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金庸身边工作人员确认,著名作家金庸30日在香港逝世,享年94岁。
本文由微信公众号“壹学者”(ID:my1xuezhe)综合整理自微信公众号“爱读邦”(ID:aidubang)、“好好虚度时光”(ID:hhxdsg),原文首发于2018年3月21日,原标题为《金庸|人生就是大闹一场,悄然离去》,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金庸,原名是查良镛,他的笔名金庸就是把自己本名的镛字一分为二而成。他自称金庸二字“没有什么含意的”。
作为一个时代的神话,金庸被称为“文坛圣侠”,是武侠小说作家界的“武林泰斗”,还被称作是香港“良知的灯塔”。
2001年,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命名委员会把一颗总编号为10930的小行星命名为“金庸星”,以表彰金庸的贡献。据说,这是我国唯一一颗以文学家名字来命名的小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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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金庸说这14个字,便是他的整个青春。他椽笔一挥,就勾勒出一个个江湖,那里月白风清、古风犹存,回响着整个文化中国的余韵。
1955年2月8日,金庸在《新晚报》的“天方夜谭”版开始连载《书剑恩仇录》,每天一段,一共连载了574天。直至1972年金庸一共创作了十五部长、中、短篇小说。
他在1972年底公开宣布封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鹿鼎记》是我最后的一部武侠小说了。”
封笔之后,金庸把自己近20年来所写的武侠小说逐字逐句地修改。经过10年的修订,一套15种共36册《金庸武侠小说全集》出版。
他曾经说过,如果有天他去世了,他的墓碑上会这样写:“这里躺着一个人,在20世纪、21世纪,他写过几十部武侠小说,这些小说为几亿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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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名人也都是金庸迷
金庸的武侠小说已风靡了半个多世纪,堪称粉丝遍天下。
牟宗三最喜欢《鹿鼎记》,余英时最爱《射雕英雄传》,陈世骧则是《天龙八部》的粉丝,曾评价该书“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李开复就曾在自传中写到他对于金庸的喜爱,他在美国上学期间一直在看金庸的小说,把每一本金庸小说都读了整整五遍。
2000年,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托朋友代自己在香港约见自己的偶像金庸,他说当时自己激动了几天,买了他的书,兴冲冲地期待着与金庸见面和签字。后来两人相谈3小时后成为忘年交。金庸还送给马云别号“马天行”,意指天马行云,但从不踏空。马云则用金庸小说中的武林圣地来命名公司房间,办公室叫“桃花岛”,会议室叫“光明顶”。
有一次,马云到金庸澳大利亚的家里做客,看到他家中满满一间的书,问:“这些书你全都看完了吗?”金庸笑道自己从不看书。但是在闲聊时金庸却能对各种历史话题完完整整娓娓道来,让听者目瞪口呆。马云问了金庸的太太后才知道,原来金庸所说的“从来不看书”,是因为他早已把这一屋子的书都看完了。
这么多年来,金庸的武侠故事陪伴了一代人的成长,他笔下书写的不仅仅是一个又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也不仅仅是让人难以忘怀的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人物,而更多的是一种侠骨柔肠的情怀,一种对于快意恩仇的向往。
近几年,金庸先生因为腿脚不便,基本上不公开露面,慢慢淡出公众视野。2015年生日当天,金庸吧官微曾晒出金庸先生庆生的照片。
看过金庸小说的人都会好奇,金庸到底跟他笔下的哪个人物比较像。是机灵圆滑的韦小宝?老实憨厚的郭靖?还是优柔寡断的张无忌?
