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丹顶鹤》:艺术诠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舞剧《丹顶鹤》专家评述摘要
这是一个伟大的艺术题材。这个题材日前再次被艺术家作了令人惊艳的发掘和再现。这就是著名舞蹈家赵青酝酿十几年并任总编剧和总编导、由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作演出的舞剧《丹顶鹤》。
舞剧《丹顶鹤》题材好,立意高。在当下美丽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时代背景和文明语境中,《丹顶鹤》讲述和呈现的仿佛是一个过去的故事,但它又是我们今天的生活。舞剧通过小娟和仙鹤生死相爱相依,提示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天人合一。
一出具有深刻舞蹈性的舞剧
向云驹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报》社长
上世纪80年代,江苏盐城的一片天然湿地当时是我国最著名的丹顶鹤栖息地。就在那里发生了一个女大学生为救丹顶鹤而沉埋在沼泽之中的故事。这个故事一经传开,在全社会引起巨大反响和议论。那个年代是一个开放、多元、丰富的时代。大学生是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有两个大学生的英勇献身引发社会议论。一个是男大学生舍己救普通农民,一个就是女大学生舍己救珍稀鸟禽。人们热议和思考这种行为值不值。大学生张华救农民,在讨论中统一了人们的道德观:生命的价值不能按大学生和农民的身份论大小,张华的献身具有伟大的人格力量。此事矫正了社会的道德伦理的偏颇和偏见。女大学生叫徐秀娟,她以身救援丹顶鹤,引发人们对人的生命和动物的生命孰轻孰重的思考,进而引发了生态文明理念在中国的传播。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程中标志性的事件。此后,由朱哲琴演唱的歌曲《丹顶鹤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它凄婉哀艳的旋律和这个让人忧伤的故事久久地回荡在人们心头。我始终认为,当下中国人的动物意识、生态精神、绿色主义、环保理念的启蒙和觉醒是这个大学生和这首歌奠定的。
这是一个伟大的艺术题材。这个题材日前再次被艺术家作了令人惊艳的发掘和再现。这就是著名舞蹈家赵青酝酿十几年并任总编剧和总编导、由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作演出的舞剧《丹顶鹤》。
舞剧《丹顶鹤》分为序幕《鹤之恋》、一幕《鹤之梦》、二幕《鹤之缘》、三幕《鹤之殇》、四幕《鹤之悲》,尾声《鹤之忆》。全剧完整地叙述了主人公小娟与丹顶鹤的生命情感,小娟上大学对丹顶鹤的思恋,回乡养鹤的亲情与保护鹤的勇敢,救助丹丹(鹤)的无畏与牺牲,丹顶鹤的思念和人鹤共鸣的悲歌。看完整部舞剧,小娟的形象令人难忘,丹顶鹤高雅的步态和人鹤相谐的生态景观令人神往,小丹的离去和《丹顶鹤的故事》的歌曲令人百肠千断又肃然起敬。
