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柏 江風揚 鄒藍
2008年，深圳成立前海灣保稅港區。
2010年，深圳成立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
2014年，歲末，中央政府批準設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含廣州南沙、珠海橫琴與深圳前海（包括蛇口）。
這就是深圳新熱點前海的前世今生。
2014年12月12日，新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名單公布，廣東的“粵港澳自貿區”獲批，功能定位為積極擴大服務業對港澳開放，發展新型國際貿易方式，探索建設現代金融服務創新區，推進政府職能轉變，營造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打造CEPA升級版和海關特殊監管區域升級版。
其中，“突出香港”和“金融創新”兩大特征很突出，也使得深圳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成為廣東自貿區里最為關鍵的一環。
廣東省省長朱小丹表示說，“未來粵港應加強于金融服務及金融創新方面的高端領域合作，如推動雙方與前海的合作，包括離岸人民幣業務方面的合作。”
2015年1月4日李克強總理在深圳的前海考察首家互聯網銀行前海微眾銀行時也強調了金融改革。媒體報道李克強總理說，你們要在互聯網金融領域闖出一條路子，給普惠金融、小貸公司、小微銀行發展提供經驗。要降低成本讓小微客戶切實受益，這也能倒逼傳統金融加速改革。可以說，微眾銀行一小步，金融改革一大步。
在深圳前海灣保稅港區成立時，對前海的期待是，在人民幣離岸金融方面先行先試，逐步建立離岸人民幣回流機制，并最終實現人民幣資本項下的可自由兌換；而前海灣保稅港區自身，最近已經轉型升級為自由貿易區。
而當前海被中央政府納入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時，國家對前海顯然有更高的期待。
決定開設三個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該次國務院常務會議指出，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設立一年多來，圍繞外商投資負面清單管理、貿易便利化、金融服務業開放、完善政府監管制度等，在體制機制上進行了積極探索和創新，形成了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做法。黨中央、國務院已決定在更大范圍推開，推動實施新一輪高水平對外開放。會議要求，一是深化上海自貿試驗區改革開放，進一步壓縮負面清單，在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等領域再推出一批擴大開放舉措，并將部分開放措施輻射到浦東新區。二是除涉及法律修訂等事項外，在全國推廣包括投資、貿易、金融、服務業開放和事中事后監管等方面的28項改革試點經驗，在全國其他海關特殊監管區域推廣6項海關監管和檢驗檢疫制度創新措施。三是依托現有新區、園區，在廣東、天津、福建特定區域再設三個自由貿易園區，以上海自貿試驗區試點內容為主體，結合地方特點，充實新的試點內容。
具體到前海自由貿易試驗點，專家普遍認為，與粵港澳自由貿易協議不同的是，廣東自貿區是自由貿易園區，是升級版的保稅港區，承擔著金融、貿易、行政、監管等多方面改革先行先試的功能。
其中貨物、服務貿易的便利、投資的便利、海關監管的便利以及金融的便利，都是自由貿易園區所要試驗的領域。而自貿區的試驗，則有可能讓深港兩地的貨物、人力、服務以及資金等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更加順暢和便利，而且會降低行政管理成本，實現優勢互補。而前海官員也表示，深港應共建全球供應鏈管理中心，使兩地貨物貿易自由化。
