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汪傳鴻 北京報道

　　“售賣”疾病類貼吧的消息，將百度在過去一周推到了風口浪尖。

　　記者在采訪中獲知，百度貼吧通過數目繁多的代理商將貼吧進行對外公開承包，各類貼吧年承包起步價達到了7萬元。而對於用戶活躍度較高、涉及商品銷售的一些貼吧，承包的價格達到了上百萬一年。中間的代理商在交易中抽成，但實際上並不扮演管理者的角色，貼吧管理被放權給企業。

　　據悉，幾乎所有的貼吧被百度擺上了“貨架”，而疾病類貼吧僅是百度此前一直還未開發的處女地。就在百度將疾病類貼吧進行商業化後，多位網友在知乎、微信等社交平台痛斥百度。

　　百度方面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解釋稱，百度貼吧對於疾病類貼吧的商業化嘗試剛剛起步，在嘗試不久後隨即叫停。

　　值得注意的是，對於百度貼吧的監管，如今法律層面上存在空白：2000年工信部出台的互聯網服務管理辦法，於2014年廢止，電子公告的管理辦法同樣於2014年廢止，而《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修訂征求意見稿)》處在即將通過實施階段，目前電子公告的相關行為將由未來的新法管轄。

　　貼吧產業鏈

　　“病種類貼吧現已停止商業承包了，此前一年至少十萬起。”百度貼吧相關代理商員工陳峰(化名)告訴記者。十萬只是一個起步價，活躍用戶數是衡量貼吧商業價值的核心要素，不少用戶活躍度靠前的貼吧一年承包的價格達到人民幣百萬級別。

　　無論是否是病種類貼吧，並非所有的貼吧都能被承包出去。例如，代理商得到的貼吧減肥吧報價達一年上百萬元，但有競爭力的買主並未出現。無疑，只要能夠給足夠高的價格，各類貼吧幾乎都是貨架上的商品。

　　陳峰告訴記者，目前承包貼吧價格起步價已經快接近達7萬元左右。近日高血壓吧、血友病吧受到外界關注，但“賣”得最好貼吧並不是這類貼吧，而是被代理商視為“中小級別的貼吧”，成交均價在10萬元左右。

　　在承包貼吧之外，企業的另一個選擇是在各類貼吧內進行推廣。

　　和承包貼吧不同，推廣的費用一般在幾百到上千一天不等。推廣的形式包括貼吧置頂、發帖、頂帖，此外能夠確保發帖不會被刪帖。陳峰稱，通過“官方”的渠道推廣價格需要最低“預存”兩萬，對於交易流水不大的賣家，他建議，“私人渠道更為合適。”

　　陳峰告訴記者，所謂“私人渠道”和“官方渠道”差異，主要在於貼吧是否獲得百度審核，而貼吧認證一年需要3萬元左右。以百度貼吧“減肥吧”為例，在這類百度認證了的貼吧進行推廣，每天的推廣費用達到數千。此外在最終呈現的展示效果中，被打上“推廣”的字樣。

　　陳峰告訴記者，如果被百度方面取締吧主管理權限，代理商不會對此負責，也不會進行退款。

　　“百度方面審核需要醫藥許可證、產品資質證書等。缺少了，官方認證貼吧不會給你進行推廣。”陳峰稱，但是，“缺少相關資質同樣能夠承包貼吧。”對於產品難以過關，但仍希望進行廣告宣傳的企業而言，承包貼吧成為了更好的選擇。

　　“貼吧水很深，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背後的規則。”徐力(化名)是另一家百度貼吧代理商的員工。他告訴記者，例如在百度貼吧雙眼皮吧，醫療機構能夠通過吧主或者代理，通過花錢刪帖的方式，控制吧內醫生和醫院的正、負面輿論。“雙眼皮貼吧一部分流量被導到一些第三方整形平台的APP，在這些平台內，治療價格和成本差距巨大。”徐力稱。

