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改革開放事業的重要探索者袁庚，因病醫治無效，於2016年1月31日凌晨3時58分在深圳蛇口逝世，享年99歲。1月31日晨，招商局集團網站換成了肅穆的素色，網站首頁顯著位置寫道：向前走，莫回頭——世上再無袁庚，改革仍在進行。網站發布的消息稱，袁庚是招商局集團原常務副董事長、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和招商銀行、平安保險等企業創始人、百年招商局第二次輝煌的主要締造者、中國改革開放事業的重要探索者。
東縱抗日投身革命
袁庚原名歐陽汝山，1917年4月出生於廣東省寶安縣。少年時期，他接受進步思想，追求革命真理，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活動。1939年3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加入東江縱隊，在東江兩岸和港九地區積極開展抗日游擊戰。
1942年，香港淪陷后，袁庚和他的戰友們利用地下航路營救出800多名愛國民主人士和國際友人。
袁庚1944年8月任東江縱隊聯絡處處長，為美軍太平洋艦隊和第14航空隊提供了大量極有價值的準確情報，為抗日戰爭奪取最后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
1945年8月日軍戰敗投降后不久，袁庚以東江縱隊港九大隊上校身份，被派往香港與英方就港九游擊隊撤離九龍半島問題進行談判。此后，東縱在香港設立駐港辦事處，袁庚任辦事處主任，該辦事處即新華社香港分社的前身。
新中國成立后，袁庚從事情報工作并出任過中國駐雅加達總領事館領事，參與挫敗了針對周恩來、劉少奇的刺殺陰謀。1975年10月，以「特務和漢奸」等莫須有罪名入獄長達5年的袁庚恢復工作，調任交通部外事局負責人。
花甲執掌招商局15載
1978年6月，袁庚被交通部黨組委派赴港參與招商局的領導工作，1978年10月任招商局常務副董事長，全面主持招商局工作，直至1993年3月離休。
這個先后在東江縱隊，給國家領導做情報顧問戎馬沙場大半輩子的老人，在其60歲花甲之年又鼎立改革開放潮頭，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接近過商海。
袁庚上任后的次年，恰恰正是37年前的同一日，也就是1979年1月31日，就和交通部副部長彭德清向李先念、谷牧匯報在深圳建立蛇口工業區的設想，當即獲批準，招商局蛇口工業區也是具有中國特色經濟特區的雛形。這一天也因此成為了蛇口工業區的生日。
1980年3月，袁庚出任蛇口工業區建設指揮部總指揮，開展改革探索：超產獎勵制度、工程招標、住房制度的改革、公開招聘人才、廢除干部職務終身制、打破平均主義「大鍋飯」、推行勞動合同制、職工參政議政及監督管理層工作等，這些舉動在今天看似尋常，但在當時，件件都是中國第一次。
主持創辦招行平保
在他的主持下，新中國第一家企業股份制的商業銀行——招商銀行1987年4月8日成立；第一家由企業創辦的商業保險機構——平安保險1988年5月27日在蛇口開業……再到萬科、華為，如今攪動中國商業風雲的眾多知名企業無不受蛇口精神的影響。一系列改革試驗率先在蛇口推行后被推廣至深圳以及全國。
2014年4月23日，是袁庚98歲的生日，他當時還寄語蛇口，蛇口將再起飛。年底，廣東自貿區獲批，蛇口作為「黑馬」入選自貿區，無疑給蛇口的發展注入新的活力，袁庚的寄語也變為現實，蛇口迎來了新一輪的發展機遇期。
招商局稱，將繼承好、發展好袁庚留下的事業，努力把招商局建設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世界一流企業，力爭創造招商局歷史上的第三次輝煌。
招商局資產增至200億
蛇口，這個位於深圳寶安縣的一個毫不起眼的邊境小鎮，只有海鳥將其視作自己的專屬領域，像極了體制之外的邊緣人物，不受重視和關注。就連袁庚將自己晚年的改革試驗選在這里之時，還引起了人們的懷疑：「這會是最合適的地方嗎？」但是，越是不受他人的注意，就意味著改革試驗越不會受到他人的打壓或攻擊。等到他人注意到之時，它已經長大成人，很難再被隨便撼動了。
