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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士豪:把小米模式複制到國外

2014-11-03
来源:新浪科技

   新浪科技 王若涵

  “湖海洗我胸襟,河山飄我影蹤……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當落日的餘暉灑落台北街頭,10歲的童士豪與小夥伴穿行在人流中,旁若無人般大聲唱著,彼時的他有一種來去瀟灑、自由無間的感情充斥心中。他們忘情地唱著,太陽一點點收斂了光芒,最後一抹放肆地照耀在他們臉上。

  上世紀70年代的台灣,正值蔣經國時代舉債大興“十年建設”的階段,台灣經濟開始起飛。在經曆過壓抑和沉默的六十年代之後,台灣人迎來了思想文化上的黃金時代,推崇著自由精神。童士豪正浸潤其中,他唱的正是79版《楚留香》的主題曲。

  直 到今天,那歌詞、那場景仍長存他心中。彼時,笑看江湖、縱行天下的楚留香轟動了那一代的台灣人。只是小童士豪沒曾想過,三年之後的自己,從此走在了獨在異鄉漂泊的路上。台灣14年,美國16年,香港加新加坡4年,大陸8年——這段始於亞洲又歸於亞洲的曲折旅程,也成就了今天的他。

  在回到大陸後,童士豪曾服務於啟明創投,在此7年間,他曾主導投資小米、凡客和一嗨租車等明星企業。2013年10月,童士豪成跨越中美兩地的紀源資本(簡稱GGV)合夥人,專注國內和矽穀的創業型公司,嘗試把中國模式逆向複制到國外。

  創業失敗未迷茫:互聯網有機會

  2000年3月,新加坡,某個深夜淩晨,童士豪獨坐家中,一盞台燈、一台筆記本和一份尚未完成的PPT。承擔著70個員工的生存壓力,他徹夜未眠,失落、無奈,孤注一擲。因為天一亮,他就要走進會議室,與新加坡電訊、菲律賓電訊和泰國電訊談判,以合理的價格賣掉他的公司。

  而與此同時,美股開始全線大跌,即將崩潰滑落至穀底。積累了一個世紀的狂歡和幻夢被捅破,泡沫頃刻間將化為須有。“在股票開始下跌的時候,曾經對你有興趣的公司,開始逐漸失去興趣,本來傳統行業對互聯網還是有些幻想的,這下都沒有了。”童士豪說。

  當時的他,執掌一家叫做Asia2B的電商公司,和一群充滿理想抱負的年輕人,想要用他們的想法改變世界,但是現實卻給了一記重創。雖然公司融了一大筆錢,但是在摸索商業模式中失敗,在那個泡沫年代,“能被賣掉也不錯了”。

  多年以後,向來不見其人但聞其笑的童士豪,在看《中國合夥人》時掉了眼淚。劇中,三人仰望炫目的華爾街,而後在摩天大廈的落地窗前與美方談判,成冬青說:“此刻,我站在這裏仍不免害怕,但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賦予我們,打敗恐懼的勇氣。”

  在那一天,Asia2B被新加坡電訊收購,此後又與SESAMi合並後叫亞洲彙商,其資本總額達7200萬美元,新加坡電訊占股44.5%,李顯揚為董事會主席,也一度成為阿裏巴巴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雖然最後把公司賣掉,他個人並未虧錢,但對他而言,這是第一次創業失敗。在這一過程中,他深切體會到創業者背後,無人可訴的孤獨感和背著團隊的沉重感,而這段經曆也塑造了他的價值觀——“如果沒有創過業,就沒有資格批評創業者。站著說話不腰疼,真的是知易行難。”

  很多時候,創業失敗容易令創業者一蹶不振,對個人來說意味著價值的否定和信心的摧毀。但童士豪似乎沒有將這次失敗算作失敗,甚至沒有因此而迷茫過——“我覺得那時候,互聯網是有機會的,但是時間可能不會那么快。”

  或許是他天生的樂觀,加上多年人文曆史書籍的熏陶,總之在心灰意冷的時候,他說,人會有很多事情可以鼓勵自己和他人,什么事情之前都有經曆過。也就不會怕,能夠挺得住,沉穩下來想辦法解決問題。

  他從5歲開始讀曆史書,讀的第一本是《吳越春秋》。對於闔閭、夫差和勾踐之間的故事細節,他說自己仍然記得清楚。覆滅一國也好,敗而成奴也罷,那些起起伏伏,都可了然於胸,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吞吳,但即便稱霸一時也逃不過曆史的車輪。這或許便是讀史使人明志的力量。