深港青年創業中心，則明確無誤地顯示，前海也負有為深港共同繁榮探路的責任。
前海也有官員指出，前海從區位優勢、已落實的政策來看，都不會脫離攜手香港試點金融創新及人民幣國際化的定位，而新一輪改革開放有一個核心理念，即發揮市場的決定作用，達到資源最優配置的效果，前海在這方面已具備成熟的基礎。
前海管理局局長張備則表示，前海在現有政策基礎上，疊加自貿區政策，功能效應更突出，優勢更明顯。目前，前海正專題研究廣東省自貿園區的運作模式、政策突破和項目儲備等，同時謀劃把前海打造成為廣東自貿區核心功能區。
政策用足
國務院常務會議的表述：在廣東、天津、福建特定區域再設三個自由貿易園區，以上海自貿試驗區試點內容為主體，結合地方特點，充實新的試點內容。這就是說，自貿區的改革試點，除了中央政策指導下的“規定動作”，還有三個新的自貿試驗區應對自己特定條件的“自選動作”。
那么，從緊鄰香港的前海和深圳看，該做哪些“自選動作”呢？
綜合開發研究院的王國文博士認為，中央在之前給前海一個大機會的基礎上，進一步給了更大的機會，允許你進一步“先行先試”。
這實際上可以這么理解，前海自貿點，在能操作、可操作的方面，先行動起來，把中央的政策和授權用足，要敢闖敢試。
王國文以跨境人民幣貸款的事為例，說明更大的突破性進展其實事在人為。2014年1月28日，前海在全國率先試點人民幣跨境雙向貸款，涉及金額26.2億元。王國文認為，這是個創舉，意義重大，關鍵是后續動作要跟上。現在各界擔心的是，境外人民幣這么便宜，境內人民幣利率要高很多，會不會形成套利，危及國家的金融安全？王國文認為，這個擔心不無道理，但并不意味著前海沒有操作空間了。
“境外借來的人民幣不讓出前海，那你還談什么人民幣回流機制？”王國文說。
據了解，目前離岸人民幣只能用于前海項目，只能在前海使用。當然，這對前海自身，特別是物理上的前海建設有許多好處，但在王國文看來，這相當于人民幣回流走到半道上停住了。深圳在珠三角規劃綱要中的定位是全國和區域的一個經濟中心城市，如過只是把回流來的錢圈在前海，經濟中心的功能與作用也就很難發揮。現在內地很差錢，很多地方沒錢搞開發，香港人民幣利率同境內比起來，有3個點左右的利差，為什么不讓這些便宜的資金流到內地去呢？
“讓央行簡單放行，不現實。但你可以出細則，把這個資金流向管起來。比如，前海是否可以到內地去，讓各地政府到前海設橋頭堡，抽調前海資金池里的資金去內地投資搞建設，支持中西部發展。同時你的管理細則，對這個資金的流向作個規范。”王國文說，“這樣人民幣回流內地的橋不就搭起來了嗎？這樣叫試驗田才有意義。”
前海管理局局長張備表示，在金融創新方面前海一向有新的探索，一直在采取滾動創新的形態，每年都上報和爭取新的改革舉措。他說，“目前已申請了40條金融創新措施。僅2014年，國家一行三會（央行、證監會、銀監會、保監會）就批復最新29條金融創新政策，其中，屬全國第一次提出的有12條，是2010年前海成立以來最為豐收的年份。”
張備表示，前海在金融政策創新在各新的自由貿易試驗區中保持領先水平。
前海的資金池必須有進有出，才會活起來，才能產生巨大流量，才能形成國際影響力。“讓離岸人民幣回流內地，支持中西部有前景的項目的建設，是個多贏的格局，各方都會接受。你的管理細則設計得好，資金監管到位，相信央行也會支持。”王國文說，這其實就是個分解動作，把原則上不方便實行的東西，分解成可操作的技術流程。這就形能成突破。王國文說，“當年小崗村，蛇口工業區，什么時候等過政策？不都是先干了，再規范？”這或許是一個改革的基本經驗，所有的改革方略不一定都是設計好了的，有時是沒法設計的。
張備也表示，新政策操作也在推行中。“比如，支持前海開展QFLP和QDLP試點（既允許符合條件的境外投資者投資境內市場，也允許符合條件的境內投資者投資境外市場），在前海搭建起境內外資本雙向流動的新渠道；允許外資企業自主選擇外匯資本金的結匯時點，規避匯率風險，提高資金使用效率；同意具有離岸業務資格的中資商業銀行在前海就近為區內企業辦理所有離岸銀行業務等。”
人才和資金流入
綜合開發研究院研究員馮蘇寶說，前海是什么？物理界限定義的前海早就有了，但為什么前海最近幾年才叫得響？當然還是指你制度的前海，制度創新的前海。中國有句俗話：手里沒把米，喚雞都不來。前海如何吸引高端人才，帶著大資金進駐？關鍵還是要靠制度。
