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億萬富豪李書福旗下H股上市公司吉利汽車控股（吉利汽車 0175.HK）宣布，計劃收購極氪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極氪NYSE: ZK) 已發行全部股份，目的欲將高端電動汽車品牌極氪私有化。

　當然，這也是繼2021年以來，中資公司最大一宗退出美股事件。極氪之前，那家退市公司叫做滴滴。儘管，兩者謀求退市的原因有着天壤之別。

　此次李書福的動議，外在原因當然是時逢中美交鋒，美國再次傳出有意限制中概股在當地交易的消息。但對於極氪這一偏重生產製造的新能源車企，所謂的傳言殺傷力還不如白宮搖擺的汽車關稅來得具體生動；更為深層次的主導因素，或者說左右李書福戰略抉擇的原因只有一條——當2021年衝擊A股科創板無果，其後遭遇國內車市內卷價格戰後，李生必須要求旗下龐大的汽車帝國學會做減法，才能通過戰略收縮躲過此輪大周期的產業消耗繼續求生；同時，在面對中美貿易衝突時打出極氪這張明牌，無論是對內對外，都是一件上取政治正確、下利企業生存的關鍵出招。

　而更為隱性的又一個出牌結果，是李氏通過此番操作，更能讓外界看清其通過多年錘煉後已明顯走向新質創新的產業報國路徑，而非此前外界淺薄理解並定位他的「資本騰挪高手」之虛。

　從2005年在私有化傳言中力斗本港殼公司資本大佬賀學初，到如今真正動用自有資金宣布私有化中國最具代表性的新能源車企，一步一腳印，李書福交了足足20年學費，今日或終能窺見真正之大成。

　戰略高手從不止為了過冬

　5月7日傍晚，從吉利控股面流傳出的官方回應是——吉利控股集團董事長李書福表示：「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和日益複雜的經濟環境，將審時度勢、根據《台州宣言》精神，持續推動汽車業務整合，回歸一個吉利，整合技術優勢，提高創新能力、盈利能力，持續創造長期價值，打造全球領先的智能電動汽車集團。同時我們仍將保持與美國和國際資本市場的密切溝通與合作。」

　這份去年9月20日產自吉利「發祥地」台州的《宣言》，直接宣告了吉利從戰略擴張轉為戰略整合，如果用更明白的話解釋官方用詞——那應該叫戰略收縮。李當時對外稱，「台州，是吉利夢起步的地方」，9月1日，吉利控股所有管理層回到台州重溫創業路。

　李還將此和2007年發表的《寧波宣言》作比——當時公司目標是從底價測錄轉向技術、質量和服務的提升，為此放棄多車型、快速規模化路徑，加之併購沃爾沃之後進行技術共享，幾年後終於收獲了品牌力和銷量的爆發。「2007年那時候要再打下去，企業就要完蛋了，我當時覺得這條路走不通。」李書福回顧稱。

　實際上，《台州宣言》的內涵和《寧波宣言》一致，是李書福敏銳覺察到了市場的危機，希望吉利避險。此後的舉動，從諸如吉利與百度齊手切割「危卵」極越，到旗下雷達等多個子品牌實施併轉，都能看出2024年李氏的決心之大。

　時至2025年，吉利以及所有中國電車的海外出口形勢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如果說中歐汽車談判临近尾聲之即，樂觀的結果推論對吉利以及海外控股品牌如沃爾沃、寶騰、戴姆勒等傷害性不大外，來自美方的直接刁難雖直接損害的不是銷量，卻如一記悶聲一樣再次提醒了李書福，無論是此前快捷上市的極氪或是路特斯，或是旗下多如牛毛的子品牌，當下的資本選擇再不是「走捷徑」開花結果，而是要在A股、H股的反覆權衡中找到最利於大吉利的拼盤組合方式。

　畢竟，美方主動挑釁的貿易爭端不確定性與吉利「脫胎換骨」式產業整合重新擁抱A+H股，那是兩種不同道路，不同基本定位的選擇。即使強如剛剛告別舞台的巴菲特，這幾年對待比亞迪的態度也只能是「退避三舍」，好事者說老巴神賺的盆滿缽滿後不帶一片雲彩式清場，估計也只有97歲的老先生自己知道，站在哪國國旗下只能賺該賺的那份銅板。

