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文辉

　　从美国政治舆论中消失多年的“弹劾”一词最近高频出现，当黑天鹅一次次出现，人们似乎已经不习惯没有意外事件出现的政坛。

　　对于那些依然对美国白宫愤愤然的人，严肃政治分析人员的看法是，美国历史上跟弹劾总统有关的三次事件给出的结论是，按照美国宪法的安排，弹劾总统很难过关。到底有多难，我们来看看一百多年前发生在美国的第一次总统弹劾案。

　　这位总统叫安德鲁·约翰逊，根据多数人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弹劾案，他在美国历史上就注定成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人物，因为他在美国历史上的关键时刻出任总统，但在工作上却毫无建树。 那是1865年，著名的林肯总统在美国国内战争即将结束时遇刺身亡，这震惊了世界。据美国报纸记载，当时清朝的领班军机大臣与总理衙门首席大臣爱新觉罗·奕訢也发出唁文说，林肯之死“令我感到难以言表的震惊”。

　　刺杀事件令当时的副总统安德鲁·约翰逊格外悲伤，当他惊魂难定地赶到林肯跟前，却被告知不要在受致命伤的总统接受紧急救治的房间里久留，因为第一夫人玛丽·托德·林肯既不喜欢他，也看不起他。

　　其实在当时的华盛顿，无论白宫内外还是国会，没有多少人在心理上准备接纳安德鲁·约翰逊继任总统。原因很简单，南北内战结束不久，美国大陆在政治和情感上严重分裂，华盛顿由来自北方政客的共和党把持，而约翰逊来自南方，北方的政党需要这样一个人过来撑场子。

　　约翰逊出身贫寒，打过苦工做过裁缝，完全凭借坚韧和勤学以及对政治的热爱，才迈入政坛，并在南北严重分裂时因为支持维护联邦完整而被北方共和党人看好，1864年他从民主党转入共和党并作为副总统候选人冲击大选，并成为再次当选总统的林肯的副手，副总统职权十分有限，共和党当时压根就把他当作一个摆设，哪料到林肯被刺杀，总统大权转到约翰逊手中。

　　约翰逊是个坚韧的、有主见的人，继任总统之后，他的南北政策同林肯有很大不同，他继续坚持南北统一，同时认为南方不该被看做战败方以及被征服、没有平等权利的一方，共和党对此大为反感，白宫与国会的矛盾不断激化，共和党激进派不仅公开藐视总统约翰逊，并公然表示要让他下台。1867年共和党激进派推翻总统否决通过了任职期限法案，不许总统罢免经过参议院提名和同意后而被任命的联邦官员。约翰逊不信邪，随后就罢免了共和党激进分子、陆军部长爱德温·斯坦顿，并任命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将军接任陆军部长一职。不料后者拒绝任命，约翰逊被迫另寻陆军部长。约翰逊的支持者说，由于斯坦顿是在该法律通过之前由林肯任命的，因此不适用于这项法律。众议院表示了异议，于是全体共和党人投票通过了弹劾总统的11项条款，并送交参议院裁决。

　　按照美国联邦宪法对总统弹劾的规定，国会众议院是起诉方，众议院过半数议员支持，才能通过起诉，参议院是受理方、裁决方，参议院三分之二议员支持弹劾，才能通过对总统的弹劾。当时的国会议席对约翰逊十分不利，由于共和党激进派在参议院多于2/3的票数在握，他们认为，弹劾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在最终表决时，居然出现7名共和党参议员反水，投了反对票。结果35票赞成弹劾，而激进派弹劾总统需要36票。约翰逊总统因一票之差而幸免弹劾。消息传来，约翰逊跑去告诉他躺在病床上的妻子，她说：“我一直相信你不会下台。”

　　约翰逊的这位糟糠之妻是个奇女子，在他最贫穷的时候嫁给他，在他做裁缝的时候支持他参加有钱人才参与的政治活动，一段时间人们都斜着眼睛看他们，可就是这位妻子，在丈夫最难的时候，坚信他会没事。

　　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总统弹劾案就这样结束了。现在看，总统弹劾与其说是法律问题，不如说更是一个政治问题。按照宪法，除了叛国和贿赂罪之外，条文中只提到“重罪和轻罪”，这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比如当时约翰逊犯下的随意解雇高官的罪行，按照现行规则，几乎就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且这条法律之后也被废除了，不然今天的特朗普总统也会因为开掉一个联邦调查局局长惹上麻烦，尽管他确实惹了麻烦，却是涉嫌“妨碍司法”。那么，从约翰逊弹劾案，以及后来对前总统尼克松和克林顿的弹劾看，总统是否违法是一方面，但真正导致总统被弹劾的因素，是政治，尤其是两党的国会政治。

　　话说约翰逊当年躲过弹劾之后，在严峻的两党争斗形势下没能连选连任总统。但他骨头硬，继续参政并参选议员，这在美国历史上也十分罕见。首次参选，他未能成功，又两年，终于1874年当选参议员，可惜次年即病故了。这样看来，尽管约翰逊不是一位伟大的总统，却很有故事，人生如此也不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