他也認為，物理建設好做，制度建設難為。必須依靠制度制造洼地，才會有要素的流入。
而在制度建設方面，前海可拓展的空間很大。
前海管理局局長張備則表示，人才方面，在建立深港人才合作常態化機制方面，前海管理局在探索建立深港法定機構工作人員的雙向交流、任職、培訓制度，力爭在前海管理局和局屬企業率先突破。如果引進的香港企業增加，則也能順勢帶入香港的人才。
張備表示，為此的配套是，前海決定在黃金地段劃出27.3萬平方米土地，先期推出四宗地塊約14萬平方米，建筑面積88萬平方米，專門由香港本土企業主導開發，實現“港人港資港服務。”
張備補充說，港企入駐前海呈現高速增長態勢，注冊港企數量增至939家，是2013年底的6倍，投資總額達到1600億元，占整個前海的比重超過15%，匯豐銀行、恒生銀行、東亞銀行等一批香港優質企業已落戶，香港金銀業貿易場68家會員企業集體入駐。而2013年已投產的港企在前海創造GDP和稅收占比均接近22%。
2014年12月4日，前海管理局在北京發布《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促進深港合作工作方案》，擬對港予以50條新政策。張備說，“編制方案時，港府逐條研究，深港各方達成廣泛共識。”該方案不僅針對港資大型企業機構，還為香港廣大中小型企業聯手進入前海提供了路徑；不僅惠及香港白領階層專業人士，也關注到香港有志于創新創業的青年。
至于吸引國內人才和海外回流人才，以深圳發展的歷程來看，也非常重要。王國文表示說，有些方面“完全可以先做。比如個人所得稅、企業所得稅，為什么不可以全免？先免了，等做起來再收不遲。”王國文補充說，現在上海一些港企高管，為什么仍然把工資放在香港？就因為個稅問題。阿聯酋的自由貿易區，個人所得稅和企業所得稅全免，因為你必須制造洼地吸引人。
馮蘇寶也認為，制度的軟環境是決定前海成敗的關鍵因素。“只有制度跟上去了，軟環境好了，才會有國際重量級金融機構進來。” 這些大機構來了，與他們形成配套配合服務的相關其他企業也會跟進，人才也就順勢引進了。
國家戰略
上海試驗自由貿易區，定位就是“國家戰略”。
現在新設立三個自由貿易試驗區，在更廣闊的層面上探索適應國內不同區域需要的國家發展戰略。
那么前海作為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的一部分，其為國家發展戰略的探索和定位，同樣非常關鍵。地處深港之間特定的地理區位，前海的定位也應反映和體現國家戰略的需要。前海不僅僅是深圳的前海，更應是香港乃至全國的前海。
廣東的海洋經濟，在全國領先，代表了國家發展戰略中的一個重要板塊。而前海在這方面也有了考慮。在中央宣布前海納入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之后，前海管理局局長張備明確表示，“前海正根據自貿區作新的規劃，考慮增加國際商務、海洋經濟等服務業。”
張備還表示，前海集國家戰略平臺、“一路一帶”戰略重要支點、自貿區重要組成三大戰略于一身，全國獨一無二。
王國文說，“當初建前海的目的是什么？目的是探索特區未來30年的下一步改革開放之路，也是為了探索中國的未來30年改革開放之路。”他表示，在這個意義上，前海和蛇口作為廣東自貿區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探索與香港攜手發展的一條新路，無疑也是給中央積累經驗，為全國提供借鑒意義，為香港的持續發展與繁榮提供支持。應該從這個戰略高度來認識前海的試驗。
在自由貿易方面，中國已經落在后面了。以王國文的說法，“連印度都不如，印度都有500多個自由貿易區，我們還一個都沒有。”他說，目前在自由貿易方面做得成功的，有新加坡、阿聯酋的迪拜、德國的漢堡。尤其是迪拜，在一個彈丸之地，做了20幾個自由貿易區，從汽車、軟件、金融、醫藥，很多行業貿易結算中心都進去了。
王國文表示說，迪拜能做的，其實前海也能做。把它建成一個要素聚集的區域，每平方公里GDP達到100億，那就必須要有全球要素配置能力。從供應鏈的角度來講，就要有全球結算中心，然后順著供應鏈把人民幣放出去。境外誰要在這里買東西，這里的的供貨商就可以貸給你人民幣，以‘買方信貸’的方式，讓人民幣走出去。這就是一個全球的鏈條。人民幣要國際化，順著這個鏈條走就行了。