舞剧《丹顶鹤》题材好,立意高。在当下美丽中国、生态文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时代背景和文明语境中,《丹顶鹤》讲述和呈现的仿佛是一个过去的故事,但它又是我们今天的生活。舞剧通过小娟和仙鹤生死相爱相依,提示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本质:天人合一。人类只有热爱自然才能领略自然之美,只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有美丽中国的生态文明。热爱自然、保护动物、怜惜生灵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愫,破坏自然、猎捕候鸟、摧残生灵是人类最丑陋的行径。《丹顶鹤》用美丑的对比,用优美的舞姿和崇高的牺牲,以“美的毁灭”的悲壮和悲剧,颂扬了人的生态精神,给今天的生态文明理想作出了艺术化的诠释。
舞剧《丹顶鹤》选择的表现对象具有先天和先在的舞蹈性,显现出舞蹈家高超的艺术敏锐和直觉。这是一个特别适合“舞蹈”的故事,这也是一出特别具有舞蹈性的舞剧。全剧由人的舞蹈、鹤的舞蹈、人与鹤的舞蹈交叉编织而成。大学生舞蹈充满朝气,校园气息扑面而来。鹤的独舞、双人舞、群舞,在拟人化中实现拟鹤化。编创者特别精心地提炼出鹤舞的脚姿、身姿、手姿、头姿,创造出具有鹤的动态和律动的各种舞段,既多姿多彩又独特独在。全剧完全没有落入《天鹅湖》的窠臼,全部都是来自于独创独具的鹤舞,达到了真正的原创性、极高的审美高度和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这一点殊为难能可贵。当小娟、阿福和养鹤人与丹丹、丹顶鹤一同起舞时,无论是风和日丽、月下芦苇,还是暴风骤雨、危机四伏,不同的舞段和桥段,不同的性格和风格,不同的情绪和情节,使舞剧充分展示出舞蹈的美和戏剧的张力。
舞剧《丹顶鹤》的音乐、舞美、服装、布景、灯光与全剧舞蹈、情节、氛围相得益彰,同样呈现出和谐的气氛和统一的风格。舞剧不仅重新让人们共同回忆几十年前家喻户晓的故事,并且把传唱一时至今仍然脍炙人口的歌曲《丹顶鹤的故事》加以巧妙再用。当尾声全剧高潮时,无数丹顶鹤为小娟的牺牲哀鸣悲恸时,工人们也在苦苦寻觅、呼唤小娟的名字,这首经典的歌曲从天而降也从人们心灵的最深处油然而生,如泣如诉,感天动地。舞台上重现了小娟的生前影像,强化了小娟的形象(可惜这里似乎缺一段高潮化的鹤舞),让人们重温了一段经典的音乐,再度唤起人们视听的双重审美经验,升华了舞剧的视觉意蕴。
舞 之 精 灵
唐 凌 《艺术评论》主编
不知是哪一点深深牵动着赵青先生的情怀,她对丹顶鹤以及30年前那个爱鹤的姑娘始终念念不忘:上世纪80年代江苏盐城有一个养鹤姑娘秀娟,她为寻找丢失的丹顶鹤溺水死去。后来,有了一首好听的歌:《一个真实的故事》,是朱哲琴那飘渺空旷的声音。再后来,是多年后的这个5月,赵青先生与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排的舞剧《丹顶鹤》首演。
这是一部关于鹤的舞剧,或许,鹤之舞可以更丰富更空灵。鹤,生来就是舞之精灵,是鸟族中舞蹈最优美,表达情感最细腻,舞姿最富于变化的,奔走、跳跃、展翅、扇翅,鹤之舞由几十个、几百个动作连续变幻而成,自然天成、随心所欲,南朝文学家鲍照在《舞鹤赋》中赞叹为“众变繁姿”“轻迹凌乱,浮影交横”。鹤舞,注定了是这样一部舞剧的灵魂所在。创造出经典的鹤之舞蹈语汇,提炼出鹤最根本之精神气质,方能达至这部作品的成功。在《丹顶鹤》舞剧中,我们看到了鹤姿态各异的舞蹈:群鹤、独鹤、鹤与鹤、鹤与人;独舞、双人舞、群舞;还有鹤的欢欣之舞、恐惧之舞和哀伤之舞。还可以更精彩!如果剧中还能够呈现一些舞段更精准地抓住鹤的独有气质,就将令这部作品更为扎实地立住。我很想看到一段比如孤鹤之舞,舞出鹤的高贵和孤独;比如一段鹤的飞翔之舞,高飞的丹顶鹤,翅长而宽,“鸣则声闻于天,飞则一举千里”,舞出那飘逸而自由、强劲而洒脱的鹤之飞翔;再有鹤的相爱之舞,鹤的骄矜之舞。还有,丹顶鹤以丹顶命名,丹顶是鹤的神圣和骄傲,伴随着丹顶鹤的生命历程,是它们生命盛衰的凝聚之点,能否有一段“丹顶之舞”?