虽然因创作出许多豪气万丈的大侠形象而被称为“查大侠”,但是金庸却觉得这个称谓实在过誉:“如果在我的小说中选一个角色让我做,我愿做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他身上没有以势压人的霸道,总给人留有余地。”
倪匡曾经评价:“段誉有绝顶武功,朱蛤神功好象没有怎么用过,六脉神剑要紧时用不出,斗酒时却大派用场,凌波微步要来作逃命之用,倒十分实在。”在性格上,段誉博学多才、善良固执,被爹娘取小名为“痴儿”。由此看来,段誉的这些特征倒是与金庸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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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痴儿”
金庸本名查良镛,出生在浙江海宁,祖上是名门望族,不但善于经商,而且出了很多学识渊博的后人。穆旦(查良铮)是他堂兄,徐志摩是他远房表哥,钱学森是他表姐夫。
虽然在查良镛出生时家道已经有些衰落,但依然有良田三千亩。男孩子都淘气,但他不同。家里藏书多,他便整天泡在藏书堆里,读得废寝忘食。父亲怕他读出毛病,便想方设法让他出去玩。
有一次,父亲拖他出去放风筝,放着放着,一回头,查良镛不见了。
父亲急得不行:“怕被别人拐走了。”找了半天没找着,回家一看:“这小子正泡在书房看书呢。”
在读书这方面,查良镛可算是个“痴儿”。后来,他的作品中,杨过的“黯然销魂掌”,黄药师的“落英缤纷剑”,段誉的“凌波微步”,狄云的“唐诗剑法”,无崖子的“北溟神功”,都化用自古代典籍,可以说“无一字无来处”,这也许就是他往昔一点一滴、日积月累的功力使然。
值得提及的是,查良镛虽爱书成痴,却并不呆板,相反,他还颇有做生意的天赋。其实要论他真正的处女作,并不是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而是一本叫做《给初中投考者》的试题精编,由查良镛和其他两位同学根据所考的内容自己出题编写。这本试题精编类书籍畅销几省,赚到的第一桶金就足够把他供到大学。那时他只有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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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气外露
虽然成绩优异,但查良镛却不是那种“乖乖仔”。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天生自由散漫、不守规矩”。
1940年,查良镛考入浙江联合高中。当时学校常办壁报,文笔极佳又爱好写作的查良镛成为了壁报的常客。有一天,壁报前面挤满了人,大家都在争相看着一篇名为《阿丽丝漫游记》的文章:
阿丽丝小姐来到校园,
忽见一条色彩斑斓的眼镜蛇东游西窜,
伸毒舌,喷毒汁,还口出狂言,
威吓学生:我叫你永不得超生……
学生们看了,禁不住哈哈大笑。因为谁都知道眼镜蛇指的就是他们的训导主任,训导主任的名言就是——我叫你永不得超生。
这篇大作的作者就是查良镛。因为看不惯训导主任的种种行径,“瞧不得他有事没事就辱骂学生”,便仗义执言,用笔来讨伐他。
训导主任看到文章,气得全身发抖,立马跑到校长那里哭诉:“请立即开除他。”几天后,查良镛被勒令退学了。他便转到衢州中学,念完了高中。
此后,他又经历了第二次被开除。
查良镛在重庆读大学时代,念的是外交系,希望成为一名外交官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但由于看不惯学校里不良的校风,他再次因大胆直言,于是遭遇了平生第二次开除。外交官理想因此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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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查良镛到金庸
命运有时说来也奇怪,查良镛虽然一生都未实现他的外交官理想,但他后来也说:“虽然没有成为一名外交官,但我并不后悔。我自由散漫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这个职业。外交官的规矩太多,说不定做到一周我就被开除了。”
于是命运把他带进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1946年秋天,《大公报》刊登启事:面向全国公开招聘三名国际电讯编辑。应聘者蜂拥而来,竟多达3000人。查良镛凭借自己的才华被千里挑一,进入上海《大公报》,正式步入了报人生涯。
1948年,《大公报》香港版复刊,查良镛被派到香港工作,这也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那时在香港工作并不是一个好差事。跟现在的国际化大都市来比,那时的香港比上海要差得多。但香港在发展,查良镛作为报人、作为“金庸”的人生也在一步步走上正轨。
1950年,《大公报》旗下《新晚报》创刊,查良镛被调到《新晚报》,做了副刊编辑。
当时《新晚报》总编辑罗孚注意到,比武擂台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于是灵机一动,决定邀请编辑陈文统在报刊上连载武侠小说。小说连载后引起轰动,自此打开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大门。
这部小说叫做《龙虎斗京华》,陈文统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梁羽生”。
1955年2月初,梁羽生的《草莽龙蛇传》快连载完了,但他还没有想好下一部写什么。
罗孚便只好找到另一个武侠迷查良镛:“梁羽生顾不上了,只有你上了。”
于是查良镛的武侠处女作《书剑恩仇录》问世,反响甚至超过了梁羽生。他将名字最后一字一分为二,署名“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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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办明报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香港的政治风气比较复杂。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说谎声。金庸忍不住了:“我必须发声。”于是,他找到昔日同学沈宝新,两人一起出资,创办了《明报》。