　　據了解，在不少代理商之間，同樣存在一定競爭。

　　“我只負責百度貼吧部分代運營，我們部門只有5個人。”徐力告訴記者，對於代運營而言，不需要負責管理。大部分被承包出去的貼吧由企業管理，代理商更多負責的是承擔百度和買家中間橋梁的角色，徐力補充，例如修改認證吧主ID等功能均通過代理商發送郵件處理。

　　“代理商之間不需要競價，誰先向百度方面發送郵件，貼吧就歸誰承包。”陳峰稱，發郵件意味著已經和客戶簽訂好合同。在陳峰的手中，有一張承包貼吧的價目表。

　　承包貼吧的價格是如何定下的?陳峰稱，承包百度貼吧的定價主要由百度方面參與。徐力則表示，貼吧承包價格，一方面參照百度提供的貼吧活躍用戶量，由代理商負責人協商定價。“我們在百度報價的基礎上進行一定加成，加成部分百度不會幹涉，但若抽成太高，則會導致貼吧承包無人問津。”陳峰說。

　　監管空白

　　“我當時在百度負責客戶公關和內部各個產品部門的溝通，和貼吧進行溝通是其中重要一塊。”一位百度前員工告訴記者，“當時貼吧吧主是作為優質資源贈送給客戶的，前提是客戶的廣告投放量過千萬，若單獨銷售，五六年前一個企業吧的價格達數十萬。”

　　這意味著，在2014年百度正式宣布貼吧商業化之前，貼吧實際已在商務層面得到利用：盡管利用的方式相比2014年後更為低調。

　　但為什么有商業組織願意不惜重金購買吧主地位?業內認為，原因在於百度有足夠精准的流量。

　　“baidu.com理論上是一個只做信息匹配的搜索引擎。但百度搭建了幾個自家的內容平台，這些內容平台理論上都是UGC平台，和百度的搜索引擎一結合，導致百度在搜索結果裏，永遠是把百科、知道、貼吧的內容置於優先考慮位置的。”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教師魏武揮(微博)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成為了桌面互聯網的中心的百度，要面對的是前赴後繼永遠不可能徹底消滅的營銷力量。

　　此外，對比國內外的醫藥領域監管環境，百度在把關上缺乏第三方監管機構的支持，是百度貼吧涉及虛假宣傳醫療機構的客觀原因。

　　據悉，本周早些時候開始承包高血壓吧的醫療機構，早已人去樓空。承包百度疾病類貼吧的醫療機構和相關專家是否具備資質，是外界對於百度處理疾病類貼吧的疑問。

　　多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在百度貼吧的運營方面，網信辦承擔有監管責任。不過，當前的法律空白也是百度貼吧運營無序的重要因素。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告訴記者，貼吧實際是電子公告，《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修訂征求意見稿)》馬上要通過實施，電子公告的相關行為，已經由未來的新法來管轄。

　　在此之前，2010年7月國務院有個取消一批行政審批的目錄，其中就有取消網絡電子公告行政許可。原電子公告的管理辦法已於2014年廢止，即將出台的新法還未落地，這是百度貼吧在當下面臨的法律環境。

　　此外，朱巍認為，廣告法雖然已經頒布實施，但對廣告發布主體的規定與互聯網實踐還是有點脫節。利用貼吧、微信、微博等自媒體發布虛假廣告或違法廣告的行為，仍然缺乏有效的事先監管模式，導致虛假信息泛濫。與此對應的是，國家工商總局將出台的互聯網廣告管理辦法，還在征求意見階段，希望能夠將自媒體廣告寫進去，彌補空白。

　　“不過，不管是電子公告、即時通訊工具，或者是儲存空間服務，都是網絡行為的一部分，都應符合國家其他法律規定，網絡的虛擬性不是法外之地。”朱巍告訴記者，電子公告主體地位審批的立法空白，並非是取消了內容監管，而是簡政放權，以行為和內容的合法性代替原主體的審批。

　　朱巍認為，按照現有法律規定來看，網絡服務提供者對BBS等服務提供者所承擔的責任，還應以避風港規則為主，以紅旗規則為輔，同時應厘清社會責任的明確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