这是一部关于情的舞剧,或许,它的情可以更浓烈更细腻。鹤是深情的生灵,而在这部舞剧中,最动人的是人与鹤的情感。那个为寻鹤溺水的年轻姑娘,也许前世就是一只美丽的鹤,她被鹤深深吸引,对鹤深深迷恋,对鹤深深投入,最后追寻鹤而去。剧中主要抒写了鹤——丹丹与姑娘的相互爱恋和爱护,似乎还可更加细腻,我想,人与鹤之间一定也经历了彼此的打量、矜持、怀疑、逐渐地走近、信任、依恋、欢乐以及最后的哀恸,情感一定是多层次的。是否可以考虑再增加一只鹤作为主角,如此,舞段和情感表达可顿时大为丰富。值得一说的是姑娘救鹤的一段,加上刘廷禹先生的音乐,是全剧的高潮,感人心魄。姑娘死后群鹤之恸是延续而来的情感,对这一段如果舞台上能更加节制而艺术化地处理,而非红绸飞扬或从空中飘落,手法的常见不论,这过于革命化的气质与这部舞剧亦不甚契合。这样的情境,如果能更似“天鹅之死”,死,是美渐渐消逝的一个过程,如秋叶般静美,可能会更有情到深处的感觉。
这是一部单纯的舞剧,或许,它可以更单纯更诗意。鹤的服装不必要求形似,而更追求神似,更显露出鹤的优雅高贵和那一份姿态中与生俱来的孤独。音乐更静更优美。舞美展现的是云与鹤,水与鹤,天与鹤,芦苇与鹤,更简约更写意更纯净。人物设置是否可更集中笔墨于人与鹤,增加鹤而淡化阿福(这是一个实际上并不起太多作用的角色)?剧情推进上亦可更直接单纯,固然这是一部以真人真事为基础的作品,但未必需要从学校的课桌舞开始进行这种老老实实的叙事,尤其是不必在演出中突兀地推出硕大的字幕,非要画龙点睛般地指出“生态”与“环保”的主题,相信在对美与情的表达中,这个主题会自然而然地流入每一个观众的心中。如果整个舞台呈现,编舞、舞美、音乐、色彩、灯光、造型、音乐、服装,都更为单纯、安静,甚至趋于极简,是不是会更切合我们心目中的舞剧《丹顶鹤》?因为鹤就是如此,白衣胜雪,墨如点漆,再加上一簇耀目的鹤顶红,那是纯粹而极致的美。鹤的精魂应是这部舞剧的精魂!
世人将丹顶鹤视作神鸟仙禽,那凛凛然卓而独立的气质,那翩翩然振翅高飞的舞姿,特别是鹤千百年来在人心中已然定型的美好而高贵的寓意,对于鹤舞的创作无疑是极大的挑战。我们期待这部舞剧直抵鹤的精魂!谨此祝贺。
舞剧叙述性
美学特征探析
仝 妍 《北京舞蹈学院学报》副主编
莫言说,讲故事是人类的天性……用自己的方式,讲自己的故事。
任何一种艺术形态的美学特征应从其自身的审美机制中去寻找,作为舞台艺术的舞剧亦不例外。在舞剧的审美机制中,叙述性使各种无序的技艺单元有序而又有机化,赋予舞剧以“戏剧”品格,即讲故事的功能。如此,便不难得出如下结论:舞剧最基本的美学特征是叙述性。当然,这个叙述性是以舞蹈为手段的叙事表达。
关于舞剧的戏剧表达,通常强调的是“戏剧性”。关于戏剧性,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在表达戏剧性的意思时使用了戏剧一词的形容词“戏剧式的”“戏剧化的”。这是对“戏剧性”涵义的最早表达方式。事实上,戏剧性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它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让戏剧更好看、更吸引人。这个“如何”其实就是一个“叙述”的问题。因此,从结构的角度看,“叙述性”是舞剧成为“剧”的根本与关键,“戏剧性”是“叙述”的效果。舞剧《丹顶鹤》源于20世纪80年代江苏盐城国际珍禽自然保护区的徐秀娟为找寻丹顶鹤不幸牺牲的事迹。