自1872年由李鴻章向同治皇帝奏折設立的招商局在洋務運動中不到20年便盛極而衰，直至歷經百年歷史風雲后，香港招商局已從中國創辦最早、規模最大的航運企業淪落為一條船都沒有的「空殼」，當年的總資產加起來僅4000多萬元，只有一個破碼頭，一個修船廠。
1978年10月，袁庚赴香港主持工作，成為了招商局歷史上的「第29代掌門人」。11月1日，他在香港富麗華酒店舉行了盛大的招待會，已是超級富豪的李嘉誠和霍英東等親自出席。事后，有媒體如此評價這次招待會：「百年中資再度活躍。」
同年，袁庚和交通部副部長彭德清向中央遞交了一份《關於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問題的請示》，建議興辦蛇口工業區。他在《請示》中提出要「面向海外、沖破束縛、來料加工、跨國經營、適應國際市場特點、走出門去做買賣」。這些對剛剛走出「文革」之創的28年前的中國來說不啻石破天驚的「烏托邦式的幻想」，按照當時中國普遍的思維模式，這簡直是一份復辟資本主義的宣言書，是犯上作亂。但這個有著「天才演說家」之稱的掌門人，通過游說，在三天后獲得了中央批準。次年7月20日，有著中國「改革試管」之稱的蛇口工業區正式運作。這個壯心不已的60歲老人，在心中為招商局畫出了一個多元化跨國公司的宏圖。這幅版圖袁庚用24字方針經營的，即「立足港澳、背靠國內、面向海外、多種經營、買賣結合、工商結合」。
依託蛇口工業區，招商局很快由一家交通部駐港「窗口機構」，變成一家真正的在港中資企業。至1992年，袁庚離任時，招商局的總資產已由當初的1.3億港元增至200億。
引入競爭機制創立招行
袁庚認為在蛇口搞改革開放，核心問題是要實行社會主義高度的民主，實現民主其中一個重要條件就是職工要有一系列的新觀念代替封建落后的舊觀念。1985年4月24日，蛇口工業區試行無記名民主選舉產生當地最高管理機構——蛇口工業區管理委員會。這是新中國第一家由直接選舉產生的領導機構，是中國管理體制的一項重大變革。
1986年袁庚提出引入競爭機制，由蛇口工業區負責、不要國家投資創立一個商業銀行的設想。1986年5月，蛇口工業區向中國人民銀行提交了關於成立招商銀行的申請報告并在三個月后得到批準。1987年4月8日，在蛇口工業區內部結算中心的基礎上，新中國第一家企業股份制的商業銀行——招商銀行正式成立。
隨著經濟的增長，袁庚認為發展保險業已成為一種迫切需求，他致函國務院財經小組及中國人民銀行有關領導詳述成立平安保險公司的必要性，指出設立保險公司可為蛇口工業區的發展提供金融保障，又可突破中國金融體制的計劃限制，探索股份制保險公司的道路，這個設想經過多方溝通，取得廣泛共識和認可。1987年12月6日，蛇口工業區向中國人民銀行遞交了《關於合資成立「平安保險公司」的請示報告》。1988年5月27日，新中國第一家由企業創辦的商業保險機構——平安保險在蛇口開業。
1992年，袁庚又率先將「空談誤國、實干興邦」的標語牌在蛇口豎起。
排除眾議平保走出蛇口
袁庚在任內的最后一項重要決定便是，排除眾議讓蛇口的三個下屬公司走出體制外，實行股份化。這三家公司，包括前面所說的招商銀行、平安保險公司，還有一家是中國南山開發集團公司。同時，他還對平安保險在1991年搬離蛇口，將總部遷移到深圳福田八卦嶺，給予了理解。
事后，他曾對馬明哲說：「當時你們出來時，我是有點看不懂，我現在覺得你們是對的，你們一定要走出去，我也要招商銀行走出去。」在晚年，袁庚常常與人聊起，「如果把整個蛇口都放出體制外，今日蛇口又將如何？」
如今蛇口似乎高開低走。因為依舊留在體制之內，沒能想起徹底「走出去」，它的命運，不如從它體內脫胎而出的招商銀行和平安保險。隨著袁庚交出管理了15年的蛇口，此后，蛇口迅速地褪去了它的先鋒顏色，僅僅三五年后，便變得「無聲無息」。若不是其留下的招商銀行和平安保險，還在不停地提醒著人們，今天已經很少有人能聯想起這塊改革的前沿陣地。
