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圣祥

 

“国家施行统一的纳税人识别号制度。”《税收征收管理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首次明确了纳税人识别号制度的法律地位。税务部门将按照国家标准为企业、公民等纳税人编制唯一且终身不变的确认其身份的数字代码标识。今后，一个小小的税号不仅会渗透我们的生活，还将让我们充分了解自己的“税上人生”。

 

个人税号的意义是促进纳税公平

 

舒圣祥

 

世上只有两件事不可避免，死亡和纳税。对每个人来说，从出生到死亡的全程人生路，都时刻离不开纳税。只不过，我们很多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纳了税，“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本就是税收的艺术。相比企业纳税的条目清晰，个人纳税一直隐没在各种消费行为与收入行为背后，不知不觉就莫名其妙地把税交了，除了像车辆购置税等少数税种直接可见纳税数额之外，公众纳税一生却不知道自己都交了哪些税，更不知道交了多少税。

 

缴社保、买房子、炒股票……请先提供您的税号；家庭计征个税、开征房产税、破题遗产税……先要人人有税号。媒体对个人税号的解读，让人们对此充满了好奇。说白了，个人税号，就像是企业的税务登记号，它有望将个人的纳税信息归集一处，不再碎片化地存在。在很多国家，它不仅是合法工作的许可，申请驾照、开设银行账户、申请信用卡、到医院看病等往往都要用到它。类似情形，在我们这里显然也将很快成为现实。

 

对于个人税号，媒体有各种各样的解读，公众也有各种各样的憧憬。事实上，个人税号既是一个科学征税的基础工程，也是一个征信系统的关键要素；之于纳税者个人，其实更多满足的是身为纳税人的自豪感，以及对自身纳税信息的知情权。有评论认为，个人税号能够倒逼纳税人权利保障；而在我看来，个人税号最大的意义应该是促进纳税公平。

 

将来，如果人们的一切收入与消费行为皆与个人税号挂钩，通过个人税号就能掌握个人交易、收入、财产信息等等，当下很多看得见的征税漏洞，理论上应该能够得到填补。在国家层面，更能有助于税收应征尽征；而在纳税人层面，更应有助于完善税制设计合理性，实现纳税公平。众所周知，当下的个税更多都是“工薪税”，个税的高增长并非来自富人，而是来自工薪阶层。20%的高收入者占有80%的银行存款总量，个税比例却不到税收收入总量的10%。

 

因为工薪所得由单位代扣代缴，避税逃税可能性低；而高收入者不依靠工薪所得，往往能够轻松逃脱个税征管。那么，有了个人税号，相关问题是否就能迎刃而解呢？现实显然没有那么乐观。比如，很多富人有多个身份证号，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同样可能拥有多个税号？多个身份证号可以藏匿财富，多个税号当然可以偷税避税。再比如，年入百万按月薪三千缴个税、一本盈利10万的账可以做成个人所得仅几千元、工薪所得操作成租赁收入或股息红利收入以低税率缴税……诸如此类问题，如何杜绝？

 

个人税号对普通人而言肯定会是有效的税收征收管理，但是对于那些门路多多的权贵阶层而言，指望个人税号能够解决所有问题，显然不切实际。换言之，个人税号只是一个基础工程，让收入更高者承担更多的税收，让诚实纳税者获得更好的福利，仍有待更进一步的制度完善。

 

个人税号一肩担着义务和权利

 

王石川

 

设立个人税号，就是为每个公民一生的纳税行为建立一个档案，将其各种纳税行为集结在一个税号之下。施行统一的纳税人识别号制度，意义何在？公民有了个人税号，可便于将纳税信息归集到一块，综合计算其个人以及家庭的收入情况与税率水平，实现个税调节收入分配的功能，从而助推个税改革。更重要的是，还与诚信挂钩。比如若有纳税不良记录，就可能在出入境、银行贷款等方面受阻。

 

其实，如今，每个公民都已有公民身份证号，为何还要每个公民单独开列独一无二的个人税号，岂不多此一举？因为如此一来，不仅增加管理成本，也增加公民负担。正因为如此，有网友建议可将公民的身份证号当作个人税号，或在身份证号基础上编制个人税号。此说不无道理。

 

比如在美国，每个公民都有社会安全号，用于社会保险。一号在手，走遍天下，就在于凭借社安号不仅可实现个人纳税，诸如申请信用卡、驾驶证、政府福利，乃至找工作，皆需出示社安号。美国公民并没有身份证号，但社安号的功能远远超过普通的身份证号。基于此，我们为何不借鉴美国的做法？

 

全程参与《税收征收管理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修订与讨论的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刘剑文认为，纳税信息能否与每个人的身份信息、银行信息、不动产信息等实现共享，能否打通部门的壁垒，实现各个部门信息的互联互通，消灭信息“孤岛”，这是建立个人税号制度的核心，也是建立全社会征信系统的核心。简言之，应该实行多号合一，我国身份证制度已较为成熟，完全可以最大程度丰富身份证的功能，实现各种信息共享，使公民有了身份证，便可一卡走天下。

 

不过，仍需厘清两点公众最关心的话题。其一，如何保障公民的隐私？美国之所以不开设统一的公民身份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泄露公民隐私。尽管美国不少有识之士认为，统一身份证有利于警察打击犯罪、加强国家的安全，特别是在应对恐怖袭击、自然灾害等等突发事件当中，统一身份证将大大方便政府对社会的管理和控制。但是主流观点仍然反对，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去牺牲公民实实在在的自由以换取‘可能会好一点’的国家安全”。就严格的定义来说，社会安全号不能算是身份证，它最多只能算一个近似的身份标识。

 

一旦我国实行身份证多号合一，一经刷卡，公民的各种信息毕露无遗，就需要强化保障，通过制度安排保障公民的信息，免得被不法之徒利用。

 

其二，如何更好地舒展公民权利？有观点认为，在个人税号的频繁使用中，“我是纳税人”的意识将不断被激活，个人“税感”将不断保持。问题是，多年来，相关部门一直宣扬纳税光荣，过多地强调了纳税人的义务，却有意无意地忽略纳税人的权利，这种不对称的宣扬，使得相当多的纳税人并不清楚自己作为纳税人究竟享有哪些权利，而作为征税方的政府部门似乎也没搞清楚，自己征税的权力究竟来自何方，以及如何正确使用这些权力。这不正常。公民必须纳税，必须诚信纳税，但该享受的纳税人权利一点都不能少，比如必须最详细公布税收的流向，满足公众的知情和监督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