1990年著名作曲家解承强将徐秀娟的感人故事谱写成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后改为《丹顶鹤的故事》)的独唱歌曲,经初出茅庐的歌手朱哲琴细腻凄美的演唱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作曲家用“乐”、歌唱家用“歌”叙述了这个“真实的故事”,舞剧《丹顶鹤》要完成的是如何用“舞”来“叙述”这个故事。讲故事的重点是“讲”而非“故事”,因此叙事表达的叙述性是舞剧艺术呈现的关键。往往有些舞剧为了强调戏剧性冲突而忽略叙述性的合理,如复杂的人物关系、复杂的故事情节、复杂的舞台装置等。我们看到,舞剧《丹顶鹤》也有对原型故事做“加法”,采用了小娟与鹤的关系作为叙述的逻辑主线:“鹤之恋”“鹤之梦”“鹤之缘”“鹤之殇”“鹤之悲”“鹤之忆”的四幕一序一尾声。很显然,舞剧的叙述比这个“真实的故事”更加复杂化、戏剧化,但是这种“加法”并没有囿于模式、落入俗套。尽管叙述的语言有些单薄、叙述的张力不够饱满,但是苏北水乡的清新、芦苇荡舟的画意、少女情怀的质朴、人鹤相惜的缱绻,也让故事讲得不乏声色,也有着平平淡淡之后的悲情激越。
舞蹈(剧)艺术是一种时间艺术,它的叙述性是以线性的结构形态将审美信息传达给审美主体,从而将以空间造型为主舞段成为一个连贯的整体。“恋”“梦”“缘”“殇”“悲”“忆”叙述性内容的介入,不仅使各舞段单元结构成了一以连贯的有机整体,而且为每个舞段的展示赋予了新的确定的内涵。如小娟的独舞、小娟与鹤的双人舞、鹤的群舞,使得舞剧《丹顶鹤》比那个“真实的故事”讲得更加唯美、凄美,在真实、感人的故事基础之上,又升华了青春之美、人性之美、人与鹤的和谐之美。从接受美学角度看,舞剧叙述性特征的审美信息传达是以舞蹈语言、空间调度、舞台灯光等作为载体,以时间性“流”的形态出现。剧场里的欣赏过程是审美主体依据所接受的舞台上呈现的审美信息,通过联想、想象等环节,在头脑中幻化出形象。如舞台上舞动双臂、头顶红冠、吸腿迈步的舞者,让观众立刻联想到体态优雅的丹顶鹤;小娟溺亡后两只鹤衔起红绸,引吭悲泣时,观众想象到它们内心的悲恸时也不禁落泪。当然,这时间的“流”,可以是顺序的,可以是倒叙的,也可以是插叙的。不同的讲法,自然会有不同的故事效果。
众所周知,审美主体的联想和想象是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而舞台演出则既受时间制约,又受空间限制。为解决现实生活时空与舞台时空的矛盾,传统的舞蹈叙述和现代的多媒体手段相结合,凸显了舞剧艺术叙述的时空双重性与视听双重性的特征。如一幕“鹤之恋”中,当身在农大的小娟凝视着千纸鹤想念自己的“鹤伙伴”时,舞台后区在舞美特技的作用下,出现了一群翩然起舞的“鹤伙伴”,蒙太奇式的叙述让赵青女士剧本中理想的蓝图得以实现;尾声处,“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为何阵阵风儿为她诉说……”朱哲琴的歌声将舞剧推向了叙述的高潮。如今,越来越多的舞剧创作非常注重舞蹈与声光电相结合一气呵成的叙述,数字技术打破了传统舞台语言叙述的单一性,构成了现代舞台艺术叙述的综合性、立体式,使得舞剧的叙述也呈现出技术美学的特征。通过数字合成的逼真影像,不但使创作者的艺术构想日趋完美地化作现实,更是突破了观众传统视觉认知的范畴,把虚幻的世界逼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从而带给观众新的视觉冲击和审美体验。数字影像视觉传达审美效果的实现,首要的是基于其艺术画面的陌生化,或者说距离感,舞剧《丹顶鹤》尾声处纷飞的鹤群,极大地满足甚至超越了观者的视觉“期待视野”,更是营造了舞剧的感人氛围。