  “於投資而言,公司與公司之間的競爭與古代國與國之間的競爭蠻類似的,包括在做出戰略決策的時候,對於反應對方想出什么招數時,是有幫助的。”他如是說。

  關於熟讀曆史,凡客誠品CEO陳年回憶道:“有一次我們約在上海談事,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在等我了。就在浦東的酒店大堂,我看到他在看德川家康,而那一套有20多本書。那是09年的事情了。”他對此印象深刻。凡客是童士豪在啟明創投時所投的項目,而他現已退出公司的董事會。

  順勢而為:天道不一定酬勤

  深茶色頭發前端微卷,一張圓臉上架著無邊框近視眼鏡,眼睛不大。大笑的時候,眼睛眯成兩道細縫,而嘴巴像是霸占了半張臉,笑肌彎成近乎90度夾角。1米95的身高,橄欖球運動員似的魁梧身材,時常身著藍色或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這便是對童士豪的標准畫像。

  和童士豪同代的台灣人,多數前往美國深造,很多也是他在斯坦福的校友,比如楊致遠、林欣禾等。但是他認為,如今的台灣有些局限自我,不夠國際化。“這個地方很溫馨,人情味也很重,但是如果眼光不放長遠,不來大陸也不去美國,不能跟上世界潮流,是會蠻可惜,是比較致命的。”

  1993年,童士豪從斯坦福畢業,前往華爾街,就職於美林證券。同一年,Marc Andreessen(馬克·安德森)發明瀏覽器,互聯網時代才真正到來。相差一年,他已經跳入金融圈,而在那個年代,互聯網尚未像今天一樣成為主流。

  在那兩年中,他在紐約度過了人生中最恣意的兩年。在華爾街工作常常下了班已是淩晨,而到了周末,童士豪就會和朋友跳進出租車,一起融入光怪陸離的不夜城,感受大都會瘋狂的夜生活。

  也是在那兩年,他養成了熬夜的習慣,以至於他可以一天睡四五個小時,時間以半小時為單位,連續一周內往返中美兩地而能快速適應。他在美林時,經常是邊做數據模型、寫報告或PPT,然後邊吃外賣餐。

  自 13歲踏入美國大陸,他離開亞洲已有十年的時間。1993年,不希望脫離亞洲太久的他前往香港。但那時香港尚未回歸,礙於語言不通,他找不到歸屬感。在度過了最不舒服的一年後,有一個選擇擺在他的面前—加入美國背景的華平基金,還是有亞洲背景——LP來自日本、印尼和新加坡等地的台灣基金。他選擇了後者。

  對 於做選擇,童士豪似乎並沒有焦慮過,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如何讓自己更加國際化又接地氣。“這三年,在新加坡兩年台灣一年,我看遍了東南亞曆史,也了解了中國以外的亞洲國家是什么樣子的。未來做投資分析趨勢,以及將中國公司推向國際,這種判斷力是在那時候培養出來的。”

  晨 興創投合夥人劉芹曾一度認為勤奮鑄就一個優秀的投資人,但雷軍卻認為天道不一定酬勤,順勢而為更加重要。劉芹漸漸明白,勤奮是必要非充分條件,機遇很關鍵,而機遇則是基於對趨勢的思考。後來他說:“天道不一定酬勤,深度思考比勤奮工作更重要。”而童士豪經常提起這一觀點。

  這 一點用在如今的大佬身上頗為合適,李彥宏、馬化騰和雷軍等均出生在70年代,在畢業工作後趕上了互聯網野蠻生長的台風,順勢而起,可謂時勢造英雄。而作為投資人的童士豪,在經曆互聯網泡沫後,在中國、美國和東南亞多地奔波工作與體驗生活,逐漸摸索出了中國模式出海的路徑。

  在 從事了投行和PE工作,也創過業之後,他放棄了加入戈壁資本直接入華的機會,而是選擇投資了Skype、Yelp和Pinterest的BVP柏尚資本——他目光雖瞄准國內,但想曲線救國。在2002年至2005年,美國矽穀的創業模式遙遙領先於國內,中國仍以複制矽穀為主。

  在美國,他逐漸了解到美國人如何看互聯網,也了解了矽穀投資的打法。“在後來回國,我敢賭的時候,比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今天的選擇,我是否還敢賭小米,是否有機會投小米就不知道了。”他如是說。