但在2014年底，廣東自貿區獲批，蛇口入選，相信這背后是招商局集團的強力推動。2015年12月30日，對於招商局也是有紀念意義的一天，換股吸收合併招商地產后，招商局蛇口控股在深圳證交所上市交易，證券簡稱「招商蛇口」，代碼為「001979」，為的就是紀念1979這個蛇口誕生的年份。外界分析指，未來在「一路一帶」國家戰略中，招商局集團的作用也是毋庸置疑的。招商局集團想發揮蛇口外向型、國際化的優勢，通過碼頭和海外航線聯繫，爭取將蛇口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一個節點。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袁庚提出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可謂影響了整個中國的改革開放。
獲鄧小平親口肯定
袁庚曾表示，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個口號當時很大爭議。在鄧公面前，袁庚匯報自己治下的蛇口工業區時說，他們提出了「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作為整個工業區的口號，并用自問自答的語氣說：「不知道這個口號犯不犯忌？我們冒的風險也不知道是否正確？我們不要求小平同志當場表態，只要求允許我們繼續實踐試驗。」此言一出，全場大笑。
鄧小平肯定了這個口號，他當時說，對！很對！這個口號還才肯定下來。袁庚即把「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用三合板做了木牌，掛在蛇口太子路的顯眼處。
退休后的袁庚閉口不談自己的所謂功績，但是他常常給來訪者講起他的三個遺憾。第一個遺憾是當年的圈畫小了，沒有拿下整個寶安縣；第二是遺憾是當年李嘉誠、霍英東等13位香港富商曾提出要入股蛇口，他沒敢同意；最后一個遺憾就是他提出的風靡一時口號，本來有四句，而另外兩句竟是被他親手刪去的。
風靡口號原有四句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安全就是法律，顧客就是皇帝。」后來為了保險起見，把后句刪除了。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蛇口港務公司的這個標語牌從1982年一直矗立到今天，風吹雨打，標語牌換了無數，但是這兩句口號始終沒變。這句口號帶來的價值觀風暴更是席卷中國數十年，瓦解束縛發展的計劃經濟體系，影響無數人的生活方式。敢於擔當、勇於嘗試，執著向前，是袁庚留給中國社會改革進步的巨大財富。鍾山
招商局追思袁庚
馬明哲贊袁老「蛇口的神」
【香港商報訊】袁庚昨晨逝世，招商局集團網站昨日發長文悼念，他所創辦的企業，如招商銀行、平安保險等也發布悼文，視其為人生伯樂的中國平安集團董事長兼CEO馬明哲的悼文直言袁庚是當年「蛇口的神」，但否認曾擔任其司機。除了這些和他密切相關的企業悼念外，社會各界人士也紛紛撰文追思袁庚。值得注意的是，資深媒體人徐慶全羅列袁庚的24個全國首創，將其稱為改革開放史上的重要標本。
集團官網吁向前走
昨日凌晨，招商局集團官方微信「百年招商局」在第一時間發布了袁庚逝世的消息。
昨早8時，袁庚辭世的消息已經迅速在蛇口傳播，蛇口人通過微信、微博等多種方式，表達對這位傳奇老人的崇敬和追思。至昨日上午10時，「百年招商局」發布袁庚逝世的消息，閱讀量已突破「10萬+」。
當天，招商局集團網站換成了肅穆的黑色，網站首頁顯著位置寫道：向前走，莫回頭——世上再無袁庚，改革仍在進行。網站的悼念文章回顧了袁庚的生平、所取得的成績等。文章提到，1978年10月，袁庚被委任為招商局常務副董事長，主持招商局工作直至1993年3月離休。文章稱，袁庚執掌招商局時，創辦於1872年晚清洋務運動時期的招商局已走過了100餘年的歷程，當時僅處香港一隅，實力薄弱。袁庚以開發蛇口為契機，將百年招商局從一個單純的航運企業發展成為業務綜合、實力強大的企業集團，創造了招商局歷史上的第二次輝煌。
「蛇口基因」造平安
除了集團官網的悼念文章，馬明哲昨日的追悼文章也備受關注。馬明哲在文中回憶了平安集團自20世紀80年代初期創立，逐步發展、壯大的心路歷程，直言袁庚是當年「蛇口的神」、「是我本人終身受益的恩師」，并將平安集團的發展成功歸結為「蛇口基因」。
值得一提的是，坊間傳言馬明哲曾經是袁庚的司機，馬明哲在文章否認了這一傳聞，并稱「只可惜無此榮幸」，自己當年只是蛇口工業區勞動人事處一名普通干部。