舞剧,其本质是以舞蹈来讲故事。故事讲得好与坏,在于讲故事的方法是否得当、正确。真诚地讲,一如莫言,一如《丹顶鹤》。
充满时空张力的人鹤情深
许 薇 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院长助理
有谁还会记得徐秀娟这位“中国第一位驯鹤姑娘”?27年前的初秋夜晚,为了寻找一只走失的丹顶鹤,她不幸牺牲在寻鹤途中的复堆河里,23岁的青春年华,献给了一生热爱并为之呕心沥血的养鹤事业,她由此成为我国环保业界第一位因公殉职的烈士。以现实题材创作舞剧确实是个难题,既要有真实性,又要有可观性。该舞剧的编剧、总导演新中国第一代舞蹈表演艺术家赵青通过体验生活的方式,从感受主人公的内心出发进行创作。一个真实的事迹、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丹顶鹤的故事》,如何通过“舞”与“剧”将这一切转化为舞台形象,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使得这个艺术品的呈现兼具思想性和审美性,用舞蹈写意的动感之美去述说丹顶鹤的故事,点明了爱护自然、保护生态的舞剧主题。
叙事重构
就舞剧结构而论,舞剧编剧对主人公的事迹素材删繁存菁,着力聚焦于徐秀娟和丹顶鹤“丹丹”这一对“人鹤情深”的主线上,将整部舞剧结构为“鹤之恋”“鹤之梦”“鹤之缘”“鹤之殇”“鹤之悲”“鹤之忆”6个部分。如此层递推进,按情感表现的脉络从情缘、梦寐、相依、永离到追忆……一层一层循序渐进,不仅使舞剧叙事线索明晰,也使叙事情节简明洗练。正是依靠舞剧编导重新审视原型事迹素材的眼光来确定舞剧结构,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舞剧的叙事负担,凸显人与鹤的深情,充满了情感的张力。
更有意味的是,舞剧叙事重构加强背景音乐的叙事铺垫,以家喻户晓的朱哲琴一曲《丹顶鹤的故事》贯穿始终,娓娓唱吟“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这熟悉的旋律把观众带入了“真实故事”的情境之中,让观众与主人公——驯鹤女孩徐秀娟一起,在歌曲声中升华情绪,在空灵明亮、凄婉深情的舞剧情境中,幻化出舞剧时空中人鹤情深的感人形象。
时空交织
舞剧的时空不同于现实的时空,它是诉诸观众视听感受的艺术时空,因而舞剧的时空表现,多取决于剧情的构建和舞蹈形式的有机组合。在舞剧《丹顶鹤》中,编导对原型事迹素材的巧妙重构,还体现在对现实中时间的删减压缩,着重于女孩和丹顶鹤之间浓厚情感的提炼与升华,营造出作用于视觉与听觉想象延伸的舞台空间。在舞剧的表现形式上,编导多次采用在同一舞台作多层次时空交织的呈现,使人与鹤在近乎割裂的两个时空中能彼此呼应、交织并存。
序幕开场,一层芦苇模糊地隔开了女孩与丹顶鹤,形成两层空间叠加的意象,下层是女孩,上层是丹顶鹤,时空并置,体现出编导以写意化的手法描摹女孩因求学而与丹顶鹤隔离的现实空间,但也反衬出彼此念念不舍、遥相呼应的情感诉求。随着剧情推进,在第一幕“鹤之梦”中,女孩追忆与丹顶鹤昔日相处的场景又是一个现实与虚拟交织而成的舞剧时空,既有时间的倒流,又有回忆的虚幻。编导通过虚实相生的方式,推出了舞剧中一段重要的人鹤双人舞,将现实的一维空间衍变为时空流动并置的多维空间,叠映出人鹤情缘的浓浓关系,使舞剧时空得以自由切换。
舞剧尾声“鹤之忆”的舞蹈,编导大胆运用电影闪回的蒙太奇方式,在现实场景中插入了鹤场、学校、孵化、成长等时空交织的片段。霎时间,舞台切割成纵向的3个空间,有现实中寻找呼唤女孩的亲人,还有拟人化期待女孩归来的鹤群,更有远在天边微笑的女孩身影。短促的闪回画面,使舞台的时空交织充满了视觉张力。在“鹤之忆”舞段呈现中,凄婉的主题歌再一次引领观众表达对女孩青春逝去的敬重。
