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了被告人、廣東省汕尾市陸豐市東海鎮烏坎村原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林祖戀受賄案，并當庭以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合并判處林祖戀三年一個月有期徒刑，并處罰金20萬元。林祖戀當庭表示尊重法院判決，不上訴。
隨著林祖戀案的宣判，烏坎村再次進入人們的視線。近一段時間以來，烏坎村部分村民通過不同方式提出多方面訴求。對此，汕尾、陸豐兩級黨委政府不推諉、不回避，依法依規推動烏坎村民提出的問題妥善解決。
記者了解到，烏坎村群眾提出的訴求既有合理的，也有不現實的。對于村民提出的解決有爭議土地問題、對已交回土地進行確權、分配宅基地等訴求，當地政府采取了建立"1+7+N"土地權屬爭議調處平臺、全面推進土地確權登記發證、組織村民對宅基地進行初步選址等一系列解決措施。同時，進一步強化精準扶貧、危房改造、就業、醫療等民生保障工作，建立政府與村民溝通聯系的長效機制。
對于有烏坎村民提出的諸如"兌現林祖戀所承諾的收回土地后每人48萬元'份子錢'""將有權屬爭議的土地全部認定為烏坎村的土地"以及"不管林祖戀有罪無罪都要釋放回來解決土地問題"等不合理的訴求，當地政府做好原因解釋工作，擺事實、講道理，爭取村民的理解。
搭平臺有效推進土地問題解決
"有了'1+7+N'平臺，大家可以把有爭議的土地說明白，解決土地爭議問題有了路子。"烏坎村鄰村的一位村民說。"1+7+N"土地權屬爭議調處平臺的建立，正是當前推進烏坎村土地問題妥善解決的一個縮影。
烏坎村民最關心的核心問題就是土地問題。陸豐市副市長鐘文管告訴記者，汕尾、陸豐兩級政府并沒有因為林祖戀貪腐而停止為烏坎解決多年懸而未決的土地問題，堅持依法依規和"是什么問題就解決什么問題"的原則，調動各方力量、通過多種方式，解決群眾問題，回應群眾訴求。
2011年9月，由于烏坎原村委會非法轉讓集體土地，最終引發了大規模群體性事件，村民要求追回被非法轉讓的土地。2012年烏坎村重新選舉村委會后，關于土地問題的爭議一直沒有停止。
據了解，烏坎村單方面提出的"村界"范圍達2萬多畝。而實際摸查中，僅烏坎村與周邊相鄰7個村存在權屬爭議的土地就達7416畝。
由于土地爭議問題的歷史情況復雜、權源資料缺失和各方分歧過大，不建立協商對話平臺，就無法解決爭議問題。汕尾市、陸豐市專門就解決土地問題成立了工作組。時任陸豐市市長、現任汕尾市農業局局長邱晉雄告訴記者："為解決土地爭議問題，我們反復研究、多次修改，提出了建立'1+7+N'土地權屬爭議調處平臺的思路以及解決爭議問題的辦法。"
"1+7+N"即烏坎村代表+相鄰7個村以及沙埔林場代表+土地問題專家、政府相關人員等。烏坎村和相鄰村各自舉證、充分協商，以歷史事實、現狀情況為依據，自主協商解決糾紛。在調處過程中，政府的角色是調解的"中間人"和行政處理的"裁判員"。
目前，陸豐市政府已牽頭協調烏坎村和相鄰的白箖村、頭肖村、上海村、龍口村、崎砂村、沙埔林場及金廂鎮山門村、望堯村的代表，先后召開了3場"背靠背"座談會，即：烏坎村一場，東海鎮的白箖村、頭肖村、上海村、龍口村、崎砂村以及沙埔林場一場，金廂鎮山門村、望堯村一場。大家對建立"1+7+N"平臺基本都表示支持。隨后，陸豐市政府又組織2場"面對面"的座談會，把"1+7"的村民代表請到一起討論，共同簽署《土地權屬爭議調處協商規則》，在爭議土地問題的解決方式上達成共識。