办《明报》要十万块,金庸自己就出了八万。他将自己写小说和稿子赚的钱全部投了进去。他每天一篇的社论,在众多报纸中独树一帜。当时金庸一边写小说,一边写社评,小说要写八九百字,社评要写一千多字。还要随时关注国际时讯,精力消耗很大。
武侠小说中的高手成名之前,要花费很多功夫修炼内功,金庸也一样,他说自己“做什么事都不求速成,但求在缓慢中坚持”,他的那些长篇巨著,就是在办报和杂务的空隙中累积而成的。
每天一睁眼,就有两千字的稿子等着他。晚饭都不吃,要写好社评才能坐下来安心吃饭。社评写完的时候,一般也就到了报纸要发的时候。时常看到金庸在边上写,报纸排字工就站在旁边等着他。
金庸一直持续地为正义发声,也将家国天下的主题融入进小说中,于是便有了《神雕侠侣》《飞狐外传》《倚天屠龙记》……身为持续发出声音的公众人物,金庸必然会被某些势力视为眼中钉。有人放出话来:要消灭五个香港人,排名第二的就是金庸。
金庸说:“我虽然成为暗杀目标,生命受到威胁,内心不免害怕,但我决不屈服于无理的压力之下,以至被我书中的英雄瞧不起。”
最危险的一段时间,金庸听到风声,还跑去欧洲躲藏了一个月。连载的《天龙八部》只好找倪匡代笔。一个月后,金庸回到香港。倪匡笑着对他说:“抱歉抱歉,我讨厌阿紫,所以把她的眼睛写瞎了。”
后来,不屈服的金庸又撰写了政治寓言小说《笑傲江湖》,以及社会问题小说《鹿鼎记》。“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可谓是金庸的真实写照。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舆论风气归于平静。1972年,金庸宣布封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鹿鼎记》是我最后的一部武侠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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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岁的学生金庸
金庸写了十五部武侠小说,部部经典。金庸的名气响彻中外,而且博古通今,历史、政治等知识信手拈来,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学问不够。因此即使是在获得剑桥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后,金庸坚持选择作为普通学生申请就读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那时的他已经是81岁高龄。
在剑桥读书时,金庸同普通学生一样。背着双肩包,里面放满了课本。有一段时间金庸还会骑着车上课,但因为太太担心会发生危险而就此作罢。
在剑桥上学,金庸又变成了那个别人不太关注的查先生。不再有知名作家光环,他做的一切都“不为学位,只为学问”。
有学生想找金庸拍照,签名。金庸说:“我现在是学生,不是作家。等我不是学生的时候,我再和你坐下来一起吃饭、喝茶。”
在金庸眼里,在任何时候学习都不算晚。永远保持谦卑的态度去探索人生中的未知,自尊而不自负,骄傲而不自满,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中必须修炼的一部武功秘籍。
有人曾经问金庸:“人生应如何度过?”老先生答:“大闹一场,悄然离去。”人生在世,去若朝露。一个人的一生,为何不可以是一部武侠小说,前半生纵情恣意、洒脱妄为,后半生心怀敬畏,有不断向学之心。就如查大侠的人生,可敬,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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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说名句选
(01)
从今以后,可别太轻易答应人家。世上有许多事情,口中虽然答应了,却是无法办到的呢。(《飞狐外传》)
(02)
郭靖又道:“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郭大侠’,实因敬我为国为民、奋不顾身地助守襄阳。然我才力有限,不能为民解困,实在愧当‘大侠’两字。你聪明智慧过我十倍,将来成就定然远胜于我,这是不消说的。只盼你心头牢牢记着‘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八个字,日后名扬天下,成为受万民敬仰的真正大侠。”(《神雕侠侣》)
(03)
鸠摩智微微笑道:“世外闲人,岂再为这等俗事萦怀?老衲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天龙八部》)
(04)
我这一生,麻烦之事,天天都有。管他娘的,喝酒喝酒。(《笑傲江湖》)
(05)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倚天屠龙记》)
(06)
范遥眉头一皱,说道:“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赵敏道:“我偏要勉强。”(《倚天屠龙记》)
(07)
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白马啸西风》)
(08)
阿紫:“她有什么好,我哪里及不上她,你老是想着她,老是忘不了她?”萧峰:“你样样都好,样样比她强,你只有一个缺点,你不是她。”(《天龙八部》)
(09)
花落花开,花开花落,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也终于见到了白发。(《倚天屠龙记》)
(10)
世间少年男子,大都有过如此胡里胡涂的一段初恋,当时为了一个姑娘废寝忘食,生死以之,可是这段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日后头脑清醒,对自己旧日的沉迷,往往不禁为之哑然失笑!(《倚天屠龙记》)
(11)
张无忌陡地领会,原来她真正所爱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张无忌,是她记忆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张无忌,那个打她咬她、倔强凶狠的张无忌,却不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张无忌,不是这个长大了的、待人仁恕宽厚的张无忌。他心中三分伤感、三分留恋、又有三分宽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离这一生,永远会记着蝴蝶谷中那个一身狠劲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寻他。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说,她早已寻到了,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倚天屠龙记》)