徐慶全：守舊觀念挑戰者
袁庚創建蛇口工業區，以「大不了回秦城監獄去」的大無畏精神，沖破既往思想意識形態的牢籠，在荊棘叢中殺出了一條血路，被譽為中國改革開放實際運作第一人，其根據即是他所實踐的24個全國首創或第一：第一個進行民主選舉；在全國率先實行人才公開招聘；第一個改革人事制度，凍結原有級別、工資等級，實行聘用制；第一個實行工程招標；第一個進行分配制度改革、第一個實現住房商品化、第一個建立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第一個企業自辦的對外開放港、創辦第一家企業自辦的股份制銀行、創辦第一個股份制保險公司。他接手時，招商局只有1.3億（人民幣）資產，他離任時，招商局資產超200億。
改革開放將近40年的歷史，說到底是思想意識形態上開拓與守舊的艱難較量。袁庚實際上是既往思想、價值觀念的挑戰者。（注：文章有刪減，標題有編輯。作者為《炎黃春秋》副總編輯）
秦朔：拓荒群體突出代表
昨早得知袁庚先生逝世，痛何如哉！特找出9年前寫的一篇舊文，是2006年底應CCTV2「中國經濟年度人物」評選所寫，以此表達最沉痛的哀思和深切的懷念！
2006年7月，我開始在「第一財經」電視頻道主持一檔周播談話節目「會見財經界」。在籌劃最初的選題時，我腦海里跳出來的第一個人物，是蛇口工業區的創始人、曾任招商局掌門人的袁庚先生。假如沒有袁庚，招行、中集、平安，可能都是不存在的，而招商局今天的命運也難以料想。
與其想象未來，想象中國經濟年度人物的未來時，不如想象過去，想象中國經濟年度人物的過去時——他們是否已經被我們遺忘？沒有他們的努力，我們將身處何方？那些并沒有積累下多少金錢的人，我們能否意識到，他們當年以天下富足、社會興盛為己任，打破舊體制、尋求新出路的探索與創新勇氣，他們那種強烈的人格力量和精神價值，是留給今天和未來的最可寶貴的社會資本？
自改革開放起，袁庚無疑是中國經濟中的重要人物，也是拓荒群體中的突出代表，但我相信，他并非唯一的代表。對「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來說，從1978年、1979年到1999年，這20年的人物脈絡需要重新想象、回憶。（注：文有刪減，標題有編輯。作者為原《第一財經日報》總編輯）
永遠的敬禮
早上醒來，照慣例打開手機瀏覽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一條內容幾乎充斥著微信朋友圈——袁庚辭世！1979年1月31日，他向中央領導提出建立蛇口工業區的設想得到批準，這天也成了蛇口工業區的生日。似命中有數，37年后的今天，老人家以99歲高齡離開了我們……
最深記憶是親和
1995年秋，不到30歲的我南下廣東，進入中國南山開發集團，其時，袁老已離休，只任名譽董事長。我的工作與老人家交集不多，只是偶爾為他做些文字起草與整理工作，還有他的對外接待的資料準備和攝影。短短的一年多接觸，給我感受最深的就是老人家的親和！或是因早年當兵的緣故，每次見到人的時候，他總是露出慈善的微笑，習慣抬起右手做敬禮狀。
記憶里大概是1996年元月，前國家主席楊尚昆赴深，來到中國南山開發集團視察。當楊尚昆從車上下來時，已79歲的袁老上前迎接并抬起右手致敬，看到這個動作后，我立刻感覺到，這是一個在戰爭年代的老兵和改革開放之初的帶頭兵在向首長致意，而這個舉動，似磨滅不了他當兵的印記。
沒過多久，集團召開董事會，老人家到場后，依舊是對每位董事高舉右手敬禮，然后握手致意。
1996年夏，我又陪同他接受《中國港口》雜誌社總編的專訪。見到客人時，老人家照例是舉起他的右手表示歡迎。他向對方介紹自1982年7月開創中國第一家股份制中外合資企業中國南山開發區股份有限公司，從港口、石油基地起步，到發展成為一家以海洋石油后勤服務和物流園區、房地產開發、集成房屋體系、綜合物流為核心產業的跨行業、跨地區經營的綜合性大型企業集團。談話中，袁老引經數典，根本極少或不看之前我給準備好的一些數據材料，對企業長遠的發展思路清晰、勾畫宏大，而所涉及的企業行業含蓋、港口吞吐、上繳產值等等數據脫口而出，怎麼也不像近80歲老人的思維。
