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玉石文化源遠流長，華人相信戴玉可保平安，遂有源源不絕的龐大市場。上世紀40年代以後，不少內地玉石師傅南下謀生，聚集在廣東道(佐敦道至西貢街一段)，經過數十年的演變，形成中國南北工藝混雜，滲入西洋雕刻風格，加上香港現實主義的一套獨特玉石鑑別、採購和加工知識與文化，2014年特區政府將「傳統玉石知識」列入「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今期邀請到玉雕刻大師、香港玉器商會會長羅志光，介紹這項「非遺」的創新與未來發展。
疫情打擊「玉石街」一片冷清
踏入佐敦道與廣東道交界，見到一塊4噸重的巨型原石，這裏曾是世界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場，70、80年代曾有逾百間玉器舖以及400個檔攤，這裏的商廈都以玉石加工場為主，養活逾千名玉石雕刻技工。80年代末工廠北移，各大玉器工場也不例外，再加上近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令以往遊客如鯽的廣東道「玉石街」場面冷清。
14歲入行當學徒的羅志光說：「當年很多內地師傅來港搵食、中國玉雕主要分北京、揚州、上海和廣州四大派，南派的人才主要集中在廣州南方玉雕廠，他們專攻山景座件、大型龍船和手鐲、吊墜等細件玉器;北京師傅則專攻大件仿故宮擺件，如大瓶器皿、爐鼎和圖章，較注重藝術性。」
80年代吸收象牙雕刻技術
80年代象牙開始禁售，大批師傅轉行，他們把在象牙上雕刻的技術應用到玉石上，提高宮廷式大球套小球這類玉器擺件的工藝。同時，港人最為現實，利益掛帥，雕刻和設計玉器時，會以保留值錢的紋理顏色為最大考慮，遇上裂文、瑕疵會想方法避開或雕上其他圖案如螞蟻、昆蟲等掩飾。
「殖民地時期，香港很多師傅都承傳了西式雕刻風格，入行時師傅給我們學習的式樣和參考書都是以中國吉祥物和教育故事作題材，也有些師傅本身有西方油畫底，經過幾十年的演變形成香港特色的工藝與文化。」羅志光娓娓道來。
收入大減令後繼無人
上一代香港人買玉，多數為保平安，除了手鐲、平安扣、耳環等最常用首飾，香港師傅所造的擺件多數是壽桃、觀音、佛公、龜、花生、魚等具吉祥寓意的物品。2000年起，羅志光打破傳統，把被視為不美的雜色玉雕成冬菇、燒肉、蟹、餃子、餅乾、麵包、刀片。他說：「所有雕刻師都應該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黑色、咖啡色的玉相對價值較低，但可因材施技，原色似什麼就做什麼，盡量發揮那塊玉的長處，玉不琢不成器，即使是好料若無好的雕刻，價值也會大減，這也是做人的道理。」
在90年代高峰期，高技術的玉雕師月入可達10多萬元，惟時移世易，深港兩地工資水平差距甚大，現時深圳學徒的起薪點為1000元兼包食住，3年滿師後可達萬多元。由於香港再無具規模工場，所以很少年輕人投身玉雕師行列，即使是廣東道的老店，亦只有兩三成由下一代接手經營，羅志光的2名兒子也沒有繼承父業。
為吸納新血，香港玉器商會不時舉辦玉器珠寶設計課程，羅志光目前的業務核心在深圳、廣州、佛山和揭陽，但仍堅守本港市場，不時與本地藝術團體舉辦作品展，今年5月與周大福珠寶集團合作在中環元創坊展出了個人得意新作。
瞄準客源改革仍大有可為
羅志光仍保留香港的工場，為的是傳承工藝，他會免費開班教學，當中不少學生是珠寶設計師，遇上資質高藝術家，更會單對單悉心指導，雖然他內地工場早已培養出很多大師級人馬，當中不少亦已自立門戶，但羅志光希望香港人能傳承這項屬於香港人的「非遺」。
香港作為世界最大的玉器交易和加工場的地位早已由內地取代。羅志光稱，在高端市場上內地客對香港商號始終較有信心，加上緬甸進口玉石到內地須繳稅30%，香港則免稅，所以疫情前廣東道除有很多自由行客，亦有一些直播帶貨的網紅前來批發，因此香港玉石業仍大有可為，但須專攻具設計和雕刻工藝高的高端貨。
賭石「一刀定貧富」勿亂試
玉石主要按顏色、透明度來分類及判斷其質量。一塊原石分為「皮」、「糊」、「地」3個部分，即外、中、內層，判斷原石的準則以其重量和質感為主，亦會觀察石「皮」來決定。
原石主要來自緬甸，羅志光平均每年去入貨兩次，但只會去政府舉辦的「公盤」拍賣會。他說：「公盤的石都是切開了一半，老手用電筒照射，看玉石內有否裂紋和雜質，可掌握當九成色澤分布，風險不是太高。拍賣則以暗盤形式進行，每次拍賣約1萬件原石，首5天會讓客戶『睇石』，然後有10天開標，價高者得，每件原石扣除人工和所有成本，若最終賺到兩成利潤已叫成功，並非坊間傳說的暴利。」
部分「私盤」形同詐騙
這種原石拍賣坊間稱之為「賭石」，行內有雲：「一刀貧、一刀富、一刀披麻衣」。羅志光試過非常好運的時候，曾用250萬元拍得一件大型原石，切開不同部分都發現比預期中多綠彩，令每件製成品都價格大升，全部售出共獲逾千萬元。
由私人經營的拍賣會稱為「私盤」，會有不切開和只磨去一角石皮的原石拍賣，即使是老手也只有三成把握，行外人拍等如賭博、買彩票，有些更等同詐騙。年輕時的羅志光，曾經不知就裏地去過「私盤」拍賣，以10萬元投得一塊黑石，後來他覺得有疑點，運送前要求礦主發出證明書寫明材質是玉，結果對方知難而退。(記者李銘欣)
踏入佐敦道與廣東道交界，見到一塊4噸重的巨型玉石原材料。記者蔡啟文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