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科技 王潘 12月16日報道
“深圳的智能硬件產業就像吃火鍋,底料早已有人備好,你想吃什么,就將半成品丟進火鍋,燙熟了就可以吃。今天我想做手機,我就燙手機吃,明天我想做平衡車,就燙平衡車吃。”
坐在深圳南山區一家科技公司環繞的咖啡館,彭林一邊吃著意式面一邊解釋,盡管深圳有很多創業公司都開始以互聯網的方式做硬件,但多年來根深蒂固的貼牌模式仍然沒有得到徹底改觀。
“這個火鍋在全國有多如牛毛的銷售渠道,有錢,有人,體系也很完善,什么好吃我燙什么。調料怎么做、桌上的菜是怎么來我不管。”彭林說,比如“肉”怎么來不用操心,會有人專門“養豬”,再把“豬肉”賣給做“丸子”的工廠,而你只需要將丸子拿來燙熟就可以吃了。
“養豬的人,好比芯片公司,做到60%;做丸子的人,就好比做方案的公司,它負責將豬肉加工廠半成品丸子,做到90%了;再賣給燙火鍋的人,這就好比成品公司。打個螺絲,換個包裝殼,貼個品牌,去賣貨就行了。”
而這也讓小米模式被擠兌得很慘,因為這些硬件公司盡管出貨量不高,但其成本卻可以低到讓人難以置信。比如平衡車很火,就有人開一堆公模,將一個模具賣給上百家工廠,上百家工廠一起來做。然后芯片公司、賣外殼的模具廠商、電源配套的公司都有現成的,這樣就能確保成本足夠低。
彭林從口袋里掏出最近剛買的iPod,直搖頭,感嘆深圳絕大多數硬件產品都太不注重品質,與蘋果相差何止一星半點。“除了燙火鍋,深圳還會‘打群架’賺快錢,什么賺錢大家就一窩蜂上去做什么,就好像打群架一樣。賣不出去了又全都轉型去做下一個熱門產品。”
眼下,深圳已經有不少硬件公司意識到設計與品牌的重要性,紛紛拋棄傳統的“燙火鍋”的貼牌模式,選擇更重更深的高品質模式。而他們,有望在新的模式下,找到自己的出路嗎?
靠非核心業務養活自己
彭林是一直盤旋在硬件周邊的連環創業者。十多年前,他曾在方正工作,因受夠了方正的辦公室政治憤然離去,接著去了一家DVD公司工作,因工作太忙還與剛畢業時找的女朋友鬧掰了。后來,彭林與合伙人一起做了一家硬件方案公司,但利潤微薄,而客戶又老賒賬,還動不動就跑路。2013年,彭林開始轉型做了一家硬件公司英萊合創。
在做硬件前,彭林注意到一個細節,一臺純硬件的企業級服務器,其售價2萬多元,而另一臺有軟件還有數據的服務器,售價則可以高達20多萬元,這促使他下決心,一定要在自己做的儲存器上加上云服務的功能。
盡管已經創業兩年多,彭林的挑戰才剛剛開始。現在英萊所做的產品,很多環節需要自己做,要耗費巨大成本,所以小公司都不敢進來做,目前的競品都是國際巨頭。連彭林身邊很多朋友都罵他傻,敢做三五年才可能賺錢的事。
不過,彭林對深圳硬件以往的老路更為不屑。“打死我也不走,那是一條不歸路。”
英萊此前已經拿到了1000萬人民幣的投資,但只夠燒兩三年,未來還要燒更多的錢。不過彭林已經找到了讓公司暫時先活下來的辦法,他決定讓少數人順帶著去做運營商的業務,這是維持公司活下來的持續現金流。
避開大公司求生
今年34歲的張慶旗從小在福建長大,10年前,在新加坡上完大學后,他回到國內,在北京上海轉悠了一圈,發現自己無法適應北方氣候,于是決定南下留在深圳,開始了網絡攝像頭方面的創業之路。2014年,張慶旗將生意穩定的網絡攝像頭公司交給親友打理,自己則甩手去做起了飛控,將產品售賣給國外的航模店。
后來,張慶旗以飛控為基礎,做出了一家無人機公司星圖智控。在深圳,玩飛控的人多如牛毛,但幸運如張慶旗這樣的人并不多,大疆和零度等算是少有的例子。對于更多的人而言,目前要么還處于興趣愛好,要么還在艱難尋找技術突破口。
無可否認的是,張慶旗在商業上耍了聰明,不進軍大公司扎堆的高空航拍無人機,而是一頭扎入無人看上的無人機藍海——低空自拍無人機。其最大競爭對手并非是大疆、零度和億航等廠商,而是同樣專注于低空自拍的美國無人機廠商Lily。