  和雷軍、陳年等創業者成為朋友

  媒體經常將童士豪描述成雷軍背後的男人,在采訪中也最喜歡提他。“你早年為什么敢賭雷軍?他沒有硬件經驗。”曾經小米量產不足時,“小米是不是失勢了?”在被問到諸如此類尖銳問題時,他總是向後微仰大笑著,隨後耐心地回答,即便已經退出小米董事會。

  至今,他和曾經在啟明創投合作的創業者仍然是朋友,比如小米雷軍、黎萬強、凡客陳年、一嗨租車章瑞平等,也是業界公認的友好型投資人。

  小米聯合創始人黎萬強說,童士豪給人的印象就像江湖上豪爽的黑幫老大,見到人就是大笑,然後一拍肩膀。2010的時候因為雷軍,認識了童士豪。“大冬天的時候,他穿大衣,看起來特像周潤發。”而據黎透露,童士豪還會陪妻子窩在沙發裏看電視連續劇,有著不為人知柔情的一面。

  如今,童士豪依然和雷軍、黎萬強等保持聯系,持續合作。在加入GGV後,童士豪也在從事小米生態鏈方面的投資,包括智能硬件如手環等,以及與小米的順為基金共同投資生態系統中的創業公司。“他會分享在矽穀看到的新的相關項目,例如類似Misfit這種。”黎萬強說道。

  而凡客CEO陳年至今仍然記得,2009年3月裏,春寒料峭,那個時候凡客還只是一個小公司。他和童士豪並肩前往凡客的一個庫房查看。去往庫房的路漫長又容易走岔,崎嶇小徑、滿地荒蕪。

  “黑黢黢的,路很難走,可是他堅持要走,我就忽然很感動。現在想那真是一個創業公司應有的場景。”多年來,陳年對這個場景難以忘卻,“今天讓我走我都不一定再能找到那個地方”。多年前的那個瞬間深深觸動了他,最終成為凡客接受啟明投資的決定性因素之一。

  現在他的創業型風格,除了個人性格影響,還離不開美式運動對於競爭與合作精神的培養。小童士豪剛到美國的時候,是個被欺負的對象。黃種人、跑得慢、球技差、書呆子,這些白人對華人充滿歧視性評價,他也沒能逃過。

  此 後,除了念書,他在運動上也發憤圖強,在高中打進校籃球隊,逐漸自信起來,不懼競爭。同時,他也注意學習美式足球、籃球和棒球冠軍球隊是怎么建立的,如何 加強所有人的戰鬥力,而非單打獨鬥。“這個讓我學到了很多,也是在亞洲學不到的,很多時候大家都各掃門前雪。競合精神的培養對我一生有很大的幫助。”

  童士豪後來回國加入啟明創投,他投資的第一個項目,便是正在緊鑼密鼓准備上市的一嗨租車。2006年,他經常往返於京滬兩地,使用機場傳統的租車服務,但由於趕時間租車安排經常有所變動,最終公司放棄了他這個客戶。2007年,他開始使用一嗨租車。

  當時一嗨主打代駕服務,在那個政策沒有趕上市場的年代,一嗨租車董事長兼CEO章瑞平冒著風險,繞過勞務委派單征用司機代駕。很快童士豪發現,下訂單收到短信,會告知司機的車牌號、手機號和接送地點,雖然是合作公司的司機,但仍然能通過IT系統做到精細化管理。

  2008年1月,啟明創投投資了一嗨租車,當時一嗨只擁有30台自己的車,其他的2000輛均依賴調動社會車輛。童士豪在實地調研後,建議一嗨自駕和代駕業務並駕齊驅。那個夏天,章瑞平跑了十多個城市,一嗨快速擴張。而啟明也跟投了三輪直至其赴美IPO。

  2013年10月,童士豪確認離開啟明創投,在此期間他主導的明星項目有小米、凡客和一嗨租車等,現在加入了跨越中美兩地的GGV(紀源資本),專注國內和矽穀的創業型公司,以電商、O2O等為主。

  GGV 合夥人Jenny李宏瑋,也是童士豪現在的同事,兩人認識八年有餘,是戰友也是朋友。“這么多年過去了,Hans(童士豪的英文名)他一點也沒有變,還是對投資充滿了熱情。 在我們這一輩中,很多投資人都退出圈子,過著舒適的生活,而他盡管已經擁有很好的投資成績,但依然像年輕人一樣堅持沖在前面戰鬥。這很難得。”她娓娓說道。