在三個多小時的交流中，袁董還饒有興趣地提到了他當年在蛇口改革試驗上所花費的高層公關成本，談到了他對深圳機場開通時交通管制的反感，談到了香港回歸的政治認同風險和他被要求推薦特首人選的過程。說到激動處，老人家不時用指關節用力敲擊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疲倦。
這次陪同受訪，是我在公司期間與袁董共處最長的時間，他敏銳的頭腦、清晰的思路、卓越的洞察力給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探望未成的遺憾
2007年，曾在深圳工作、已舉家遷往上海的一個兄弟回到深圳辦事，給我打電話說：「哥，你知道我很崇拜袁庚，我想去看看老爺子，能否聯繫上？」於是我輾轉找到了袁老的兒子，他告訴我們，老人家已住院很久，每天坐在輪椅上，很少睜眼，已不能說話，無法自主咳痰，而對於過往的事情記憶喪失。聽到老人已處於這樣的狀態，我們只好做罷。這，也成了今天的憾事。
探望未果，我的這位兄弟便和我長談起當年的「蛇口風波」，他說當年在北方南下深圳，有很大成分是因為1988年的那場「座談會風波」。而當時袁庚「在蛇口不許以言治罪」的明朗態度，讓很多年輕人看到了務實、言真且不失人性的領導干部，給了他們投身特區建設的熱情、信心和勇氣。
現在50歲左右的人回想起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開放過程中，蛇口除了似處在經濟改革洪流中最湍急處的石頭外，也算是民主改革的導火索。如果說鄧公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那麼袁庚毫無疑問就是開路先鋒，那時，袁庚和蛇口的命運，始終是這場改革的晴雨表。
老人已逝，功德永存！您對於中國改革開放后的經濟建設有著標桿意義，袁董，請允許我這個在人生長河里短暫與您有過交集的小同事仿效您，高舉右手永遠向您敬禮，願您一路走好！禹光
梁鴻坤憶伯樂袁庚
在蛇口招商局檔案館，84歲的梁鴻坤專程從香港趕來蛇口，獻上鮮花后，他對記者說袁庚「長壽」。
談起與袁庚的緣分，他說袁庚到招商局來找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當時他在招商局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已干了5年，對毫無作為的現狀極端不滿。梁鴻坤記得，與袁庚見面是其歐洲出訪經停香港，當時他向袁庚發牢騷說，一個個船王崛起，周圍的大樓像樹林一樣長起來，自己卻動彈不得，心里急得冒火呀！說什麼不準把錢扔在香港，不準搞固定資產，請問香港是不是中國領土？將來要不要收回主權？到底誰愛國誰不愛國？！
眼光前瞻印象深刻
沒想到這番言論打動了袁庚，袁庚當時就提出來，能不能搞跨國公司，像日本大商社那樣。袁庚前瞻性的眼光給梁鴻坤印象深刻，不久，梁鴻坤被任命為發展部經理，而這一切都是圍繞著跨國公司展開。梁鴻坤回憶說，袁庚到任招商局集團副董事長之前，過去的招商局在香港主要從事收船、拆船，規模有限，只有一間倉庫和一個碼頭，基本上是在守攤子。
袁庚在與梁鴻坤商量時提出能不能搞工業區，這是梁當時沒有想到的。后來梁才明白袁庚的心思，光搞航運，跨國公司組織不起來。必須有工業，首先是與航運有關的工業。油漆、鋼絲繩、貨廂、氧氣、拆船、煉鋼，都是當務之急。搞工業要有地皮。在香港找地皮，已錯過了時機。
梁鴻坤回憶，當時他陪著袁庚，驅車寶安邊境，由東而西，首先從大鵬灣開始，踏遍山山水水，最后選取蛇口。「三通一平」很快展開。可是「三通一平」搞得差不多了，外商卻因為各種顧慮不敢來。后來中央放開政策了，外商慢慢多起來。但是來自內部的分歧又來了，梁鴻坤記得《學習與批評》雜誌指名道姓地說，這是賣國求榮，在搞租界和國有資本主義。梁記得在一次內部小範圍會時，有人流淚叫屈，想不通。但是袁庚卻堅決頂住了，他當時說，要是不行我再回去坐牢。梁說，招商局壯大的轉機，正是工業區一步步發展起來了。也正是從這些事，梁感受到袁庚給他最大印象是愛國、愛民族。
他說從1979年初，袁庚到任招商局之后，他就和袁庚在一起，對於改革開放，他最深的感受還是要解放思想，打破制度的框框。本報記者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