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持續走強已引發全球關切。“強勢美元有利於美國，也有利於世界。”在今年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美國財長傑克·盧如是說。果真如此，世界當歡欣一片。但這顯然與事實有出入。

　　堅持強勢美元，在美國政界是一句套話，即使是在金融危機期間美元一路貶值，美國財經領導人也堅持這一說辭。這種堅持，與美元之於美國國力的象征意義有很大關系，對美國而言，強勢美元的內涵遠大於美元價值本身。

　　當前，即使拋開這一象征意義不談，強勢美元帶給美國的好處也顯而易見，至少利大於弊，但對世界而言，曆史和現實都提醒人們，美元升值似乎總是伴隨著風險，對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尤其如此。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以來，美元兩次長周期升值，都引發了新興市場金融動蕩乃至危機。本幣貶值可以增加新興市場國家的出口競爭力，但也讓進口更昂貴，同時還會加重以美元計價的債務負擔。正值新興市場國家增速集體放緩之際的此輪美元升值，就已經放大了新興市場國家金融體系的脆弱性。

　　美元升值，如果能帶動各國對美出口大幅增加，對低迷中的世界經濟來說，無疑是好事。但由於美國經濟當前的複蘇並沒有讓廣大中產階級真正受益，支持增長的消費支出增長更多是廉價借貸成本推動而非中產階級收入增長，當利率周期變化，這種消費增長就難以為繼。對美國經濟複蘇力度的懷疑，意味著美國是否能憑其龐大市場再度扮演世界經濟的增長引擎，還有待冷靜觀察。

　　同時，美元升值在美國可能引起的政治反彈不容忽視。在全球主要經濟體貨幣政策南轅北轍時，此輪美元升值短時內很難停下來。一些美國跨國公司已在抱怨升值傷及其利潤。在美國再工業化的背景下，這種聲音很容易使美元幣值政治化。美財長盧在聲明美元升值對美國和世界是雙贏的同時，還有一句話：如果有不公平的政策幹預導致不公平的競爭優勢，則是另一回事。這種表態預示著，美國將來很可能以不公平競爭為借口，要求其他國家幹預彙率，為美國經濟調整承擔成本。

　　從對美元貶值的擔憂到對美元升值的關切，如此大的逆轉，應了經濟學界那句話：美元是美國的，問題是世界的。無論升值還是貶值，都是大家的問題。美元的國際主導貨幣地位決定了，其幣值波動會影響國際資本的跨境流動，無論是熱錢湧入，還是資本外流，都可能引發一些國家的金融動蕩。而美聯儲在決定貨幣政策時，考慮的只是對美國經濟前景的影響，而不是其外溢效應。美國利用美元“特權”自行其是，謀求利益最大化，其他國家則只能被迫調整。這正是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一個根本問題所在：它用一國貨幣充當世界主要儲備貨幣。曆次金融危機的共同根源，都在於美元國內和國際角色間的緊張關系。

　　美元任性多了，特別當美元本身成為問題在全球得到越來越多認可後，其任性損害的，就是美元的信譽。和前兩輪美元升值相比，這次美元升值的一個不同背景是新興經濟體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上升及防范風險意識的增強。金磚國家應急儲備安排的建立，就是新興經濟體抱團防范金融風險的一個典型。

　　當前美元波動引發的關切說明，美元作為全球主導貨幣的地位一時還難以動搖。然而，美元在各大央行儲備貨幣中的占比降低則是大勢所趨。與此同時，全球貿易領域的美元比重下降以及人民幣國際化取得的實質進展都說明，美元地位已不複往昔。

　　為美元任性埋單的，何嘗不包括美元本身?

　　(作者：馬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