　前有沃倫•巴菲特，後有本港「李半城」作例，正值當打之年的李書福，掂得起輕重緩急。

　創一代為後輩「星星們」授了高價值課

　如果對極氪這支年輕品牌的發軔稍有耳聞，台州人多少聽聞過李書福在為其子李星星打造新產業鏈准入鏈的良苦用心。不能說氪星閃爍，至少為父者立起一隻強勢品牌極為不易。

　2020年，極氪成立；據2021年公告，極氪由吉利汽車持股51%和母企吉利控股持股49%，同年極氪交付首款車型「極氪001」；2021年10月，極氪進行Pre-A系列融資，吉利汽車以約56億人民幣代價向李書福全資公司收購極氪額外股權，持股升至59.73%；2022年10月，吉利汽車首次提出分拆極氪上市，因應完成Pre-A系列融資，至同年底，吉利汽車持股極氪股權58.31%。

　需要一指的是，2021年6月，吉利汽車決定撤回科創板上市申請後，發展多品牌所面對資金壓力時，挑選極氪作為美股上市標的就成為了當事人在當時境遇下的不二之選。好事者不用以上帝視角回看議論，對彼時的李和吉利而言，極氪與路特斯上市都是企業面對客觀周遭環境的優解。

　2023年2月，極氪完成A系列優先股融資，代價是7.5億美元。同年11月，吉利汽車表示極氪已向美國正式提交上市申請。同年年底，吉利汽車持股降至54.73%；2024年5月，極氪完成美國ADR上市，吉利汽車有份參與認購新股，股權維持5成以上。同年11月，極氪和吉利系內資產重組，極氪認購同系品牌領克；同一時間，吉利汽車再向李書福旗下的投資控股公司Luckview以8.06億美元收購股份，股權由51.5%增至62.8%。

　回看極氪上市首日，以每股ADS 21美元定價，集資約4.4億美元（約34.4億港元），首日掛牌股價大升35%，收報28.39美元。近12個月，極氪股價最高位為今年3月的33.32美元，低位為去年8月的13美元；至美東時間5月7日盤中，報價為25.14美元/ADS, 總市值63.91億美元，即使以極氪ADR周二（6日）收盤價22.59美元計，私有化作價溢價13.6%，按照此前吉利向極氪提交非約束性報價函，吉利汽車建議是以極氪股份2.566美元/股或美國存托股票25.66美元每股作為對極氪的估值。

　最終，李生以何種價格完成極氪私有化，還待後市。吉利汽車表示，於公布日期，該集團持有極氪已發行及發行在外股本總額約65.7%。倘若私有化建議落實並完成，極氪將成為本公司的全資附屬公司，實現私有化並於紐交所退市。

　然後，李生會選擇H股再度打包上市麼？以此前李書福高調在兩會期間展示自家星紀魅族AR眼鏡脫稿演講，到更早前發力民用衛星等產業滲透布局論，他確有這顆科創心。

　5月6日，港交所與香港證監會聯合宣布，未來將允許「特專科技公司」及「生物科技公司」以保密形式提交港股上市申請。特專科技公司及生物科技公司一般處於早期發展階段或產品尚未商業化的階段。港交所與港證監認為，與其他行業相比，這些公司過早或長期披露營運策略、專有技術或上市計劃，可能會造成過高的風險。故自即日起，特專科技公司及生物科技公司可以選擇以保密形式提交港股上市申請。

　或許，吉利當下的定位並不是初創的保密期效應，但伴隨寧德時代、奇瑞等紛紛登陸港股，當下的吉利汽車（0175.HK）所應該承載的市值體量顯然並不符李所期望。

　但無論是面對港股投資客，或是同樣需要大力擁抱的A股市場，李書福希望對外傳達的內在定位都是吉利已然轉身成為一家立足新質製造、並深入滲透創新發展的「精骨骼」企業集團，而非僅僅是一家曾收購或入股過數十家車企的「本命車企」。

　至於極氪，短短5年無論李生為其氪金幾多，教會星星們的都應該是企業發展並非一蹴而就，如果成事，「老子英雄兒好漢」；如果竭力而運數與時機未到，至少當年曾在賀學初公司里實習過的李星星，首先看懂了除了資本運作，老李家的立身之本。

　別忘記，去年這位85後已收獲了打入吉利供應鏈的首個H股IPO（晶科電子 2551.HK），真正的科創，是創一代鋪給年輕人的漫天星光。（港商記者 孫斌 北京 浙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