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的Oahu街1316號住宅

　　原標題：致命探親｜美國華裔男子涉嫌槍殺成都岳父母

　　文| 新京報記者張維

　　北京時間4月15日，本是60歲的刁書業、張靜夫婦乘飛機回四川成都的日子。

　　去年年底，他們從成都飛到美國探望女兒，居住了4個月。

　　離開美國前一晚，在女兒位于南加州西柯汶納市的家里，刁書業夫婦和女婿Caminero Wang發生爭執。被女婿槍殺。

　　他們被宣布死亡的時間，是北京時間4月14日中午12點。這一天，刁書業夫婦的中學同學們已經定好聚會的地點，等待他們次日歸來。

　　“我以為，那是慶祝科比退役的爆竹聲”

　　洛杉磯時間4月13日晚8點鐘左右，西柯汶納市Oahu街1300街區的一幢藍白相間的兩層連體別墅中，傳來五六聲槍響。

　　這里居住著刁書業的女兒刁雨和丈夫Caminero Wang，以及刁雨和丈夫的三個孩子——8歲的女兒、6歲和3歲的兒子。

　　聽到槍聲，住在附近的Rariro Arras跑出門看到，對面別墅二樓的房間里，隱約有一名男子正走來走去。同時，他聽到幾聲從房間傳來的兒童尖叫聲。

　　接著，又是十多聲槍響，連續而有節奏。

　　更多的鄰居聽到了動靜和孩子的叫喊聲。

　　當晚，科比在洛杉磯市中心的斯臺普斯中心開啟NBA生涯告別戰。Oahu街在那里以東30公里。

　　沒有鄰居覺得這些聲音來自附近。Nicole House甚至以為，她和家人聽到的響聲，是人們慶祝科比退役的煙花爆炸聲。

　　犯罪嫌疑人Caminero Wang。圖｜西柯汶納警局

　　槍聲停息后，Rariro Arras看到，對面樓上的男子拉上窗簾，并關上了屋內所有的燈。

　　覺得不對勁，Rariro Arras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當晚8時30分左右，西柯汶納市警察局警察趕到了現場。警方發現，一男一女兩位華裔面孔的老人倒在血泊中，身中數槍。三個孩子躲在衛生間里瑟瑟發抖，但并未受傷。

　　正在上夜班的刁雨接到警方電話后回家，看到家里的場面，瞬間崩潰。

　　晚9時，法醫宣布，兩位老人當場死亡。

　　作為唯一的嫌疑人，43歲的Caminero Wang當晚被警方逮捕，他沒有反抗。

　　西柯汶納市警察局官員Rudy Lopez介紹，死者為60歲的刁書業和張靜，他們是Caminero Wang的岳父母，剛從中國來美國探親。

　　最早關注到案件的《圣蓋博谷傳訊報》記者Ruby Gonzales告訴剝洋蔥，警方曾向她透露，Caminero Wang和岳父母產生爭執后開槍射擊，但不確定爭執內容。

　　“這可能是華裔的相處方式”

　　如果沒有發生槍擊案，鄰居們不會注意到這個華裔家庭。

　　2015年8月，Caminero Wang一家五口搬到西柯汶納市居住前，至少有五六年的時間住在不遠處的埃爾蒙特市。一同居住近四年的鄰居，也對這個家庭知之甚少。

　　唯一能了解到的是，刁雨在閑聊時向鄰居提及，丈夫在和國防相關的公司任職、上夜班、工資較高。而刁雨本人在家當過一段時間家庭主婦，而后，在一家醫療機構工作。

　　在鄰居的描述中，Caminero Wang并不太友善——他身高1.8米以上，身材壯碩，總是板著臉，不愛和鄰居打招呼，甚至“看著就像幫派分子”。

　　他也不太喜歡和人交往。菲律賓裔鄰居Anthony盡管和Caminero Wang家只有一墻之隔，同住近一年，也只有過一次交流——Caminero家車庫遙感器出了問題，找他幫忙。

　　他甚至有點奇怪。白人鄰居John記得，一次，他去敲Caminero Wang家的門，Caminero把門開了一半，對著John大吼：“想怎樣？”

　　刁雨則相對和善。但鄰居們稱，刁雨很怕先生——當著先生面，刁雨不太敢和鄰居說話，私下里，她才敢和鄰居簡單聊幾句。

　　三個年幼的孩子也不怎么和鄰居家的孩子玩耍——他們說中文，彼此語言不通。

　　Caminero早前就有關于涉嫌家暴和非法藏槍的記錄。

　　剝洋蔥查詢到，一家當地媒體曾報道，在2013年3月，Caminero曾因涉嫌家暴被警方調查。

　　警方在搜查其位于埃爾蒙特市的家時，無意間發現了其收藏的23把槍——12把手槍，10把來復槍和1把散彈槍。這些槍支部分登記在Caminero本人名下，另一部分則沒有。當時，警方沒收了這些槍支。

　　據美國《僑報》報道，根據當時的法庭文件，Caminero被控兩項非法藏槍罪名，但最后被判處無罪，也沒有關于家暴的指控。

　　生活中，夫妻倆經常爭吵。有鄰居稱，此前經常能聽到Caminero Wang家傳來的爭吵聲，但不清楚爭執原因。

　　鄰居們覺得這可能是華裔的相處方式，并沒有在意。

　　案發前的某天，還有鄰居看到Caminero和妻子在自家院子臨街的車庫中爭吵。但具體爭吵內容不詳。

　　“我姐姐嫁人，她自己了解就好”

