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史學者、軍史作家。鐵原大血戰名將蔡長元之子蔡小心

 

　　日前，軍史作家、開國少將蔡長元之子、延安兒女聯誼會成員蔡小心就軍隊反腐等相關話題接受了廉政瞭望專訪。蔡小心對于“敏感話題”并不回避，但他一再強調，自己不是左派、不是右派，而是實事求是的中國派。

 

　　文_本刊記者 曾暉 李天銳

 

　　不能簡單否定“文工團”

 

　　廉政瞭望：“十八大”以來，軍隊的老虎蒼蠅被打掉不少，你怎么看軍隊里的腐敗現象？

 

　　蔡小心：這一輪的反腐風暴，確實暴露出我們軍隊的一些腐敗，已經到了觸目驚心、非反不可的程度。事實證明，軍隊不是廉政建設的保險箱。在軍隊外存在的一些問題，軍隊也不可能避免。而且，由于軍隊的特殊性，其表現形式也有其獨特性。

 

　　軍隊腐敗到如此地步，很難說是哪個人的責任，這是一個長期積壓的過程。改革開放后，為解決部隊建設和官兵生活的實際問題，一段時間內，中央允許軍隊經商做買賣，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但困難時期過去后，沒有及時糾偏，加之管理不嚴，出現了日益嚴重的腐敗現象。在上個世紀末，解決了軍隊經商的問題，是很大的成績，但同時，又在選人用人、土地開發、裝備管理上暴露出新的問題。

 

　　黨的十八大，到了一個新的十字路口，這是與過去進行“了斷”的契機。所幸的是，新一代中央領導集體抓住了這個機會。以查處谷俊山、徐才厚等人為切入口，并將審計部門上升為軍委直接領導，就是抓住了解決這個問題的要害。

 

　　廉政瞭望：現在“文工團”也常常為人詬病，有時還會與軍隊腐敗聯系起來，你怎么看？

 

　　蔡小心：我不贊成簡單地以此否定部隊文藝制度，包括文工團等建制設置的言論。部隊文藝工作，是我軍政治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文工團是部隊文藝工作的重要建制。因為軍隊的特殊性，一些邊海防的艱苦崗位的慰問演出，需要表演者具有很強的紀律性和奉獻精神；有些基地等演出慰問對象，還有一定的保密性；而一些直接面向部隊的節目，其創作和表演，都需要有很強的兵心兵味。這些都不是簡單地“向社會文藝團體購買服務”或者由普通的部隊官兵，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或短時間脫崗集中搞一下就行的。因此，文工團是必須保留的建制。而關于保留文工團的部隊的級別，以及內部編制、員額等，則應該在總政的領導下，進行統籌研究。

 

　　但我們不能回避，一些自律不強的軍隊干部，確實把部隊的文藝單位，當做了自己的“后宮”，將一些意志品質不堅定、貪慕虛榮和個人利益，甚至業務能力不適合部隊文藝工作要求的人，安排進了部隊文藝單位，甚至根據個人喜好直接影響這些文藝單位的干部配備。這不僅對部隊文藝工作造成了干擾和損害，也在一部分部隊官兵中造成了模糊認識，影響了部隊建設。更有甚者，利用自己的明星身份，與軍隊外的各種利益勾連，形成了一個腐敗的網絡，在錯誤的方向上越走越遠，直到落入犯罪的深淵。這對他們個人，也是一個悲催的結局。

 

　　我們要在整個軍隊反腐的大背景下，來認識這個問題。我們不能因為一些軍隊文藝隊伍里的不良分子，與軍隊貪腐有直接的關系，就否定整個軍隊文藝工作，更不能鼓吹取消這些建制單位。

 

　　說到底，文工團的存在同樣是個歷史遺留問題。很多問題要循序漸進，先易后難地一步一步解決，這雖然是句老話，卻是一句大實話。

 

　　廉政瞭望：對于軍隊監督機構的設置，你有什么建議？

 

　　蔡小心：現在中央軍委有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后勤部和總裝備部四大總部，軍紀委隸屬于總政治部。但這好比一座房子，盡管所有權上寫的是我名字，我卻并不常住，而是把它托管出去，至于托管房子的人怎么處理，我很難知情。所以我建議，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讓軍紀委直接接受中央軍委管轄。

 

　　上個月，總政治部下轄的軍事檢察院和軍事法院的“兩長”，級別都升了半格（副大軍區級），這是一個地位提升的信號。我認為，軍紀委的地位將來也不是沒有變化的可能。

 

