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是非常时刻的一种求生,十年前的康洁便是如此。只不过,康洁在那个地动山摇之时,两度从坍塌中的教学楼跳下……
汶川地震发生时,11岁的康洁就读映秀小学6年级,她带领同学从4楼教室跳下而得以逃生。但紧接着,她又冒着生命危险跨进了随时倒塌的教学楼,四处搜寻同学和老师。余震发生,她再次跳楼。但这第二跳在她脚上划出一条大口子,皮肉外翻,筋骨可见。正因如此,她在当时有了“小飞侠”、“小英雄”的称号。
白驹过隙,转眼十年。
3月25日,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在都江堰看再见到康洁时,她小小的个子,一袭白衣,戴着美瞳,安静而平和。只有丝袜也遮不住的脚上的那一块疤痕,表明了过往她的非同寻常。
康洁说,她已把地震当作了一段宝贵的经历,从而平静地说起当年。21岁的她为自己定下了不小的目标:创业,而后有一定基础后成立慈善机构,帮助贫困山区和自然灾害地区的儿童。
康洁说,从事慈善事业是她的终极目标。
忆当年
跳楼和救人“都是本能反应”
康洁脚上的伤疤清晰可见,就像是一个烙印。她说,十年过去了,伤口依然有点麻麻的。夜深人静时,当年的情形仍会浮上眼前——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汶川地震时,康洁和同学们正在教室上美术课。刹那间,楼顶开始倒塌——记忆中,当时一片天昏地暗。突然,她看见一小团光,便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掏,竟是一个出口。她赶紧爬出去,她身后的同学也跟着她,从那个狭小的通道往外爬。
爬出来时,教学楼还没有完全坍塌。康洁当时判断,她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跳楼,因为眼前是一块菜地,跳下去生存几率很大。“我旁边的同学还不敢跳,我为此还踹了他们。”她说,从4楼跳下来,屁股着地,万幸大家都没怎么受伤。
死里逃生后,康洁却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往已成废墟的教学楼去。康洁说,当时她折回去是为了一个人:恩师连蓉。
连蓉是康洁美术启蒙老师,周末总让康洁去她家里,免费教她画画。康洁在废墟上不断呼喊老师的名字,但听不到任何回答。此时,余震袭来,原本四层楼高的教学楼,坍塌得只有三层的高度。她不得不再次纵身跳下。
回忆深处,康洁已有泪光闪动。
“你们当时还是小学生,有没有被吓哭?”闻此,康洁回过神来,“垮塌、跳楼、折回去救人,再跳楼,这期间大家都没哭,当时可能没想到那么多。”康洁说,慌乱之中,情绪并不能主控行为,求生与救人都是本能的反应。“换做是你在现场,你也是这样的。”她笑了笑说。
康洁(圈内)受邀参加上海世博会。
诉衷肠
得到很多关爱,“我是幸运的”
过去10年,康洁很少再细谈那场地震,她被授予“小英雄”的称号,偶有朋友提起,康洁也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她不想变成一个谈资,更不想活在记忆里走不出来。她需要新的生活。
地震发生后不久,她重返校园,来到广州的一所双语学校念书。在广州念完初中和高中,再到上海念大学。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关怀一直围绕在她身边。
她在广州的班主任杨娜非常关心她的心理健康,见她不太爱讲话,便采取书信的方式交流谈心。不管身在何处,广州时的同学叶子贤,会在每年的5月12日,给她发一条信息,简单几个字——“我在呢。”
广州的太阳大,放学后家里没人,她曾和叶子贤一起穿着校服,悄悄跳入游泳池纳凉,脸上挂着水珠,头仰得高高地,身子挂在水池边。在那一刻,地震的记忆被封锁了,她还原到一个无忧无虑、嬉笑打闹的女娃子。
康洁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自己是幸运的。“我们一个班,就只有最靠窗的那一竖排同学生还。如果我没有坐在那一排,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一个出口,如果我没有跳楼下来,如果我没有得到那么多关爱……”在康洁的假设中,所有的“如果”都披着“幸运”的外衣。
正因如此,谈到地震对她的影响时,康洁说得最多的是感恩与珍惜。
行未来
想创业,想从事慈善行业
去年从上海的学校毕业后,康洁回到了都江堰。目前在一家公司做行政,业余兼职补习老师。
在都江堰的生活闲适而宁静,但她的目标不止于此。“我想回广州创业。”21岁的她颇有些女强人的想法。她告诉记者,在积累一段时间后,从事慈善事业是她的终极目标,以此帮助贫困山区和自然灾害地区的儿童。
“我想从教育方面帮助他们,就像是我现在所受益的方式一样。”她说,自己运气很好,遇到很多有爱心的人,在思想上帮助自己走正路。而这正是贫困山区和自然灾害地区的青少年所急需的。如果没有好的教育,没有在思想上做积极引导,在环境的迫使下,这些人或走向极端。
这10年的头几年,康洁觉得过得很慢,回忆常把她拉回地震的场景,心绪难平。加之父亲的去世,她也曾萌生死的念头。但时间是一剂良药,会慢慢抚平人心口上的伤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那种感受,更不会理解到那种冲击。”她说,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学会去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