情感张力
常言道,舞剧的语汇是舞蹈,舞剧是通过舞的方式在有限的舞台时空中,延展出充满想象的表演生机。舞剧《丹顶鹤》的叙事是诗化的、意象的、虚拟的,情感充满了时空的张力。这种张力构成在人与鹤的对话表现中有一段极具表现性的舞蹈,编导抓住了女孩与鹤的形象,使之交融呼应。丹顶鹤的主题动作为两臂舒展波动、脚部细致勾绷而富有变化,勾勒出丹顶鹤的高洁优美。女孩的主题动作则偏向当代舞的风格,轻盈灵动、欢快跳跃,既是少女活泼性格的写照,又是人物鲜明形象的塑造。
第一幕“鹤之梦”中,女孩与丹顶鹤的双人舞柔美轻灵,以复合托举、缠绕交织、支撑导引等双人舞技术形式,展现了女孩思念鹤群的浓郁之情。整段舞蹈的情感在静谧的梦境中缓缓流淌,应和着悠扬的旋律,以“舞”的形态带给观众“人与自然”亲密接触的审美体验。
第二幕“鹤之殇”中,女孩对丹顶鹤的情感表达似母爱,她细心地孵化、养育与呵护,使鹤群茁壮成长、翱翔长空。舞剧在这里切入新媒体舞蹈的形式表现,采用全息4D裸眼投影成像技术,将越冬区孵化丹顶鹤的情景一一再现,清晰可感。其间与声、光、电交融的舞蹈,描摹出女孩与丹顶鹤惺惺相惜的浓厚情感。
第四幕“鹤之悲”,可说是全剧情感分量最重的部分,舞剧叙事在这里也达到了高潮。为了寻找走失的丹顶鹤“丹丹”,女孩毅然摸黑钻进密密的芦苇丛中,不幸深深陷入复堆河底。舞剧对这段令人扼腕的情节表现,在艺术处理上再次采用双人舞,表现于沼泽中挣扎的女孩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而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丹丹”,自己则永远留在了冰冷的复堆河底。这是一段惊心动魄、难度较高的双人舞,有着生死之争的强烈寓意,讴歌了女孩用生命爱鹤、护鹤、救鹤的强烈情感,直击观众的心灵。
主题烘托
舞剧《丹顶鹤》秉承对现实叙事的“价值”探寻,以感人的舞剧形式唤起人们与自然和谐共处、保护生态意识的觉醒。在舞剧中,戏剧冲突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而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极尽渲染和铺陈。用舞剧特有的形式语言表现生态主题,可以说是这部舞剧创作的一大特色,也是以艺术形式对现实价值观的高度颂扬。
剧中女孩原型徐秀娟当年从北国扎龙保护区南下,在盐城海滩养护越冬丹顶鹤,承担人工孵化、育雏、饲养和驯化试验的全过程。她担心雏鹤的生存环境,白天她把丹顶鹤抱在怀里,晚上则带在被窝里睡觉。直至当丹顶鹤遇难的时刻,她以一种人性崇高担当的态度,不惜牺牲生命去搜寻。舞剧引发了太多关于人与自然、人性道德的价值评判,可谓是弘扬主旋律舞剧创作的佳作。
长期以来,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舞剧创作始终高产高质,从《阿炳》、《西施》到《秀娘》,均彰显了地域舞剧创作的特色。在这部新创舞剧中,他们则回归现实,以现实主义的艺术眼光,将一段真实感人的事迹用舞蹈形式重构,但蕴含在舞蹈动作中的语汇和舞台多样的表现形式仍不失江南风采。少女舞姿的轻盈、鹤姿展翅的灵动、一叶扁舟的荡漾,都深深印有柔和细腻、委婉灵秀的江南舞蹈特点,这些都标识出无锡市演艺集团歌舞剧院一贯的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