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諱言,自二戰以後建立的國際秩序,美國一直處於中心地位,特別是蘇聯垮台、冷戰結束後,美國更是一家獨大,成為全世界的超級強權,頤指氣使、如日中天。
不過,「日中則昃、月滿則虧」,事物的發展都有其自身的運行規律,過了頂點,就要走下坡路了,古今中外,概莫例外。
美國的超強霸權也是如此,自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後,美國鬥贏俄羅斯得到超強的地位後開始逐漸受到侵蝕,實體經濟日漸衰落、貧富分化日趨嚴重、內部矛盾越發尖銳、社會不滿日見累積,就像一個過了鼎盛期的運動員,身體內部積累的傷病全都開始爆發出來。而在中國崛起的反襯下,這一衰落就越發引人注意,也令美國的心態越來越趨於焦慮。
中國崛起所帶來全球力量對比的東升西落,就是當下所面臨的百年不遇之大變局的宏觀背景。過去,在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秩序中,所有其他國家都處於不同程度的從屬地位,中國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制於這個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但是,隨著中國整體實力的上升和美國整體實力的下降,美國繼續維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已經越來越困難,中國在不久的將來追上美國已經是一個大概率事件。
中美兩國最近的高層對話可能是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標誌性事件,標誌著中國平視美國時代的到來。
3月18日和19日,中美高層戰略對話在冰天雪地的美國安克雷奇舉行,不過,冰冷的天氣似乎無法冷卻話題的火熱。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篪更是金句迭出、火力十足。
「我現在講一句,你們沒有資格在中國的面前說,你們從實力的地位出發同中國談話。」
「20年前、30年前你們就沒有這個地位講這個話,因為中國人是不吃這一套的。如果你們要跟我們好好地打交道,那麼我們就相互尊重打交道。合作對雙方有利,特別是這是世界各國人民的要求。」
「難道我們吃洋人的苦頭還少嗎?難道我們被外國圍堵的時間還短嗎?只要中國的制度對頭,中國的人民是聰明的!要卡住我們是卡不住的。歷史會證明,對中國採取『卡脖子』的辦法、來打壓的辦法,最後受損失的是自己。」
這是多少年未曾見過的清楚表明自身立場的大白話,與過去經過修飾、磨去鋒芒的外交話語完全不同,毫不隱諱地直指本質,就是要美國不要再居高臨下地扮出教師爺的樣子指手畫腳,要談就互相尊重地好好談,要是不想好好談,想用「卡脖子」的辦法迫中國就範,那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聯繫到國家領導人在3月6日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三屆四次會議的醫藥衛生界、教育界委員,並參加聯組會時所說:「70後、80後、90後、00後,他們走出去看世界之前,中國已經可以平視這個世界了,也不像我們當年那麼『土』了……。」
平視世界,意味著不會勉強和犧牲自身的利益或者調整自己的立場以屈從美國的要求,意味著對美國話語和價值體系的掙脫和獨立,意味著無論什麼事情都先從中國自己的立場和利益出發。這個態度以及對自身的定位,對中國與國際相關的各個方麵包括金融,都有深遠的影響。
勿過度關注美國財經政策
據3月20日中國證監會消息,中國證監會主席易會滿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圓桌會上發表主旨演講時表示,「當前,市場上也出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比如,部分學者、分析師關注外部因素遠遠超過國內因素,對美債收益率的關注超過LPR、Shibor和中國國債收益率,對境外通脹預期的關注超過國內CPI。對這種現象我不作評價,但對照新發展格局,建議大家做些思考。」
中國的企業,除了少量以出口為主的企業,市場主要在中國、客戶主要在中國、經營主要在中國、融資也主要在中國,照道理其盈利水平也主要的與中國的經濟環境相關,即使某些企業有一部分美元融資,對企業經營的影響通常也不大。為什麼美國的財政貨幣政策、美國的利率水平、美國的國債收益率,反而會對中國的金融市場有較大影響?確實有些不好理解。
如同易主席所言,「部分學者、分析師關注外部因素遠遠超過國內因素」。說到底,這種不正常的現象恐怕還是因為有不少人過去長期「仰視」而不是「平視」美國造成的。實事求是地說,在長期形成的以美國為中心的國際秩序中,美國的各項政策對其他國家的影響是巨大的,也形成了美國主導的理論和價值體系霸權,許多研究者不自覺地陷入了美國為中心的理論和價值體系中,自動把中國放在研究體系的邊緣位置,其關心美國政策和經濟環境甚於關心中國政策和經濟環境的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從金融市場的角度看,美國能夠對中國發生影響,主要通過三個方面。一是資金流動,美國的財經政策對國際熱錢的影響巨大,國際熱錢受其影響進出中國金融市場,造成中國金融市場的波動,是美國對中國影響的一個重要方面;二是對中國出口的影響,美國是中國的其中一個重要出口市場,美國的經濟狀態影響美國的需求,進而通過中國的出口變化對中國經濟造成影響;三是心理影響,金融市場的投資情緒具有傳染性,美國的金融市場全球最大、參與者最多,美國金融市場的動蕩也會通過熱錢流動和心理影響傳染到中國的金融市場。
除了以上幾方面的實際影響外,過度關注美國的財經政策,實際上會扭曲對中國金融市場的正確認識,不自覺地將中國金融市場置於美國的主導之下,甚至按美國的病情給中國經濟開藥方,結果自然對中國金融市場的健康發展不利。
平視美國對金融市場的意義,就在於擺脫美國的牽制,把中國的財經政策和經濟環境作為研究的主要方面,而把美國的相應領域作為研究的次要方面,不能本末倒置,只有這樣,中國金融才能更好地服務於中國經濟。(華大證券首席宏觀經濟學家 楊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