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香港有線電視的記者,問出了總理天津濱海之行結束前的最后兩個問題。而總理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以及對媒體的態度,讓人們從中讀解出很多東西。
第一個問題,關于“編外消防員”。這是讓逝者家屬與公眾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總理的回答有三個核心要點:其一,坦承消防員的重大犧牲是“事先沒有想到,沒有預料到的”;其二,“英雄沒有編外”,“應該給同樣的榮譽,對他們的家屬同樣的撫恤”;其三,總理披露了一個數據,亦即消防員從爆炸現場疏散了40多人出來。這三個要點透露出來的信息,其實是蠻重要的,而且早就應該讓公眾知道。
從香港有線電視的新聞中可以看到,總理在回答記者提問之前,首先跟記者握了手;回答完畢之后,又表示“謝謝你提這個問題、對他們(編外消防員)表示的關心”。在對記者的第二個問題表態“徹查”和“堅決追責”之后,總理匆匆離去,離去之前還告訴記者,之所以不再回答媒體的提問,是因為火車馬上就要開了,下面他還有其他的日程安排。在總理轉身離去的時候,隨行人員還對記者們說出了“謝謝你們啊”的話。
依我看,總理這段回應媒體的視頻應該成為內地官員提升媒體素養的典型教材,具有教科書意義。
在網絡時代,天津港8·12特別重大火災爆炸事故這樣的事情,性質已經發生了變化,已經從地方性事件變成了海內外廣泛關注的全國性事件。也就是說,它已經不再是僅僅涉及一城一地的事情,而是公眾輿論普遍關心的事情。信息尤其是權威信息的及時、透明、全面公開,因此也就變得十分重要。
一如既往,此次天津港8·12爆炸事故發生后,信息的傳播不出意料地又發生了魚龍混雜的現象。正如總理在8月16日所說的那樣,“權威發布一旦跟不上,謠言就會滿天飛”。令人遺憾的是,這樣的情形還是發生了。誠然,人們可以理解重大突發事件發生之后,權威信息會有一個了解、核實到發布的過程,而恰是這一點,讓“權威發布”遠不如現場或周邊公眾的隨手拍、隨手發來得及時和即時。這實際上給“權威發布”提出了一個重大課題。
網絡時代或者說新媒體時代的傳播,有一個重要的特點,亦即信息的“先入為主”。也就是說,公眾對信息的接受度和信任度,在很大程度上受信息發布的時間先后所左右。正因為這一特點的存在,當“權威發布”按部就班走流程的時候,信息的空白點亦隨之出現,而此時“非權威信息”的出現恰好填補了這一空白點,于是,小道消息甚至是謠言幾乎必然出現。“先入為主”很容易,但想扭轉過來就比較難,尤其是在長期信息不透明甚至多有隱瞞的大前提下。即便是“權威發布”,一旦跟不上,也難以讓人相信,后發難以甚至無法制人。老實講,這對于“權威發布”而言,是一個很嚴峻的挑戰。
在重大突發事件和公共事件中,“權威發布”搶不到第一時間,幾乎是無法克服的一個必然。在這種條件下,媒體就成為重要的信息渠道。但同樣令人遺憾的是,此次天津港8·12爆炸事故中,天津方面的表現讓公眾和輿論都感到不滿,且不論最早的“權威發布”和當地媒體的滯后與失聲,僅從前幾次的官方記者會來看,其質量之低都令人瞠目。作為媒體從業者,不僅對天津官員的媒體素養不敢恭維,甚至覺得他們白白浪費了記者會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他們是否意識到,輿情并非“敵情”,媒體不僅不是對立面,而且是輿情的預警器,媒體所關注的問題往往是公眾關注焦點的反映,搪塞、含糊滑不過去,只能讓問題變得更加糟糕。溝通不通,剩下的只有溝了,這樣簡單的道理,是想不明白還是慣性使然,我百思不得其解。官員們常說的一句話是,“變被動為主動”,這話在以前單向傳播的時代或許還有效,但在網絡時代卻基本已經失效,一旦被動,再想變為主動真的比較難,那么,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占據主動呢?
從這一點上看,總理謝謝記者的提問就變得意味深長。依我看,這一謝,不僅僅是簡單地道辛苦,也不僅僅是因為記者提出了那個“編外消防員”的問題,更是因為記者的提問反映了公眾關心的焦點問題,同時給了官方針對這一問題表態的機會。于是,對“編外消防員”的定性、身后待遇及撫恤等諸多家屬和公眾關心的焦點問題,因為總理的表態,有了明確的答案,且被廣泛傳播。這一場外問答,傳遞出的信息比正兒八經的會議新聞來得有力有效。
如何應對媒體,不單單是一個媒體素養的問題,還是一個執政能力的問題。做得好,可以滅火;做得不好,就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權威發布”最終還是要靠媒體傳播出去,僅靠官方自己的官微之類是不夠的。且不論媒體、輿論是不是應該管以及應該怎樣管,但善待、善用應該是首先應該學會的,畢竟這是網絡時代,媒體、輿論已經成為整個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們對于真相的渴求與期待、對于真偽的辨別已經遠遠高于任何時代,口徑和通稿已經不能適應網絡時代的要求。在這種新常態之下,繼續做大禹的爸爸還是做大禹,其實早已經不言而喻了。如果天津前幾次的記者會上,官員們能夠像總理那樣對待媒體,事情可能會有所改觀。須知,溝通一旦不通,剩下的就只有溝了,而溝里翻車或翻船的事情,史上屢見不鮮。(圖為李總理8月16日在天津泰達醫院接受香港有線電視記者采訪并回答相關問題。圖片來自中國網相關新聞網頁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