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新冠疫情來勢兇猛,波及全球,年深日久尚未平息,刺激著保護主義發酵,全球化遭遇抵制,民粹主義進一步抬頭,影響到許多國家的內政,世界變得更加分裂。
從最壞的情況看,如果疫情持續不退,很可能導致全球民粹主義愈演愈烈,由此引發的政治、經濟、社會危機將重塑國際關係,遲滯全球化進程,甚至導致去全球化。
早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前,受經濟增長疲弱、失業率高企、不平等加劇等因素的影響,全球多邊秩序屢遭挑戰,民粹主義氾濫,不少國家中間派政黨失勢,即使經濟表現較好的國家,自由主義中間派也步履維艱。選民人心思變,寧願劍走偏鋒,將票投給民粹主義政黨。
與此同時,歐美推崇的自由價值觀也面臨挑戰,在應對新冠疫情過程中,一些國家開始轉向命令控制式的威權治理模式,急如水火的公共衞生危機促使民眾支持威權強勢領導。
在這種背景下,民粹主義大行其道。環顧世界,從巴西總統巴波納羅,到印度總理莫迪,到匈牙利總理歐爾班,再到波蘭法律與公正黨黨主席卡欽斯基,莫不風生水起,炙手可熱。
出現這種變化並不新鮮。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經濟停頓和失業率上升刺激了全球各地威權治理模式頗有市場,據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研究員、經濟學家巴里·艾肯格林的描述,一度 「到處都是以貿易戰形式出現的經濟民族主義……奧斯瓦德·莫斯利的反猶太主義…… 洛杉磯福利部門和美國勞工部騷擾和驅逐墨西哥裔美國人, 甚至包括醫院的病人」。
民粹主義還慣於使用陰謀論這一殺手鐧,在新冠病毒來源和美國大選計票合法性等方面煽動輿情,混淆視聽,尋求政治優勢,令人真假難辨,莫衷一是。
這方面特朗普可謂用到了極致,其選票舞弊指控開創了一個很壞的先例。從今往後,任何一個國家的民粹主義領導人只要競選失敗,都可以輸打贏要,拒絕接受選舉結果,煽動狂熱的支持者上街鬧事,即使達不到翻盤目的,也會影響新總統有效執政的能力。
斯坦福大學政治學教授安娜·格里茲馬拉-布西一針見血地指出,陰謀論的一大妙處是難以證偽,不可能用事實予以駁斥。
值得注意的是,新冠疫情爆發之前,借力民粹主義上位的一些國家的領導人,都在想方設法保住自己的位置,新冠疫情進一步加劇了這一傾向,這給外交談判解決問題帶來了難題。外交需要妥協,如果政治領導人的執政基礎建立在民粹主義或民族主義之上,受制於民意,很難指望他們會在在特殊時期作出實質性妥協,一些國家的外交政策或遭民粹主義綁架。
「漁陽鼙鼓動地來」,這次特朗普敗走麥城無疑對全球民粹主義領導人不是什麼好事。過去四年,特朗普與民粹主義政治家同氣相求,同聲相應,給予了他們極大的尊重和支援,可以說,是他們心目中的一面旗幟。
與特朗普相比,拜登對待民粹主義的態度大不相同,他毫不掩飾地指責匈牙利和波蘭為正在興起的「極權主義體制」,抨擊這些國家的領導人是「惡棍」。特朗普的失敗重創一些國家的民粹主義勢頭,用歐洲理事會前主席圖斯克的話表述就是「歐洲極右民粹主義勝利的終結」。今後若干年,民粹主義執政者最大的挑戰是過去四年一直暢行無阻的政策將面臨新的壓力。
專家認為,特朗普敗選的最大意義不在於能否改變民粹主義,而在於能否激勵反民粹主義者的鬥志。在匈牙利這樣的西式民主體制已被侵蝕得面目全非的國家,特朗普的失敗無疑具有燈塔效應,至少讓人們相信擺脫民粹主義並不是遙遠的夢想。
值得注意的是,新冠疫情正在改變民意。在許多歐洲國家,如何成功渡過疫情危機被視為重中之重,越來越多的選民求穩求安,開始看重實際治理能力,不再癡迷吹得天花亂墜的理想主義者,民粹主義政黨支持率下跌,中間派政黨重拾升勢。
當然,現在斷言民粹主義已窮途末路為時尚早。全球各地,尤其是歐洲國家的民粹主義和極右運動早在特朗普上臺前就已存在,許多國家導致民粹主義興起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因素仍舊存在,新冠疫情危機更是加速了這一趨勢。這次大選,特朗普仍然獲得了超過7000萬張選票,拜登僅以微弱多數險勝,足以說明民粹主義的感召力有多大。
毋庸置疑,在當代人現存記憶中,新冠疫情是對社會架構和民眾安全感震撼最大的重大事件之一。拜登未打民粹主義牌贏得大選為歐洲中間派政黨提供了經驗。美歐各國能否妥善應對,抵禦損害國際合作的民粹主義情緒尚需觀察。
以歐洲為例,民調顯示,曾經春風得意的法國總統馬克龍未能有效控制疫情,支持率明顯下降。2017年大選中落敗的右翼領袖瑪麗娜·勒龐很可能在2022年選舉中捲土重來。如果自由中間派不能因勢利導,抓住反彈良機,民粹主義很可能以更大的威力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