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曾說：「拆掉一座城樓，像挖去我一塊肉;剝去了外城的城磚，像剝去我一層皮。」他被公認是中國建築學的開山鼻祖，也是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的象徵，最終他的故居也在推土機下不保。「梁林故居」近日被「維修性拆除」了，曾經的清新小院、匯聚文學大家的「太太的客廳」已是一片狼藉。是什麼摧毀了已被認定為文物的「梁林故居」?文物保護背后多少無奈?誰來解決悲哀的現狀?香港商報記者 朱求真

　　「梁林故居」終成碎瓦

　　「梁林故居」--一個淒美的名字，勾起了人們對於歷史的追思。「高高的牆里是一座封閉但寬敞的庭院，里面有個美麗的垂花門，一株海棠，兩株馬纓花……」這是費正清夫人費慰梅筆下的北總布胡同3號院(現為24號院)。1931年至1937年間，建築大師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就租住在此。他們從這里出發，考察了當時中國的137個縣市、1823座古建築群落，對其中的206座古建築進行了詳細測繪，完成圖稿1898張。這一工程使眾多埋沒在荒野的國寶級古代建築揭開了神秘的面紗，為世人所知，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古老的敞肩橋--河北趙縣的隋代趙州橋;世界上現存最高的木構建築--山西應縣的遼代佛宮寺木塔;中國現存最偉大的唐代建築--山西五台山的佛光寺等等。可以說，「梁林」二人對中國建築史及文物保護做出了重要貢獻，留下了奪目的一筆。

　　曾是名噪京城「文化沙龍」

　　在高高的瓦礫堆上，很難想象這里曾是文化名人的聚會地，一個詩意女子的會客廳。冰心曾在短篇小說《我們太太的客廳》里寫道：「我們的太太自己以為，她的客人們也以為她是當時當地的一個『沙龍』的主人。當時當地的藝術家，詩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镕的下午，想喝一杯濃茶，或咖啡，想抽幾根好烟，想坐坐溫軟的沙發，想見見朋友，想有一個明眸皓齒能說會道的人兒，陪著他們談笑，便不假思索地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車，把自己送到我們太太的客廳里來。在這里，各人都能夠得到他們所向往的一切。」「這里」便被解讀為「梁林故居」的客廳，20世紀30年代北平有名的文化沙龍。

　　梁思成、林徽因在當時的文化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二人居住的小四合院更成為名流薈萃的「文化沙龍」，哲學家金岳霖、政治學家張奚若、哲學家鄧叔存、經濟學家陳岱孫、作家沈從文和蕭乾等都是這里的常客。「文化沙龍」名噪京城，成為理想和激情的栖息地，精英們在此切磋學問、議論時局、談文論藝。

　　欲蓋彌彰的「維修性拆除」

　　其實，「梁林故居」的悲劇命運并非一日而成。早在1988年，就有一位開發商買下了北總布胡同24號院里的土地，在其中建起了一座三層的現代樓房。假山、柳樹全都被清除，東廂房被拆除，倒坐房的房門被砌死，傳統宅院的風韻逐漸模糊。

　　2009年5月，「梁林故居」再次遭到了城市發展大車輪的碾壓。「梁林故居」門樓及西廂房被先后拆除。所幸的是，那次拆遷經媒體報道后，引發了社會輿論對於「梁林故居」命運的關注。2009年7月下旬，國家文物局明確表示，「梁林故居」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應該由地方文物部門申報公布為文物保護單位。2010年1月，國家文物局表示「梁林故居」已被列入「不可移動文物」，同年10月媒體稱「梁林故居」已被列入第三次文物普查新登錄項目範圍……誰能想到，時隔不久，高舉「免死牌」的「梁林故居」，還是在推土機的轟鳴中碎為瓦礫。

　　更具諷刺的是，「梁林故居」已被「維修性拆除」掉了，但東城區文化委文物科負責人卻表示，「梁林故居」將來肯定是要復建的，建設單位此前也一直在做復建項目的申報。對於「復建」這個香噴噴的「畫餅」，中國文聯副主席馮驥才反問，「文物從來沒有新的，如果說是新的，只能是假古董。」

　　馮驥才說，中國有660個城市，在這30年把幾百年、上千年形成的千姿萬態的具有個性的城市都變成了千城一面，「這是我們的一個文化悲劇。我們把這樣的東西交給后代，后代只能說我們這一代無知，我們這一代人沒文化。」「尤其是最近『維修性拆除』，既有了破壞的現象，又有了破壞的藉口!」他說。馮驥才痛批在「申遺」過程中的不良政績驅動現象。「我們從十幾年前開始全國性地拯救遺產，但是我們的文化遺產因為一開始是不良政績驅動的，有時文化遺產申遺成功之后卻沒人管了!」馮驥才還提到，「我們現在文化產業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創意，有很多是虛的，很多就是為了圈錢。」

　　著名建築評論家方振寧表示，「梁林故居」對於后人來說，是勾起歷史記憶的場所，強拆它，如同一次對精神的虐殺。而更值得擔憂的是，「梁林故居」的強拆并不是個案。。「一個城市是一點點形成的，文物古建是歷史的見證物，不能肆意妄為地拆毀。」方振寧說，即便是拆遷，也應該合乎法律程序，而現在，誰也沒有看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