(12)
打不过,逃!(《射雕英雄传》)
(13)
“各有各的缘法,慕容兄与阿碧如此,我觉得他们可怜,其实他们心中,焉知不是心满意足?我又何必多事?”(《天龙八部》)
(14)
令狐冲闭上了眼睛,但只过得一会,便又睁了开来,道:“我只道这里风景好,但到得瀑布旁边,反而瞧不见那彩虹了。”仪琳道:“瀑布有瀑布的好看,彩虹有彩虹的好看。”令狐冲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一个人千辛万苦地去寻求一件物事,等得到了手,也不过如此,而本来拿在手中的物事,却反而抛掉了。”(《笑傲江湖》)
(15)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倚天屠龙记》)
(16)
世上最宝贵之物,乃是两心相悦的真正情爱,决非价值连城的宝藏。(《雪山飞狐》)
(17)
那妇人唠唠叨叨,不住地责备丈夫。那男子却低下了头,只不作声。但听那妇人说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立门户,却去依傍姐姐和姐夫,没来由的自己讨这场羞辱。咱们又不是少了手脚,自己干活儿自己吃饭,青菜萝卜,粗茶淡饭,何等逍遥自在?偏是你全身没根硬骨头,当真枉为生于世间了。”那男子“嗯、嗯”数声。那妇人又道:“常言道得好:除死无大事。难道非依靠别人不可?”那男子给妻子这一顿数说,不敢回一句嘴,一张脸胀得猪肝也似的成了紫酱之色。(《倚天屠龙记》)
(18)
少年爱侣,情深爱极,每遭鬼神之忌,是以才子佳人多无美满下场,反不如伧夫俗子常能白头偕老。情不可极,刚则易折,先贤这话,确是合乎万物之情。(《书剑恩仇录》)
(19)
这些雪花落下来,多么白,多么好看。过几天太阳出来了,每一片雪花都变得无影无踪。到得明年冬天,又有许许多多雪花,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神雕侠侣》)
(20)
一个人世上什么亲人都不要,不要师父、师兄弟、徒弟、连亲生女儿也不顾,有了价值连城的大宝藏,又有什么快活? (《连城诀》)
(21)
“你心中舍不得我,我甚么都够了。管他甚么元人汉人,我才不在乎呢。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你心中想的尽是甚么军国大事、华夷之分,甚么兴亡盛衰、权势威名,无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一个你。你是好人也罢,坏蛋也罢,对我都完全一样。”(《倚天屠龙记》)
(22)
萧峰道:“兄弟,你的好意,哥哥甚是感谢。他们想要杀我,却也没什么容易。你快退开,否则我要分手护你,反而不便迎敌。”段誉道:“你不用护我。他们和我无怨无仇,如何便来杀我?”萧峰脸露苦笑,心头感到一阵悲凉之意,心想:“倘若无怨无仇便不加害,世间种种怨仇,却又从何而生?”(《天龙八部》)
(23)
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神雕侠侣》)
(24)
小丐摇头道:“我不求人家的。”谢烟客心中一凛,忙问:“为什么不求人?”小丐道:“我妈妈常跟我说:‘狗杂种,你这一生一世,可别去求人家什么。人家心中想给你,你不用求,人家自然会给你;人家不肯的,你便苦苦哀求也是无用,反而惹得人家讨厌。(《侠客行》)
(25)
见了他(段誉)如此情急模样,不用他再说什么话,钟灵自也知道在他心目之中,那个王姑娘比之自己不知是紧多少倍。她性子爽朗,先前心中一阵难过,到这时已淡了许多。倘若王语嫣和她易地而处,得知自己意中人移情别恋,自必凄然欲绝;木婉清多半是立即一箭向段誉射去;阿紫则是设法去将王语嫣害死。钟灵却道:“别起身,小心伤口破裂,又会流血。”(《天龙八部》)
(26)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书剑恩仇录》)
(27)
黄蓉道:“穆念慈姊姊品貌双全,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只因误用了真情,落得这般下场。”郭襄道:“妈,她也是没有法子啊。她既欢喜了杨叔叔,杨叔叔便有千般不是,她也要欢喜到底。”黄蓉凝视着女儿的小脸,心想:“她小小年纪,怎地懂得这般多?”(《神雕侠侣》)
(28)
她(郭襄)下了青驴,缓步走向寺前,只见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石碑大半已经毁破,字迹模糊,不知写着些甚么。心想:“便是刻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后也须磨灭,如何刻在我心上的,却是时日越久反而越加清晰?”(《倚天屠龙记》)
(29)
“……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万别自居名门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倚天屠龙记》)
(30)
“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飞狐外传》)
(31)
“刚才那个娃娃大官见到我的时候,也露出过这样的眼光,当真好笑,这样一个小娃娃,也会对我色迷迷。唉!男人都是这样的,老头子是这样,连小孩子也这样。”(《碧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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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说,有三个皇帝断送在我手里,崇祯、永历,还有李自成这个大顺国皇帝。怎么崇祯皇帝的账也算在我头上呢?今日吴三桂不知道会不会死?如果他将来做了皇帝,算我又多害死一个皇帝了。大明的江山,几十万兵将、几百万百姓的性命,还有四个皇帝,都是我陈圆圆害死的。……可是我甚么坏事也没做,连一句害人的话也没说过。”(《碧血剑》)
(33)
盈盈接过长剑,微微侧头,凝视着他,令狐冲哈哈一笑,将胸膛挺了挺。盈盈道:“你死在临头,还笑什么?”令狐冲道:“正因为死在临头,所以要笑。”(《笑傲江湖》)
延伸阅读一:
一句话看出金庸写小说的水平有多高
总有人问:我怎么看不出金庸写小说好在哪里?