　　未來反腐難度會更大

 

　　廉政瞭望：你覺得未來的反腐敗重點是什么？

 

　　蔡小心：前不久，我到各地參訪，感受到地方的黨風政風比過去有了極大好轉，胡作非為的事情沒聽說了。商人們都很高興地說，不用交保護費了，不被找麻煩了。當然，還是有人在擔心，萬一反腐到此為止，不良風氣卷土重來又怎么辦？

 

　　所以我認為，反腐敗雖然已經進入“深水區”，但只是站到了大門口，這扇門還沒完全推開，沒人知道后面還有多大困難，可能比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的難度還大。反腐敗最重要的，是把二三十年來形成的官僚主義和權貴資本主義打掉，這兩者正是緊緊綁在一起的。

 

　　廉政瞭望：有境外人士聲稱，中國的反腐敗夾雜著權力斗爭，你怎么回應這樣的說法？

 

　　蔡小心：所謂“權力斗爭說”，很符合那些不了解，或者有意歪曲我們黨的政治原則、組織原則的人的臆想。這些人總是從“哪個干部是哪個領導人的親信”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看到哪個干部被查處了，就會去往上追溯，他是誰提拔的，是什么履歷、背景，與哪個領導人有“交集”。

 

　　應該承認，每一位領導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履歷，都有自己的各種背景，對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和部門的干部，都是比較熟悉，也更容易信用。但我們黨是一個基礎很扎實的黨。所謂的基礎扎實，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有著健康的組織原則。

 

　　同時，我們也要承認，那些今天被調查處理的貪腐分子，也不可能是一開始就是一無是處的。他們能進入領導選用的視野，走到那樣的位置，必須要有過人之處。而他們貪腐的開始、發展，直到暴露，需要一個過程。我們不能因為某位領導人退休了，他選用的什么干部，接著因貪腐被查處了，就說這是在“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權力斗爭”。

 

　　更進一步說，這種邏輯，其實是迷信“洪洞縣里沒好人”，從根本上否定我們黨和軍隊的根本性質。

 

　　大多數“紅二代”跟老百姓沒區別

 

　　廉政瞭望：前不久，“紅二代”在北京聚會，支持習近平總書記反腐敗，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

 

　　蔡小心：習近平總書記下過鄉，當過知青，離開軍委機關，由縣委書記起步，一個臺階不落地走過來，了解人民疾苦和社會問題。所以，十八大以來，中央出臺的一系列政策更加貼近民生，制定改革方案也更加符合實際，得到廣大群眾的擁護。當然，習總書記也是我們“紅二代”的代表，他所做的事業正是我們的愿望，所以我們要堅定地支持他。

 

　　廉政瞭望：你眼中的“紅二代”群體是什么樣子？

 

　　蔡小心：客觀上講，絕大多數的“紅二代”跟普通老百姓沒什么區別，這個比例在95%以上。一方面，我們的父輩們都是打天下的老兵，我們接受的是傳統革命教育，思想上比較單純。另一方面，我們從小的生活條件相對較好，把錢看得淡，大家更看重的是父輩的名聲。有很多“紅二代”沒權也沒錢，盡管他們父輩的部下很多都當了官，他們也沒去跑關系，與官場走得很遠。

 

　　廉政瞭望：怎么看個別“紅二代”的腐敗傳聞？

 

　　蔡小心：我本人，以及我所接觸到的“紅二代”，就社會輿論對于“紅二代”群體的監督，都是絕對認同，也是充滿感激的。“紅二代”中，肯定有背棄了父輩的信仰，也背棄了自己的家風傳承的敗類。這些人，實際已經不配稱“紅二代”。早一些把這些蛻化變質的敗類清理出去，是最符合我們這個群體的心愿的。

 

　　但也有一些人針對“紅二代”的言論，實際是捕風捉影，甚至毫無事實依據的惡意攻擊。他們的基本策略，是利用人民群眾對貪腐、特權的反感，以及對“紅后”這個圈子的不了解，故意制造一些針對“紅二代”的貪腐傳言，將我們黨領導人民建立起來的，與舊制度、舊中國有著根本不同的新生的人民政權，“虛無化”為傳統的“打天下坐天下，封妻蔭子求富貴”的“紅朝”。至于這些人的根本意圖，已經有很多分析，這里就不多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