　　但在大洋彼岸的親戚們心中，刁雨和丈夫過著美滿的生活。

　　刁雨出生在成都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刁書業夫婦都是四川成都某外國語學校的老師——刁書業在書法和繪畫方面很有造詣，頗具才華；張靜性格開朗，熱心公益。

　　刁書業和張靜是中學同班同學，戀愛、結婚，而后進入同一所學校工作。

　　刁雨是刁書業夫婦的獨生女兒。“從小就家教好，學習也不錯。”鄰居說。

　　從華西醫科大學畢業后，刁雨留在成都一家醫院工作。

　　約十年前，經家里介紹，刁雨認識了老家同在四川的美國二代移民Caminero Wang。不久之后，兩人在成都結婚。

　　婚后，夫妻倆在成都待了一段時間，刁雨辭掉了了四川大學華西兒童婦產醫院的工作，跟著丈夫去了美國。

　　刁書業夫婦。

　　刁雨的表弟告訴剝洋蔥，多年來，親戚們只和表姐夫Caminero Wang見過兩三次面，主要集中在表姐結婚期間的家族聚會上。

　　“他說話一半英文，一半中文，交流很費勁。”刁雨表弟說，因為語言障礙，親戚和他的交流僅限于很表面的信息。

　　他們甚至不知道Caminero Wang的家庭背景。“我們也不會關心這些，我姐姐嫁人，她自己了解就好。”刁雨表弟說。

　　此后，親戚們再沒有見過Caminero Wang。包括刁書業夫婦。

　　作為獨生女兒，每隔一兩年，刁雨都會帶著孩子返回成都探望父母，但Caminero Wang從沒有回來過。

　　親戚問起時，刁雨說：“他從事國防方面的機密工作，不太方便到處跑。”

　　刁家的老鄰居沈先生證實了這一說法。2007年兩家成為鄰居后，至今，他看到過刁雨帶著孩子回來過三次。其中，2015年整個夏天，刁雨和孩子們都待在父母家。

　　“快9年了，從沒有看到刁家的女婿回來過。”沈先生和剝洋蔥說。

　　沈先生曾見過刁雨的三個孩子，都很可愛。而刁雨溫柔、禮貌，沒看出什么異樣。

　　刁書業一家，一直是親朋們羨慕的對象。連刁書業的學生們，都知道刁老師有個女兒，在國外生活。

　　“本以為退休后能過上好日子”

　　2015年夏天過去，刁雨帶著三個孩子回了美國。

　　此時，刁書業滿60歲，從他任職多年的成都某外國語學校退休。他決定和早已退休的老伴兒去美國看看女兒。

　　他們9月開始準備簽證材料，出發已經是2015年年底。

　　這或許是近幾年來，刁書業夫婦和女婿Caminero Wang的首次見面。

　　除了偶爾見面打招呼問候，美國鄰居們對短暫來訪的刁書業夫婦并無特別印象。更無從知曉他們和Caminero Wang之間的關系。

　　但有鄰居注意到，兩位老人在美國的短暫停留期間，很少見到他們和女婿交流，每次都是刁雨開著車，帶著父母和幾個孩子一起出門。

　　案發前一小時，鄰居Anthony還看到張靜帶著外孫在家門口的社區馬路上玩耍。

　　一小時后，就聽到了槍聲。

　　案發第二天，本是刁書業夫婦早已確定好返回成都的日子。

　　張靜的家人們已經準備好到成都雙流機場接機；刁書業和張靜的高中同學們，也定好了同學聚會的地點和時間，歡迎兩位老同學歸來。

　　他們等來的，是噩耗。

　　曾和刁書業共事的一位老師有些唏噓。他和剝洋蔥說，2013年前后，刁書業曾患上癌癥，治療了一年多，終于好轉，本以為退休后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又遭此厄運。

　　親朋們覺得，以刁書業夫婦的性格，不太可能和女婿產生沖突。在親朋中流傳比較廣的一種推測是——老兩口在離開美國前夜，跟女婿提到了家暴的問題，或許是這方面引發爭執。

　　但這一推測目前無法得到證實。

　　洛杉磯時間4月15日，本是Caminero Wang在波莫納高等法院出庭受審的日子。但因故推遲到5月5日。

　　洛杉磯縣檢察官辦公室新聞發言人Sarah Ardalani稱，Caminero Wang目前面臨兩項重罪謀殺指控。若罪名成立，檢方將做出死刑或者無期徒刑的判定。目前Caminero Wang被關押在西柯汶納市警局，不得被保釋。

　　案發后，Oahu街1300街區，Caminero Wang家的黑色院門上，掛著一只已經被撕爛的紅色紙風車——一半在地上；一半在門上，隨風搖曳。客廳里散落著孩子們的衣物和玩具以及健身用品。

　　刁雨的三個孩子，目前已經被送到公益機構，由社工暫代照顧。

　　遠在一萬四千公里外的大洋彼岸，刁書業和張靜的學生們，紛紛在QQ空間和微博上，為老師點上了蠟燭。

　　（刁書業、張靜和刁雨為化名；如無特殊說明，所有時間均為洛杉磯時間，晚于北京時間15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