文|六神磊磊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六神磊磊读金庸”(ID:dujinyong6),原文首发于2018年4月23日,原标题为《一句话看出金庸写小说的水平有多高》,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金庸小说高明在哪?来举一句话作为例子。
对大家写作文、写小说也会有启发。
话说《鹿鼎记》里,有一次,韦小宝带着七个老婆,在通吃岛上埋葬祭拜师父陈近南。
韦小宝很伤心,见黄土盖住了师父的身子,“忍不住又放声大哭。”
其它几个夫人也一齐跪下,在坟前行礼。
可是金庸忽然写了一句建宁公主。她和韦小宝、别的夫人反应都不一样,而是这样的——
当下委委屈屈的也跪了下去,心中祝告:
“反贼啊反贼,我公主殿下拜了你这一拜,你没福消受,到了阴世,只怕要多吃苦头。”
这一句话,是神来之笔,能见出金庸写小说的深厚功力。
你大概会说这句话很普通啊,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说吧,这句话有三个妙处。
先说次要的。第一个妙处,在于消解过度的悲伤。
书写到这里,过于悲伤了,忠肝义胆的陈近南被黄土掩埋,韦小宝像失去了父亲一样放声大哭,小说的情绪要跌到谷底。
金庸不会放任小说这样一悲到底的。他要写的是《鹿鼎记》,不是《悲惨世界》。
所以他派出公主,在坟前搞笑一把,把浓重的悲伤消解掉,把这种肃穆和庄严解构一下。
所以说这是神来之笔,能看出一位大师把控小说和情绪的娴熟本领。
最重要的是第二个妙处,凸显公主的个性和立场。
在小说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有自己的个性、视角和立场的。他们说话、做事,都只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
能做到这一点,才是好小说。
韦小宝看师父陈近南,是豪杰、是伟人、是父亲,那是你韦小宝的立场和视角。可在公主眼里,他就是个反贼。
在他韦小宝甚至我们大多数读者眼里,都觉得陈近南比公主杰出、伟岸。可是在建宁公主眼里,肯定觉得自己比陈近南这个草民高贵一百倍。
一个不高明的作者,写起书来就会导致“主角吃掉配角”,让主角的立场淹没配角的立场。
比如祭拜陈近南,如果金庸也随手一笔:七个夫人也都一起拜下去哭,那就是韦小宝“吃掉”了公主了。
可是金庸在坟前的一大堆人物中,没有忘记公主的独特心思,专门给了公主一句“反贼呀反贼”的台词。
她拜陈近南的心情,和老公不一样,“委委屈屈”,心里暗怼:反贼啊反贼,我公主殿下倒了血霉居然来拜你……这十分合情合理。
一个大师,才能胸中同时装得下这么多人物,能照顾到书中每个人的不同立场,倾听他们的声音,关怀每个人的细微心事。
所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作者写书也是一样的,高手写人物,才能多多益善。
有时候,人物多到了一定份上,就算是大师也会出现照顾不到、驾驭不了的局面。
例如《水浒》,好汉一多起来,作者就吃力了,所以你会发现许多好汉们上了梁山后就失掉了面目,没了性格。其实不是没了性格,是作者照顾不到了。他只能顾及宋江、吴用等少数几个人,其它一些配角只能被主角“吃掉”。
你比如“一丈青”扈三娘,简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不合常理。她全家老小都被梁山杀得精光,却反而一秒投降梁山,还觉得宋江“义气深重”,死心塌地、没心没肺跟着梁山混。
拜托,杀你老母的人,你会觉得他“义气深重”?
