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9岁女童茜茜(化名)被北京的“国学教师”张红霞虐打得遍体鳞伤,谁都难免生出强烈的恻隐与义愤之心。张某涉嫌犯罪已被刑拘,其中是非曲直,当由司法程序审断作结。
送女入虎口的妈妈见到孩子惨状,痛哭失声。问题是,痛哭之后当如何?这位单身母亲,既然相信国学能“修身养性”,半年不探望可以“锻炼女儿的独立能力”,她是否还会选择让孩子离开自己去读国学?还是让茜茜养好身体后,回归“确实学不到知识”的公立教育体系?
这道难题,很多家长都会遇到。送孩子独自去海外留学的家长,有一部分也会选择有教会背景的学校,未必信仰宗教的家长们有个朴素的想法:那里“不仅教知识,也教做人”。如果各种国学班真的有助于孩子找到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让孩子与孔、孟、老、庄等先贤大哲产生心灵呼应乃至对话,或者简单说,能够构成一个有价值的选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家长们首先要弄清楚:国学班究竟教什么?什么是国学的真精神?
就儒家而言,孔子倡仁学,孔子没后,儒分为八,孟子倡扩充人性之善端,荀子以为人性本恶,重视知识与制度“化性起伪”的作用,堪称先秦两大流派。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追求一种符合公义的社会秩序,指引修习者的人格养成。学习儒家经典,当使人从修身齐家做起,推己及人,仁民爱物,当下承担起自己在世的责任,成就一个不忧不惧的美好人生。
五千言的《道德经》则教人从现成物化的世界退开一步,回到使物成为物,使美丑、高下、善恶得以如此显现的自然生成的世界。学习道家经典,当使人归返天地,成就一个自然逍遥的美好人生。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以来,与本土文化相生发,到隋唐产生出天台宗、三论宗、华严宗、禅宗等中国本土宗派,宋明更是激发了儒学的新形态,有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新进展。学习佛教经典,就当体会如何克治无明执著,成就一个自在无碍的美好人生。
真正的儒家提倡父慈子孝,却决不认为父母对子女的绝对权威,而是乐见“家有诤子”;提倡家国情怀,尽自己国民的责任,却绝不主张对任何一种权力的愚忠,主张“国有诤臣”;提倡做人的基本礼节,却反对徒有其表的虚礼,尤其反对以礼杀人,提醒人们认识到礼背后洋溢着的生命的自然节奏与和乐精神。
《论语·卫灵公》篇说: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说到底,学国学,是要唤醒孩子生命中的那个天命之性,那个充满灵动之气的自我,使其从最切身的亲子之爱开始,自由地丰富其情感,觉醒其理性,安顿其欲求。从体会爱之为爱的真诚感人始,推己及友人而至陌生人,涵养其换位思考与宽宏胸怀。让几岁的孩子一天读十小时经典,这不是使经典开阔其生命,而是使幼小的生命服务于经典,极易造成其对国学的反感不说,若让天机盎然的生命渐渐枯萎,罪莫大焉!
因此,国学学习的目的是唤醒,而非灌输;是激发,而非强迫;是在孩子与父母、师长、同学和大自然相处的过程中,随机指点其恻隐、是非、羞恶与辞让之心,从而养成其良好的行为习惯,懂得内求和自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在此基础上,教育者才有真实的基础往前再走一步,引导孩子适度诵读经典,使其由浅入深,慢慢与经典发生真切的生命共鸣。
当然,国学也不尽善尽美,第一也存在着与现代文明相悖的东西,对此不能照单全收,第二也不能代替数学科学教育。
私塾决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开得好的。私塾教师应该能对传统经典有相当的理解,对孩子有高度的尊重,对其他人类文明有开放的心胸。现在的国学经典教育,在极有限的一些中小学里有试点,可惜师资未必优良。社会上各种国学班,多游走于灰色地带,戒尺式的“惩罚教育”,军营式隔断亲子关系的“挫折教育”,屡见不鲜。
办教育的权利,本是公民与社会的天然权利。提高国学班质量的两难在于:政府一管就死,一放就乱。或许,政府鼓励民间建立竞争性的教育评级与监督机构,可解此困。
其实,最好的“私塾”,是家庭。父母完全可以陪着孩子一起读经典,一起成长,每天半小时,使经典在家庭生活中活起来。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父母的角色得以生而发之,孩子对父母的回馈,也决不止是养老和孝敬,而是自孩子出生,即以其天真之在,使父母当下即能重新体会到活泼泼的至诚生命状态。这种至诚的生命体验,是孩子带给父母的神圣礼物。
这就是最动人的国学,最美好的教育。
网络编辑:zero责任编辑:史哲 蔡军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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