不過,今年上半年,國內四家投資機構均對張慶旗的公司說了“NO”,資本市場的連續打擊一度使得他懷疑自己是否選錯了創業方向。這其中,還不乏愉悅資本和北極光創投等知名投資機構。比如,其中一家以不投大疆以外的第二名無人機廠商為由將其拒絕,而另一家則表示其估值太高無法接手。張慶旗后來通過FA輾轉聯系到人人戰略,在人人戰略投資總監于雋面前歷時5小時、成功試飛100次無一墜機后,順利拿到2000萬人民幣A輪融資。
目前,星圖智控銷售的無人機利潤率與大疆等同行相差不大,公司估值也在上一輪的基礎上大幅上漲。但張慶旗不希望這個行業變成價格戰的掃射地,更不希望很多沒有技術門檻的小創業公司來這里“打群架”。
盡管星圖智控看起來已經步入正軌,但這并不意味著未來就一定會一帆風順。一方面,監管方面還存在諸多不確定性,未來無人機在哪些地方可以飛、在哪些地方可以賣,都還是一個疑問。另一方面,新的創業公司正在瘋狂抄襲星圖的模式,而大疆等無人機巨頭是否會進入自拍無人機領域,也難以定論。隨著更多的廠商進入,未來價格戰或許無可避免。
險些死在供應鏈上
深圳車公廟蒼松大廈16層,王小彬打開某款飛行記錄App,屏幕上顯示,過去一年,他飛行了200多次,打敗了全國99%的人。
王小彬第一次創業是在上海。2010年,王小彬看到了硬件的發展趨勢,于是便以一個投資者的身份來到深圳,投資了他如今所在的公司映趣科技。
后來,王小彬覺得軟硬結合是未來趨勢,而且離錢又近,商業模式清晰。于是決定全力投入進來做,接著又追加了投資,變成了最大股東,也成為了創始人。
不過,在2013年底到2014年初,映趣科技險些死掉。當時,映趣團隊自己投資,幾千萬投入之后,產品設計完成了,研發也已搞定,但整個供應鏈卻無法完成。
2013年8月8日,inWatch在北京798高調召開發布會,并向用戶承諾當年9月底之前發貨。到了9月30日,貨仍然還沒發出去,當天晚上,映趣所有的近40名員工都沒有回家,全部到工廠加班。第二天早上7點,團隊勉強裝出110多個產品,但如果滿分是100的話,當時裝出的產品質量還不到50分。
隨之而來的是,社交媒體上對inWatch的吐槽也鋪天蓋地而來。
王小彬最痛苦的地方在于,自己公司花了兩年時間研發的一款產品,并且有上萬人參與預售支持,結果卻無法做出產品來。“所有的同事都在工廠哭了。我們最后陸續采取了補救措施,終于發出去四千多臺,剩下的五千多臺沒有辦法,只有退貨退錢。”
“要是那段時間挺不過,我們就像很多其他公司一樣不存在了。”王小彬說,好在公司的價值很快得到了投資者的認可,公司拿到了下一輪融資,才順利渡過了危險期。
不過,未來永遠充滿不確定性,王小彬如履薄冰。就好像當年的凡客,誰也沒有想到一旦做出錯誤決策,就瞬間帶來滅頂之災。
狂熱之后是殘酷
阿龍很瘋狂。兩年前,為了押注智能珠寶,他毅然辭掉了自己在事業單位的工作,相信以開源硬件的方式創業一定能讓自己賺到第一桶金。
創業之初,阿龍在參加活動時就好像打了雞血一般,對用開源硬件的方式做智能珠寶信心十足。在2013年初的一次演講中,他的結束語頗具煽動性。“5年前的電商,我們錯過了;3年前的移動互聯網浪潮,我們沒有抓住;今天的開源硬件興起,你們還打算讓機會被別人搶走嗎?”
但現實很骨感,2014年底,阿龍的智能珠寶項目徹底放棄。不但沒賺到錢,事業單位也無法再回去了。
在失敗之后,阿龍反思,自己在硬件領域缺乏成功的基礎。要做成一款硬件產品,首先要有足夠多的功能為市場所需要、所接受,否則就是偽需求,阿龍后悔當初自己沒有做空氣凈化器和健康秤這種強需求的產品。其次,成功還需要有上游廠商對研發的支持,才可能成為商業上可運行的項目。
智能珠寶項目宣告失敗,阿龍參與了很多學習和培訓,也陸續進入過硬件公司、工業廠房公司以及智能家居類公司工作,但每個地方阿龍都待不久。
創客心永遠在騷動。阿龍想再創業,不過他已經對硬件絕望了,因為自己缺乏硬件成功的基礎,同時很多成功的產品已經出來了,現在開始做,機會并不多。
如今,阿龍已經將目光瞄準在了企業級市場,今年以來,紛享銷客、紅圈、阿里旗下釘釘等都得以爆發,阿龍認為這一市場還有不小的機會。
創業足以將一個人的所有棱角磨平,曾經揚言不立業就不成家的阿龍,如今再也沒有類似的想法。創業,終歸要跟過去的自己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