这个问题当然不在扈三娘,问题在作者。这除了作者自身的理念、三观有问题外,还有一大原因就是他已经力不能及,实在照顾不到扈三娘的立场和视角了。
注意,我绝不是说金庸的水平就比《水浒》作者高明。《水浒》写的年代早、人物多,受的限制也多。
我们看现在一些小说和电视剧,总觉得里面人物的行为“怪怪的”,做事不可理喻、没心没肺,其实说白了原因也就在这里——配角的立场总被主角吃掉,主角的立场又被导演、作者的意志吃掉。
所以里面的人物走着走着就打起来了,走着走着就爱上了,莫名其妙就仇恨人,莫名其妙就原谅人,甚至莫名其妙就自杀了。
最后,之前讲了,这句话有三个妙处,第三个妙处大概是:
它提醒了我们,公主就是公主,作为草民陈近南,你反对她,她绝不会觉得你“义气深重”。这是不可能妥协的。后来的陈近北、陈近西们不要有这种幻想。
除非,你能帮她做公主,帮她世世代代做公主,她才会觉得:陈公公义气深重,是个大好人,来,给我摸摸头。
延伸阅读二:
金庸的学霸家族:光藏书刻书的开销就能超过县城年税收
曾经,有这样一篇网文深得城市中产青睐。文章直击当代城市小资痛点,以金庸先生的年轻经历为例,告诫众人,加强家庭教育远胜汲汲于昂贵无当的学区房。这一观点当然不错,可惜选错了案例。金庸先生的家教到底有多好?这样的家教背后又需要什么样的家世支撑?也许许多当代读者未必能有直观感受。
文|罗山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国家人文历史”(ID:gjrwls),原文首发于2017年5月15日,原标题为《人物|金庸的学霸家族:光藏书刻书的开销就能超过县城年税收》,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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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家庭有多学霸?
网文提及了金庸先生祖父查文清。查文清是金庸极为敬重的长辈,查老先生是光绪朝的进士。重点来了,查老先生是进士!曾有民谚拿“进士”与“近视”谐音梗做文章,可进士的比例比近视眼要低多了。近年来房价高企,常有名校学子抱怨,自己topN的名校毕业也买不起房。其实从录取比例来看,查文清老先生的这个进士比当今任何一所大学都难考。怎么才能中进士?秀才们首先要来到省会,在贡院举行的乡试中中举。提到中举,最有名的例子无疑是范进了,后世人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科举害人,有几个人知道中举的难度?各省的举人录取比例,当时称之为“乡试中额”,整个光绪朝浙江全省只有104个固定名额(“定额”),这在各省中已经算多的,范进所在的广东省那时候只有85个名额。乡试3年才有一次,每次考不进全省前几十名就考不上,考到满头白发是很常见的,这得有多少复读生啊。可见这考举人无论从录取比例,还是从难度来看,都比今天的北大清华还难考。范进考得第几名呢?报喜帖上写的是“捷报贵府老爷范讳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看看,范进他老人家考了广东省第七名,这在今天早已经被北大清华港大争抢了,而中举仅仅是获得了进京会试考贡士的资格。
第二年,各地的举人乘着官派公车来到北京(“公车上书”由此得名)参加会试,贡士每届在全国也就取100多人,明朝会试有南北榜,清代会试进一步细化,会试“分省定额”,浙江一般也就20个名额左右。贡士们经过皇帝亲自命题的殿试后确定名次,到了殿试环节就不再刷人了(但进入殿试前有“覆试”“勘磨”环节,重审考官和试卷,查出的违规者取消殿试资格)。这最后经过殿试的100多人就是进士,前三名为一甲进士及第,也就是众人熟知的状元、榜眼、探花。经过了乡试、会试、殿试的大浪淘沙,在三次录取比例极低的考试都取得第一,才叫连中三元,这样的大学霸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出不了一个,金庸祖父查文清能考中进士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等于查文清首先考了浙江全省前一百多名,接着和全国各省的前几十名学霸一起比拼,又考出了不错的成绩。可见,金庸祖父的这个进士功名,其稀缺程度不是当今名校大学毕业生能比的。和今天的高考满分作文集一样,查老先生的会试考卷也被广为传颂,从朱卷(用朱笔誊录的副本,为防止考官认出考生字迹)留存的诸位考官批语来看,都是“理融情畅,经策详明”“沉实高华,经策渊雅”之类的好词。一句话,查文清的文章,大家看了都说好。
至于金庸就读的袁花镇小学,也并不像今天想象的那么容易能上,更不是今人想当然的“乡镇中心小学”。在义务教育普及的今天很难想象当年的小学出身是怎样的地位。首先,这座袁花镇小学前身是龙山讲舍(书院),创办人张葆恩是后来著名军事史家蒋百里的姑父。该校目前还在办学,校史比今天中国大多数大学的校史都悠久。笔者曾在乡下祠堂中见到满墙的报喜贴,有不少是“捷报,恭喜贵府大老爷高等小学校卒业”,这可是当年秀才举人才有的待遇。全国很多地方的族谱长期将高等小学毕业当作荣耀的象征,在修谱时将高小毕业生归入“功名”之列。从高等小学校毕业,意味着获得了学堂毕业生出身。当年中国的教育水平就是这样,高等小学毕业已经是稀见的人才了。清末管学大臣(相当于教育部长)张百熙为了奖励新学堂教育,曾公开呼吁:“应以小学堂卒业者比生员(秀才),中学、大学卒业者比举人、进士。”最关键的是,这项政策在清末还真的实施了。
参考前文中提到的举人、进士录取比例就能看出,在一百多年前,高等小学毕业生是多么的金贵。金庸就读的海宁袁花镇中心小学,从1902年开始就是高等小学校,是海宁最早的小学堂之一,1934年又成为海宁第一批中心小学,在金庸就读的年代,怎么看也是当地的老牌名校,是海宁公认的排到前三名的好学校。也难怪,金庸后来回忆起小学时光时,对小学的设施颇为满意,特别提及袁花镇中心小学“图书馆里书籍也相当丰富,老师们很鼓励学生读课外书”,这样的老牌名校若是以今天的情况推测,周边的学区房想必也不会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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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把玩的雕版有多珍贵?