為給開展現場走界和協商議界等打好基礎，陸豐市政府請來100多個土地測繪的專家和技術人員，對烏坎村及周邊地區進行無人機航拍和地形圖測繪，制作1︰500的大比例尺影像圖和地形圖。
8月中下旬，陸豐市政府制定了《烏坎村與相鄰村土地權屬界線協商工作指引》，并組織有關各村分別開展單邊現場走界，引導各村以歷史事實和現狀情況為依據，進一步核定土地權屬界線。9月初，又制定了《烏坎村與周邊相鄰村土地權屬界線雙邊走界規則》，啟動烏坎村與相鄰村的雙邊現場走界工作，9月6日向烏坎村與上海村通報了單邊走界情況。
在推動解決爭議土地問題的同時，陸豐市政府也加快對已交回給烏坎村的3928.32畝土地和由烏坎村實質控制、權屬清楚的4509畝土地以及烏坎村與相鄰的崎砂村爭議土地中已確定歸屬烏坎村的144.18畝土地，合計8581.50畝，完成土地確權并進行登記發證。截至8月28日，一共辦理了31本土地證或不動產權證，并全部由烏坎村委會進行了簽收。
強保障辦好民生實事
"在對土地提出訴求的同時，村民們也十分關心民生問題的改善。"東海鎮鎮長、烏坎村黨總支書記洪錦宗告訴記者，"政府進一步強化保障，補齊多年民生欠賬，扎實辦好民生實事。"
對于村民關心的宅基地問題，情況復雜，解決起來難度很大。烏坎村多年前分配過一次宅基地，后來未再分配過。2012年，烏坎村民提出規劃安排宅基地的訴求。陸豐市國土、住建等部門于當年10月會同烏坎村"兩委"干部進行了實地選址，并于11月完成宗地圖和規劃圖紙，交由當時以林祖戀為主任的烏坎村委會制定分配方案。然而，烏坎村委會遲遲未形成宅基地分配的具體方案，既未提出辦理完善用地手續的申請，也沒有向村民說明原因，村民分配宅基地的計劃一直擱置。不少村民希望能分得宅基地，有些甚至提出要每家分配兩塊宅基地。
針對村民訴求，陸豐市政府專門成立了工作組，向村民宣傳關于宅基地分配"一戶一宅"和面積標準等方面的政策規定，并研究制定了烏坎村分配宅基地的指導意見和具體實施細則，明確表態支持烏坎村依法分配宅基地，切實保障村民合理的住宅用地需求。
今年8月8日，在陸豐市有關部門的指導下，烏坎村經過一系列討論、醞釀和征求意見的程序，形成了《烏坎村宅基地分配擬案》。8月22日，陸豐市政府組織了東海鎮和國土、住建、林業、環保等部門，聯合烏坎村的"兩委"干部和村民代表，進行了宅基地的初步選址。
在逐步解決宅基地問題的同時，陸豐市政府下大力氣推進烏坎村的精準扶貧、危房改造、就業、醫療等民生保障工作，補齊烏坎村的民生欠賬。
精準扶貧是當前一項重點民生工程，貧困戶的確認工作本應在今年3月前完成，但烏坎村沒有開展，直到7月份才由東海鎮專門成立工作機構，制定烏坎村精準識別建檔立卡工作方案，對烏坎村7個村民小組開展精準扶貧的相關核查工作。截至目前，烏坎村已累計完成133戶貧困戶摸底調查和登記工作，除因各種原因退出申報的22戶，其余的111戶全部初步擬定為貧困戶申報對象，其中105戶貧困戶主已簽名確認。經烏坎村"兩委"干部和村民小組會議表決，52戶初核確定為精準扶貧戶；對于其余59戶，由村干部組成核查小組，逐一上門核查家庭經濟情況，待情況核準后再另行召開會議進行表決。
目前，烏坎村現有的44戶五保戶和81戶低保戶被列為首批開展危房改造的核查對象。貧困戶只要符合僅有一套住房且屬危房這個條件，就可申請危房改造幫扶，早日住上"放心房"。
