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之境(原名趙志軍)時,他正往返於美術館與就近的工作室之間,搬運着幾幅過去的大畫。這位現任香港藝術發展局視覺藝術主席、香港美協常務副主席的水墨藝術家,將於本月30日在「境·美術館」舉行個展「境:趙之境水墨藝術展」。行至館內,有些作品倚在牆邊,排成一列。趙之境說展期在即,許多畫正在裝框。言語間要籌備的事情還有很多,卻不顯忙亂。他一邊調展燈的角度,一邊與工作人員討論布展。光透着他的身影,陰影與牆上的作品交疊。趙之境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接受專訪。談起是次個展,他說,希望觀眾能在展廳裏靜下心來,於畫中感受到多重意境,走進草原的詩意、山河的氣韻與遠古的哲思。

《逝者如斯夫之四》,2025年,紙本設色。趙之境取星空為象,回應孔子「逝者如斯夫」之嘆。
以「境」為題
人生於世間之境,亦在不斷造境之中。藝術創作也是一種造境,當作品匯聚成展覽,又生成了另一重境。本次個展以「境」為題,趙之境說,「境」的涵義很廣,既可理解為無邊的界域,也象徵意境與精神境界。他歷經多番變化,地域的遷移伴隨着心境的流轉,作品的面貌也隨之演進。他表示,創作如同人生,始終在變化。這次展出的作品,像心緒的回聲,也像一次回望,映照着他從內蒙古到北京,再到香港的人生經歷。
全展分三章呈現
展覽以自然為起點,第一篇章涵蓋內蒙古草原與西藏的山河,那是趙之境在靜觀中對世間的感知。以屈原《天問》為引,他順着對宇宙與人生的追問,將藏地的景色繪於紙上。第二個篇章轉入《逝者如斯夫》系列。孔子曾嘆道:「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在趙之境的筆墨之間,這句感嘆化為流動的線條,以星空與圖騰為意象,透出他對生命和無常的體悟。第三篇章回到生活與記憶。香港的高樓在光影間浮動,荷花被一再重構,枝葉隨風晃動,趙之境眼中的雲煙在畫間徘徊。三個篇章彼此呼應:自然是我們所處的世界,星空象徵着人類恆久的希望,而生活記憶這一章,則以日常景象把過去、現在與未來串聯起來。
作品風格脈絡
本次展出最早的作品為1990年的一幅雨後草原水彩,其後的創作,多以紙本設色為主:把宣紙作為載體,層層施彩。從早期的寫實風格,到對結構的探索,再至抽象的當代語言,皆體現出趙之境繪畫語彙的轉變,其藝術風格的脈絡在本次展覽中次第展開。
較早期描摹內蒙古草原的作品,像《敖包相會之二》,猶如藝術家「境」的起點,位於展覽的第一篇章。作品中,他以設色講述風中的經幡與草坡,色層輕薄,筆觸短促。趙之境在這一階段以自然為對象寫生,在濕潤的空氣中捕捉草原的開闊、平和。畫中景象似乎延伸至畫外,觀者在細看之間,也能體會那份靜謐。之後進入繪製香港夜景的三聯畫創作,他的「境」轉向了以結構為主的語言。高樓被拆解成幾何,金、紅、藍彼此襯托,虛與實相互交映,畫面在具象與抽象之間張弛。趙之境以此將傳統水墨的「氣韻生動」轉譯成香港都市的樓景。

趙之境作品《東方明珠》(2019年)、《香江之夜》(2020年)及《萬家燈火》(2020年),紙本設色。
而在《逝者如斯夫》系列,他已脫離物象的具體形態。畫面中的旋渦如同時間的流動,也如對宇宙的觀照。若此前的作品多聚焦於建築與自然的「外之境」,此時他轉而將「內之境」化為畫面語言。趙之境筆下的景象,從草原走到都市,又從都市回到生命的本源。
這一系列作品不僅呈現了形式上的演變,更體現出他從對外部世界的描繪到對自身存在的覺知。他所運用的藝術語言愈趨抽象,但根始終植於水墨之中。是次個展,觀眾通過看見趙之境的「境」,或許會叩問:自己當下身處何境,又在造着怎樣的境?(記者 孔雀兒)

由境·美術館、中國國際水墨學會主辦的「境:趙之境水墨藝術展」將於本月30日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