1924年,金庸出生在这样一座大宅院中:“这座大宅子有五进,前厅挂着一块大匾,是康熙皇帝给我祖先查升写的堂名,‘澹远堂’三个大字周围有九条金龙作装饰。”这显然不是一般的中产之家。金庸得意地向池田大作说:“查文清先生编了一部‘海宁查氏诗钞’,有数百卷之多,但雕版未完工就去世了(这些雕版放了两间屋子,后来都成为我们堂兄弟的玩具)”。
20世纪50年代,《绝代佳人》编剧金庸和女主角夏梦在长城电影公司
现在一本数十万字的书花个几十元就能买到,在古代书籍可是非常贵的,更何况自己找人刻板印书。现代人看到金庸小时候拿家里的雕版当玩具,只是在感慨查家的文化底蕴,却不知道支撑这文化底蕴的是怎样的经济实力。为什么印刷术出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抄书风气仍然盛行,就是因为印刷的书籍太贵了。藏书大家叶德辉统计过古代的刻书开支。据他的《书林清话》记载,历代刻书价格不一,但实际都比今天的书要贵不少。叶德辉考证明代有人刻书,刻了161块雕版,付给刻工纹银24两,就这个价格,叶德辉还直呼“其价廉甚”。要想追求低价也有门路,叶德辉所在的湖南多刻字女工,这些女工都不识字,采用流水线刻书,横竖撇捺,一人专门负责一笔,根据模板模仿雕刻,如此而已。活字印刷在中国长期没有取代雕版也是源于此,雕版印刷的刻字工根本不需要识字,工钱非常低,女工刻百字仅需20—30文,不到男工报酬的1/4,已然是高收入了。不过如此的印刷质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叶德辉称之为“价虽廉而讹谬不可收拾矣”,工人都不知道自己刻的是什么,还能保证质量吗?
金庸旧居澹远堂,位于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新伟村秤钩湾
查文清为列祖列宗编修诗集,既是风雅事,又光宗耀祖,这种质低价廉的办法肯定是入不得进士法眼了。如果雇佣识字的刻工呢?在宣统初年,也正是查文清老先生赋闲在家的那段时间,湖南的刻字工每刻一百字要领取130文报酬,若以线装书一版500字计算,每刻一版书付给刻字工匠的工钱可以换三钱多银子,线装书一卷没多少页,但刻字工一卷书刻下来挣个好几两银子是毫无问题的。若以米价折算,这些刻字工的千字报酬甚至不比当今签约作家的稿费低多少。刻字工都这么贵,所以查家自己刻书,那是家产极为丰厚的象征,更何况是几百卷的雕版,堆了整整两间大屋。就这些金庸小时候拿来当玩具的雕版,至少要花上千两银子。
搜书、藏书同样是花钱的营生。明末著名藏书家常熟“汲古主人”毛晋曾经在家里大门上贴出告示,搜寻书籍。宋版书一页愿出200钱,旧抄本每页值40文。特别有诱惑力的是,只要是善本,毛晋号称“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一时常熟人都说,“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可见,即使不像毛晋这样阔气的主顾,一册书也要花大钱一千文才能买到,这还是被叶德辉称之为刻书甚廉的明代。清末一个普通的农民忙活一整年,一般也就能挣六七两,这还没算上吃穿用度的花销,赶上丰收也挣不到10两。查文清老先生当年的藏书和搜集的诗稿,价值超过万两白银也不足为奇,要知道,清代因“永不加赋”,在许多小县一年的地丁银也仅仅收取一万多两。也就是说,金庸家为了藏书、看书、刻书的开销,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一个小县的全年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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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家里多有钱?
