》佛山行動計劃”等政策實施，均將對裝備制造業創新研發帶來直接利好。比上屆多30家，有參展企業坦言外貿壓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