  今天,童士豪已經過了四十不惑的年紀,他仍然是個忙碌的空中飛人,每天睡五六個小時,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每周都穿梭在中美之間,落地不是看項目就是開會。在GGV的一年裏,在矽穀,他投資了移動電商Wish、在線遊戲YY模式的Curse和租車業務Flightcar。

  投資理念:把屌絲經濟複制到國外

  在投資人大多聚焦與深耕一個地區的創業項目時,童士豪為何選擇忙碌地往返中美,看兩地的項目?這背後是怎樣的投資理念?看起來充滿賭博色彩的投資,真的是靠直覺嗎?

  他之所以選擇投資兩地業務,一是基於過去多年來他對矽穀創業公司、對美國網民的了解,二是結合他對未來中國模式出海,由抄襲矽穀到逆向複制到國外的信心。

  小米通過廉價手機、軟硬結合和電商銷售模式再造了智能機行業,而小米實質上尊重了中國市場實際,利用了草根人口紅利,遵循了屌絲經濟的模式。作為小米早期的投資人,雖然最初童士豪對於雷軍想做硬件還是表示吃驚的,但最後他決定相信雷軍對市場的判斷。

  在今天,屌絲經濟已經不是新鮮詞彙,但是童士豪決定把這樣一件事複制到美國。於是他投資了移動電商公司Wish,這是由一群初代移民美國的ABC創立的團隊,既具備美國文化基因,也擁有華人的勤奮聰明的特質。

  Wish的目標用戶為海外屌絲用戶,供應商則來自國內千千萬萬的中小制造商。Wish通過算法根據用戶瀏覽行為推薦其感興趣的商品,以類似於Pinterest瀑布流的形式展現,但不同於媒體型內容展示,而是完成了交易的閉環。

  而Wish的發展則印證了他對於出海模式的判斷,到今天,Wish的SKU已經超過3千萬,而去年12月,這個數字只有十多萬。這個速度卻是在童士豪的意料之外的,說明趨勢判斷基本沒有問題,只是移動電商的成長比想象要快。

  他 說,這和當年對小米的判斷有些相似:“我記得很清楚,當年我對雷軍說,第一年你能賣20萬台就太棒了,結果34小時,賣出了34萬台小米手機。”而全球的屌絲用戶市場大概是中國的三到四倍,如果懂國際化的話,中國模式在海外是有市場的。而這個打法在國外卻見不到,中國創業公司有了超車的可能性。

  基於對國內和矽穀的了解,他判斷有三種模式在海外有突出重圍的希望。一是工具類產品,多是瀏覽器、殺毒軟件等,如360、UCWeb、獵豹等。從工具變平台,工具找流量再轉到瀏覽器,或者引導其他消費。

  二是跨境電商,比如已上市的蘭亭集勢等。機會在於中國制造商拿貨能力較強,而國外資本市場對電商關注不多,國外電商產品也沒有殺手級出現。

  三是虛擬產品和O2O,包括娛樂產品道具貼圖等虛擬貨幣模式。這個模式在海外很少,只有韓國、日本、中國有,“我覺得這未來會是大機會,只是如何打動用戶從線上虛擬再到線下娛樂消費是需要面對的挑戰。”他說道。

  此 外,他還看好分享經濟衍生的產品及其商業模式。GGV此前因為價格問題錯過了租房應用Airbnb,於是後來快速抓住了租車應用Flightcar。他透露,這個模式是美國用戶開車去機場,把車子放在機場的停車場,然後轉化成可供租用的車輛,租車後收回來的錢再分給用戶。

  很多人覺得童士豪的投資看起來有些賭博性質,他說,很多時候有一種感覺在裏面,看起來像敢賭,其實是在長期觀察和研究行業後形成的一種直覺。

  而每年,他都會和同時一起做互聯網趨勢分析,首先從美國一年來大的投資項目切入,然後在斯坦福校友的人脈圈子中找尋創過業的進行溝通,接著形成總結性分析報告,再與公司進行分析和交流。最終確定年度的投資判斷和意向。

  “我希望未來中國的十年,我們能投資一些企業,他們不僅改變中國,也能改變周圍甚至世界。”這或許是每一個VC的終極夢想。童士豪,仍在路上,放佛還是13歲唱著歌的他——“未記風波中英雄勇,就讓浮名輕拋劍外,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责任编辑:朱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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