針對烏坎村富余勞動力較多的情況，政府部門開展"三送"活動，送就業崗位信息、送技能培訓、送創業就業政策，主要是讓村里的年輕人找工有信息，打工有門路，培訓有補助，創業有扶助。對于村里沒考上大學的應屆高中畢業生，當地教育部門積極聯系了3家民辦職業培訓學校，提供免費就讀機會，后來學生們選擇了就業或自主創業。東海鎮人社部門在烏坎村舉辦了勞動力就業創業和技能晉升培訓專場推介會，組織29家用人單位現場招聘，提供各類就業崗位2272個。
東海鎮衛生部門對烏坎村的3個衛生站實施規范化建設升級改造，購置血糖儀和"血糖試紙"等，免費為村民測量血糖。東海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免費為村里的65歲以上老年人提供健康體檢服務，累計通過電話或傳單通知600多人次。開展送醫送藥巡回醫療義診活動，贈送村民藥物1.5萬元，并現場提供診療服務。
在社會救助方面，目前烏坎村在冊低保戶81戶262人，每月共享低保金51090元；五保戶44戶44人，每月共享供養金24640元；孤兒供養13人，每月共享孤兒基本生活費10660元；全村64人已辦理殘疾人證，其中35人領取重度殘疾人護理補貼，10人領取殘疾人生活津貼。今年以來，全村申請重大疾病醫療救助27人，由政府提供醫療救助共7.1萬元；全村申請臨時生活救助10人，由政府提供生活救濟款共1600元。
建機制傾聽村民群眾心聲
為妥善解決烏坎問題，汕尾、陸豐兩級黨委政府耐心細致、堅持不懈做群眾工作，盡最大努力回應群眾訴求。當地成立了由汕尾市委書記石奇珠、陸豐市委書記鄔郁敏負責的群眾工作組，從汕尾、陸豐抽調450多名干部，組成20個工作小組，以村小組為單位，進村入戶，全面收集和回應群眾訴求，將林祖戀供認受賄、烏坎土地問題處理情況等向村民說明。
烏坎村"兩委"干部、村民小組長、村民代表、黨員以及村里威望較高的鄉賢、宗族姓氏代表，也紛紛回村，共同參與推進問題解決。先后成立婦女干部工作組、駐村工作組、教師工作組、在外工作的烏坎籍干部工作組、烏坎村姓氏代表工作組、漁民工作組和殘疾人工作組等，針對不同人群、不同訴求做好解釋工作。突出"小手拉大手"，加強對學生的教育引導，累計對學生家訪3600人次。對漁民和殘疾人等群體，落實惠民政策和措施，切實解決他們在生產生活中遇到的實際困難。
石奇珠率汕尾、陸豐、東海三級黨政領導參加烏坎村黨員、村民小組長、村民代表、姓氏代表、外出鄉賢大會，召開烏坎問題處置工作情況通報會，通報烏坎村土地問題處置、林祖戀案件辦理、民生工作推進和后續工作如何開展等方面情況，認真聽取黨員和群眾意見建議，現場回應村民訴求。與會黨員干部和鄉賢代表、姓氏代表、村民代表等反響積極，絕大部分認同政府所作的努力，并表示配合政府依法依規處理烏坎問題。邱晉雄連續三天帶領有關部門到烏坎村內開展接訪活動，面對面聽取村民訴求，耐心做好相關問題的通報和解釋工作。洪錦宗帶領部分村"兩委"干部、外出鄉賢、在外工作的烏坎籍干部、姓氏代表到村內戲臺前廣場，面對面做群眾工作。
據悉，為進一步完善政府與村民的溝通機制，更好地推進烏坎問題的解決，汕尾、陸豐兩級政府已制定溝通聯系烏坎村民的工作機制。在今后一段時期內，汕尾、陸豐兩級政府的領導將每周定期到烏坎村面對面接待群眾，認真聽取收集群眾反映的問題和訴求。對群眾合理合法的訴求，將按事權由汕尾、陸豐兩級政府落實解決，落實責任人，限定辦結時間，確保群眾合理合法訴求落到實處。
講道理耐心回應不合理訴求