考中进士后,查文清来到富庶的江苏丹阳担任知县,后因为在“教案”中处置不力,被江苏巡抚参劾,遭到革职。这位江苏巡抚在给朝廷的奏章中愤怒地称“江苏丹阳县知县查文清,庸劣无能,办事乖方”,请朝廷“即行革职,以肃官方”。这位激动的江苏巡抚就是几年后统率义和团大臣刚毅。金庸由此说过,“我祖父此后便在故乡闲居,读书做诗自娱,也做了很多公益事业”。在与池田大作对谈时,金庸提到,祖父查文清“设立了一座义庄,买了几千亩田地收租”,轻描淡写也足见其豪富,这可是在当时人口最稠密、农田最金贵的江南,几千亩地在荒年地价低谷时也值好几千两银子。
金庸的家庭为何如此有钱?这就要从海宁查家的祖上说起了。海宁查家号称“一门十进士,叔侄五翰林”,因科举功名太盛,所以查家的经商才能反而不为人知,其实查家是富甲一方的大盐商。早在明中叶,查家已经取得了官营盐商的资格,明末查家的子弟已经以盐商身份进入海宁县学并参加科举,取得不俗成绩。明末清初,查家有一支北上进入京郊宛平(当时北京城墙外以西基本都是宛平县,包括今天海淀、丰台一带),并在海宁查家的帮衬之下,也涉足了长芦盐场的经营,这支宛平查氏很快也兴盛起来,成为京城中人尽皆知的大富豪,就连皇亲国戚昭梿在他的知名笔记(段子集)《啸亭杂录》中也提到了宛平查氏的“富丽”之相。《扬州画舫录》里这样评价挥金如土的盐商:“扬州盐务,竞尚奢丽,一婚嫁丧葬,堂室饮食,衣服舆马,动辄费数十万。”这样豪富的盐商以扬州为最,但海宁查家也不遑多让,因为盐务是相当赚钱的一门行当。清朝鼎盛时,盐税占到赋税总额的一半。查懋(1701-1776年)与宛平的查家亲属经营长芦盐场数十年,养活了查家族人不下数千。此外,查家还经营当铺、商铺、丝绸,也都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根据台湾学者赖惠敏对海宁查氏家谱的研究,海宁查氏整个宗族在1795年男性人口估计有1001人(这是算上了老人孩子,查家自明代到清末的家谱一共统计了超过8000名男性家族成员信息),达到高峰,“唐宋以来巨族”,诚哉斯言。此后虽然增长率缓慢下降,但仍然保持着数百男丁的规模。据估计,整个海宁查氏宗族鼎盛时的年收入很有可能超过十万两白银,而整个海宁的税收收入才八万多两,北方宛平查氏的财产还得另算。因此,用来赈济族人的义田,查家经常一买就是几千亩。
1907年冬,海宁当地百姓号召保卫铁路路权,纷纷集资募股。查文清对此很不感兴趣,反而号召镇上的商界官绅出资营造文昌阁,还亲自去视察工地,连石料也要自己过问、挑选。海宁的青年不干了,投书上海《申报》,说:查文清“为敝州(海宁州)有势力之巨绅,家资亦不下十余万,非维固不肯认(认捐铁路股份),且倡言铁路有弊无利”,简直“是何腑肠耶?”查老先生想必对洋玩意心有顾虑,但也未必阻挠过铁路,倡修文昌阁更是士绅功德事。不过从这封激进的读者来信可以看出,查家在当地是“巨绅”,极为有钱,人所共知。
还有一个例子可以证明金庸家境的优渥。1909年,清廷新政提倡地方自治,各地设置谘议局,即议会,选举地方贤达,查文清的票数排第八,当选海宁议员,成为唯一入选的查家人。选举人的前提条件无非办理学务三年、中学堂以上毕业、有功名、当过官、家底殷实(5000银圆资产或不动产,多年之后毛泽东在当时的民国首都北京也只能一个月挣8块大洋,可见这条门槛之高,不过对查家不算什么)之类,满足一条即可。列位注意了,这可不是对被选举人的要求,而是对投票人的要求,满足了这些条件才有投票权。海宁是江南富庶之地,名门望族麇集,饶是如此,也仅有一千多人有投票资格。查文清能在这些非富即贵的投票人中被选为议员,得票还相当高,足以证明查家在当地的影响力。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如网文上说金庸“输在了起跑线”吗?
可见,金庸的爷爷查文清就是海宁查氏最具名望的贤达了,世代学霸、家境优越、诗书传家,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金庸这叫“幼承庭训”,但他的成长经历显然对于当下焦虑的中产没有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赖惠敏《清代的皇权与世家》;《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金庸、池田大作对话录》《宁海市教育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