確實，在全球化時代，中國需要有能力在全球配置資源。若不能通過自由貿易獲得參與全球化的資源，中國的經濟轉型的目標也是難以企及的。
如此來看，前海在自由貿易方面的探索，非常重要。
制度創新與科技創新：深港經濟轉型之路
金融海嘯后的經濟復蘇過程中，各國均在尋求經濟的恢復與增長。其中各國的自由貿易區顯示了突出的活力與貢獻。自由貿易區一直處于創新的前沿、投資效益前沿、貿易增長的前沿和經濟增長的前沿。
王國文說，自由貿易區可以克服各國經濟政策和制度因素的局限，消除程序和管制所造成的低效，克服一個國家或經濟體整體基礎設施落后的瓶頸。自由貿易區提供了簡化的、更加自由的制度條件。而從制造業發展的角度來看，沿海發達地區依靠降低土地、資本、勞動力等要素投入降低成本的空間已經消失殆盡。而在物流領域，仍有較大幅度的空間。自由貿易區降低交易成本、簡化手續、縮短時間的效應將在企業和區域競爭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綜合開發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郭萬達博士認為，前海自由貿易試驗區加上蛇口納入，非常有利于深圳經濟與香港經濟深度合作，而香港本來就是自由港、自由貿易區。
作為中國的第一個經濟特區和最成功的經濟特區，深圳和本來就是自由港的香港，如今都面臨著經濟轉型的問題。深圳現在GDP是香港的70%，預期很快就能趕上香港。香港要繼續繁榮和發展，必須轉型升級來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而深港兩地在自由貿易區問題上合作，因為其地緣優勢而有很大便利性。
2014年3月“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廣東代表團審議時明確指出，前海要作為香港的延伸和拓展，在推動香港結構優化方面起到杠桿作用，進一步增強與香港的關聯度。前海也一直把“依托香港、服務內地、面向世界”作為發展使命，承接香港現代服務業轉移，拓展香港產業發展腹地。
郭萬達認為，兩地經濟結構剛好是互補。香港97%都是服務業，需要實體企業支撐。特別是2.5級的產業，不完全是第二產業，也不完全是第三產業，而是處在兩者之間，知識密集型的制造業。深圳則有強大的制造業，也正在轉型升級，大力發展服務業，增加第三產業的比重，而這方面又是香港的強項。深圳最新的無人飛機大疆公司在對港深兩地資源的優化整合，也說明了深港合作確實有深化的空間。
2015年1月4日李克強總理在考察華為公司時明確表示，沒有制度創新，科技創新就無從依附。
王國文認為，目前，香港經濟的轉型升級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任務。香港和新加坡同為國際自由港，但香港的制度競爭力遠不如新加坡。世界銀行發布的全球物流績效指數排名，新加坡一直排在第一、第二的位置，中國香港則排的比較靠后，在第八，中國大陸則排到第三十。
王國文說，新加坡之所以能把航運中心、貿易中心、金融中心都整合過來，完全是因為它提供一個便利化的制度，沒有便利的制度環境，就沒有要素的聚集。香港差不多和新加坡一樣，沒有任何政策捆綁，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為什么新加坡能做到的，香港做不到呢？
王國文表示說，香港其實應該把自己看成地球的一員，在全球有競爭力。而深港緊密合作，無疑會提升雙方的競爭力。他說，“香港應該明白，不是說你跟深圳合作了，深圳會來搶香港金融中心、貿易中心的地位，而是深圳和香港一起，強化香港作為全球金融中心、貿易中心的地位。”
去年12月初前海對港政策發布后沒幾天，香港特首梁振英首次到前海參觀，并在前海深港青年夢工場參觀。梁特首返回香港后，在香港政府官網上發網志，鼓勵香港青年往前海發展。“一個社會的經濟要壯大，要發展，就要用好境外機遇。”
香港官民皆認同香港和深圳經濟轉型有深度合作之處，前海作為新的平臺，就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