在解決村民合理訴求的同時，針對村民提出的釋放林祖戀、48萬"份子錢"、全部歸還爭議土地等諸多不合理訴求，汕尾、陸豐兩級政府也耐心細致做好解釋工作。
對于存在權屬爭議的7416畝土地，有烏坎村民提出，要把這些土地全部認定為烏坎村的土地。有的村民說，若不能全部認定，能不能打八折、打五折？但事實上，爭議土地涉及烏坎村與周邊相鄰7個村，必須由爭議各方提供土地改革時期、1961-1963年"四固定"時期、1981-1983年林權"三定"時期、1986-1992年土地詳查時期、第一輪和第二輪農村土地承包時期的歷史資料，是多少就多少，不存在村民所謂的"打八折、打五折"的問題。
根據在"1+7+N"機制下各村簽署的《土地權屬爭議調處協商規則》，各村約定按照協商優先的原則，在平等和互相尊重的基礎上，盡可能通過自主協商解決爭議；確實協商不成的，經有關各村同意，申請行政調解或其他調解；調解未能達成協議的，再由政府作出裁決處理；對政府裁決處理不服的，還可以申請行政復議或依法提起行政訴訟。
有村民提出要兌現林祖戀所承諾的收回土地后每人48萬元"份子錢"。2011年9至11月間，林祖戀在組織村民聚訪時，其"發言人"張德家在該村仙翁戲臺上宣稱，把烏坎村收回的土地3900多畝，加上收回全部爭議地7000多畝，一共超過1.1萬畝，按每平方800元計算，每畝可以"賣"52萬元，收入超過60億元，村民平均每人可以分得48萬元"份子錢"。而事實上，這完全是林祖戀等人吊村民胃口的"畫餅"。
據邱晉雄介紹，1988年第一次全國土地詳查的時候，烏坎村土地是14711畝，2012年烏坎村單方指界擴大到21963畝。這2萬多畝里，與周邊村有爭議的7416畝土地，在沒有確權之前還不能說就是烏坎村的；4120畝海域、灘涂屬于國家所有，任何單位和個人都不能侵占、買賣；剩下10427畝中，有約4000畝不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劃不能出讓；余下土地，有些修了路，建了碼頭、電廠等，有些已經合法出讓給了企業，還有一些給鄉親們用于建房子、建廣場、修村道、修祠堂、修墓地等。算起來，烏坎村剩下的可出讓的土地不足5000畝。在土地價格方面，由于目前東海鎮屬于《廣東省征地補償保護標準》確定的六類地區，從當地實際情況看，征地補償標準最高不超過每平方米200元。說到底，每人48萬元"份子錢"的說法正是林祖戀等少數人開出的"空頭支票"，既無事實依據，更無法實現。
記者從有關方面了解到，在檢察機關依法對林祖戀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后，竟有烏坎村民要求司法機關將林祖戀"歸還"給他們。有的村民甚至說，即使林祖戀是罪犯，也想把林祖戀"借"出來，帶領烏坎村民爭取土地利益。對此，有關方面表示，在法治社會的今天，無論是誰，只要觸犯了法律，都將受到嚴肅查處。林祖戀作為一名犯罪分子，能夠逍遙法外、不接受法律制裁嗎？
據林祖戀受賄案公訴人介紹，該案是根據群眾舉報來查辦的，也是基層三項治理中查處的涉農領域職務犯罪的其中一例。2012年村民為解決村干部貪腐和土地問題選舉林祖戀擔任村委會負責人。但讓人唏噓不已的是，林祖戀卻因不作為、亂作為和"蒼蠅式貪腐"，走下"神臺"。
在9月8日的公開庭審上，林祖戀當庭作了如此懺悔："我會吸取教訓，依法做人，依法做事，相信法院判決。"
●南方日報記者 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