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特朗普上台短短一個多月，對澤連斯基連出重手，無端指責烏克蘭，而非俄羅斯挑起了這場戰爭，還指稱澤連斯基，而不是普京是獨裁者，顛覆了數十年來兩黨罕見達成共識的對俄強硬政策，置拜登苦心經營的美烏聯盟於不顧，開始轉向支持莫斯科。

　繼2月28日與澤連斯基在白宮發生激烈爭吵之後，特朗普下令暫停美國對烏軍援和情報分享，試圖迫使「尚未準備好和平」的澤連斯基簽署美烏礦產協議並同意迅速停火。此舉可謂釜底抽薪，不僅重創烏克蘭的自衛能力，也使俄羅斯得以在戰場上為所欲為。這種被美國俄烏問題特使凱洛格稱為「用木板打騾臉」的做法起到了效果。

　當地時間3月4日，也就是美國宣布上述決定的第二天，澤連斯基表示，他對與特朗普在白宮會晤時所發生的一切感到遺憾。烏方願在任何時間、以任何方便的方式簽署美烏礦產協定。兩天後，他又在布魯塞爾表示，烏克蘭和美國團隊已恢復工作，預計下周將舉行一次有意義的會晤。

　今天美烏將在沙特舉行會晤，已有美國官員放風稱，美方擬通過這次會晤評估烏克蘭是否願意向俄羅斯作出實質性讓步，以結束俄烏衝突。還有美國官員表示，美國代表團將關注烏克蘭有無認真改善與特朗普政府關係的跡象。看來，除礦產協定外，美國似同樣有逼迫澤連斯基拋棄幻想，簽署「城下之盟」之意。

　顯然，至少眼下，美國幾乎將所有停火壓力都壓在了烏克蘭身上。長期以來，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執政，對來自俄羅斯的威脅基本上都是強硬應對，特朗普背離美國傳統對俄政策的做法無疑背叛了烏克蘭，給人一種在事關「侵略」這樣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毫無原則的感覺，有損美國的國際形象。

　同時也應看到，儘管特朗普的吃相有點難看，但確實踐行了「美國至上」理念。無論是美烏礦產協議，還是撂挑子讓歐洲承擔更大安全責任，都有望極大地促進美國的經濟利益。當然，他還有意流芳百世，通過止戰將自己塑造成功蓋於世的和平締造者。

　應該說，特朗普宣稱「我不與普京結盟。我沒有和任何人結盟。我與美利堅合眾國結盟。為了世界的利益，我和世界站在一起。我想結束這場戰爭」是發自內心的。也可能正是出於這種考慮，他在俄烏之間避難就易，先拿軟柿子捏，緊催慢趕澤連斯基「識時務」，甚至赤裸裸地不顧外交禮儀竭盡羞辱之能事，極限施壓，引得舉世側目。

　這也難怪，畢竟與俄羅斯相比，烏克蘭山河殘缺，在戰場上明顯處於劣勢，生死存亡系於華盛頓一身。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先說服澤連斯基讓步顯然要比說服普京容易得多。然而，正如許多人擔心的那樣，特朗普厚此薄彼的態度讓莫斯科有恃無恐，暫停對烏軍援和情報分享更是火上澆油。

　最近幾天，俄軍大打出手，在多地對烏克蘭發動了一系列大規模襲擊。3月8日，俄羅斯武裝力量軍事政治總局副局長、「阿赫馬特」特種部隊指揮官阿普季·阿勞季諾夫少將宣布，俄軍在庫爾斯克州已轉入全線大進攻，「敵人丟棄陣地而逃，我們的士兵進展順利」。

　俄羅斯國防部稱，俄軍收復了庫爾斯克的3個定居點，庫爾斯克的烏克蘭部隊幾乎全部被包圍。梅德韋傑夫稱，「冒煙的大鍋蓋幾乎已經蓋上。攻勢仍在繼續。」此外，俄軍還控制了頓涅茨克地區重鎮庫拉霍沃以西18公里處的交通要塞君士坦丁堡村。

　俄方口中的捷報頻傳並非簡單的戰爭宣傳。烏克蘭國家緊急情況局證實，3月7日晚至8日凌晨，俄軍對烏東部波克羅夫斯克區多布羅波利耶市發動襲擊，造成多布羅波利耶市中心8棟住宅樓、1棟辦公樓和數十輛汽車損毀。截至8日早上，已造成至少11人死亡、30人受傷。

　不止於此，俄軍還從羅斯托夫州向烏境內發射了3枚「伊斯坎德爾」導彈，並從羅斯托夫州、庫爾斯克州、布良斯克州、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發射了145架攻擊型無人機。在美烏即將在沙特開談之際，俄軍的猛烈攻勢明顯是想佔據更多戰場優勢，壓減烏克蘭的談判「籌碼」。

　面對咄咄逼人的俄羅斯，特朗普終於按耐不住了。當地時間3月7日，他在「真實社交」平台上罕見發出威脅：「基於俄羅斯目前在戰場上對烏克蘭發動猛烈攻擊的事實，我強烈考慮對俄羅斯實施大規模銀行制裁、制裁和加徵關稅，直到達成停火和最終達成和平協議，」並再次敦促「俄羅斯和烏克蘭，現在就加入談判，否則就太遲了。」

　CNN分析，過去幾周，美國向俄羅斯釋放和解信號，包括表示願解除對俄制裁之後，特朗普新的制裁威脅尤為引人注目。緊接着，3月9日晚，特朗普對媒體表示，美國政府「剛剛解除了對烏克蘭暫停情報分享的決定」。不過，在被媒體問及美國若停止對烏克蘭的支持是否會損害烏克蘭生存機會時，他表示，無論如何烏克蘭都可能無法生存。

　值得注意的是，3月9日，馬斯克通過社交媒體表示，無論他多麼不同意烏克蘭的政策，都不會切斷烏克蘭的「星鏈」服務。稍早前，他發帖威脅：「我的『星鏈』系統是烏克蘭軍隊的支柱。如果關閉它，他們整個前線都會崩潰」，並呼籲烏克蘭馬上實現和平。早先，路透社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稱，美方談判代表威脅烏方，如不盡快簽署礦產協定，將禁止烏克蘭使用「星鏈」服務。

　特朗普和馬斯克對俄烏態度發生的微妙變化意味着美烏簽署礦產協定已是大勢所趨，同時，也反映了特朗普政府對俄羅斯擴大戰事的不滿。這可能只是開始。由於特朗普的綏靖政策，華盛頓遲早會發現，通過談判結束俄烏戰爭，最難啃還是克里姆林宮。莫斯科志得意滿，在俄烏新的臨時分界線尚未劃定之際，沒有理由不設法奪取更多土地，努力實現「特別軍事行動」的最初目標。

　當然，特朗普對烏克蘭「漫天要價」並不等於美國會向俄羅斯一邊倒。這很可能也是一種談判策略，既施壓烏克蘭盡快簽署礦產協定，又將澤連斯基的欲望壓至最低，然後再施壓俄羅斯作出最大讓步，讓烏克蘭對超出預期的談判結果「喜出望外」。只是，俄方已明確表示，不同意在烏克蘭部署歐洲維和部隊。在美歐烏遲遲未能協調談判立場的情況下，一個分裂的西方能讓莫斯科不得隴望蜀，同樣作出實質性讓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