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近一個世紀後，美國總統馬上再度踏上古巴領土：現任總統奧巴馬將於20日訪問古巴。對於這片誕生了世界性革命導師切·格瓦拉的土地，美國始終保持忌憚，直到2014年才算打開了心結。如今，切·格瓦拉早已犧牲多年，他的後人對於這次破冰之旅又是什麼想法呢?3月18日，英國《衛報》對切·格瓦拉長子卡米洛·格瓦拉進行了專訪。

　　與大部分古巴人一樣，他把奧巴馬的到來看做既是威脅，也是機遇。根據曆史過往，他相信，跟美國同桌進餐得小心，不然會被投毒或者背後中刀。他還透露，如果自己的父親有幸見證這一天，心情定會五味雜陳。

　　懷著小心提防且不失樂觀的心態，卡米洛·格瓦拉即將目睹世界最大資本主義國家領導人踏上哈瓦那的那一刻。

　　兒子身上看到父親

　　作為古巴革命家切·格瓦拉的長子，卡米洛出生於1960年，巧合的是，1年後，美國現任總統奧巴馬也降生了。也就是在上個世紀60年代，古巴與美國陷入最危險、最持久的沖突對抗之中。

 

　　革命偶像切·格瓦拉

　　卡米洛5歲那年，切在玻利維亞慘遭殺害。當下，時代趨向和平，但也不再振奮，卡米洛則致力於捍衛父親的遺產，確保父親的格言——不僅僅是那副著名的畫像——在全世界回蕩。

　　采訪地點位於哈瓦那的切·格瓦拉研究中心，這裏的收藏品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

　　卡米洛的相貌與談吐神似切，他如今的臉龐讓人遐想如果當年切未遭殺害而自然老去的樣子：胡子灰白，頭發披拂，腦門微禿，眼睛日漸昏花。

　　卡米洛為人隨和、幽默風趣、熱情真誠。盡管他不是政府發言人，然而他不斷重申官方立場：美國只有尊重古巴主權，對話才會成功;對話雙方必須地位平等;解除阻擋兩國拉近關系的現存障礙，即經濟封鎖和占領關塔那摩灣。

　　跟美國同桌得小心

　　就像這個遺世孤立國家中的大部分人一樣，卡米洛將奧巴馬的到訪視作對革命遺產的威脅兼機遇。

 卡米洛·格瓦拉(資料圖)

　　“這是次曆史性的重要訪問。這也是美國總統第一次訪問一個獨立的古巴，”卡米洛說，“但，美國是一個帝國。說穿了，她不會擺好餐具，邀你上桌，共享盛宴。曆史無數次告訴我們，每當她架起餐桌，你就很可能會被下毒，或者背後中刀。讓我們走著瞧吧。”

　　不過，在古巴之外的世界，奧巴馬訪問這個與己對抗長達半個世紀的小國，往往被視作破冰之旅。同時，對這個“跛腳鴨”總統來說，這也算是卸任前的光輝時刻。

　　美國官員表示，這是近年來最大規模總統出訪團之一，除了奧巴馬的家人，還包括4名內閣成員，40名參議員、數名眾議員，以及一批商業精英和知名古巴裔美國人。此外，特工人員、物流專家、媒體記者還有海灣棒球隊(將與古巴棒球隊展開一場友誼賽，屆時，奧巴馬會出席)也將一並跟隨奧巴馬。

　　如此龐大的團隊毫不意外，這次出訪注定要名垂史冊。對美國民眾來說，奧巴馬意圖將自己塑造為和平使者的形象;而對古巴民眾來講，奧巴馬想讓他們明白，跟美國走得近不會吃虧。

　　時值美國大選，所有這一切對美國總統來說頗為不利。要為古巴背書，奧巴馬必須小心謹慎。美國官員稱，他不會與菲德爾·卡斯特羅會面。相反，他會花更多時間在企業家、公民團體、棒球賽、對青年演講和雙邊對話上。

 　奧巴馬訪問前夕，古巴市面上出現了印有奧巴馬形象的冰箱貼

　　若生前見證這一天，切會怎麼想?

　　卡米洛相信，對於兩國和解，父親定會心情複雜。“你也看到了，他不信任來自帝國的任何東西，”他指的是切的相關著作，“但是，他又認為，與世界保持聯系至關重要，兼收並蓄也非常有必要，而且，他覺得我們有能力‘輸出革命’……也許，我們能正向影響美國。”

　　誠然，革命意識形態依然強硬，然而，也並非全然僵硬。“我們有建國的計劃，這鑄就了今日的我們。未來，如果情勢改變，我們不得不調整規劃，”他強調，“倘若出現最壞的情況，即跟美國的關系摧毀了我們的紀律、理想和民族偉業，那說明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夠強大。”

　　退一萬步講，“變化”縱然發生，那也得按照古巴的步伐來。自2014年11月17日奧巴馬與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達成協議以來，一直存在批評美國從中所獲無多的聲音。

　　目前為止，幾乎所有改善動作都是美國主動，比如最近放松貨幣和旅遊管控，但這並非完全是單向流通。

　　古巴也釋放了不少政治犯，擴大互聯網接入，參與有關安全、人口販賣、毒品管制的對話。盡管有人估計，下個月的共產黨大會上，會進一步討論經濟改革，甚至舉行憲法改革公投，不過，在重大的事宜上，像自由選舉、自由媒體和自由集會等方面，古巴卻毫無進展。

 　古巴學生高舉切·格瓦拉畫像

　　當然了，這都是猜測。據悉，奧巴馬會試圖將在古巴的演講朝上述方向推進，所要傳達的主要信息便是“古巴的未來為的是古巴的人民”。但是，美國官員又急著辯稱，目標不是推動政權改變，而是移除阻擋古巴發展道路的障礙，從而自主決定命運。

　　膚色與意識形態是兩碼事

　　但是，卡米洛對奧巴馬的動機保持警惕。

　　“我跟奧巴馬沒有私交。他看起來很聰明，對人道主義問題比較敏感，但他是通過選舉掌握權力的，而不是革命。皮膚的顏色是一回事，意識形態的顏色又是另一碼。”

　　無論如何，卡米洛還是承認，奧巴馬帶來了古巴急需的改變;即便他下台了，“新紀元”仍會持續。不過，卡米洛話鋒一轉：“事實上，兩國關系一直處於僵局。將來不管誰當總統，關系再糟也不會比過去還糟。”

　　眼下，古巴的確面臨困境，美國將來幫得上忙：經濟疲軟，生活必需品短缺。

　　曾經在查韋斯治下向古巴輸送原油和援助的委內瑞拉正為低廉油價、經濟衰退和政治動蕩而發愁。昔日，巴西工人政黨也為古巴提供大筆資金援建，如今，國內民眾抗議、經濟頹勢以及貪腐醜聞讓政府自身難保。阿根廷和玻利維亞的左翼領導人都遭遇選舉滑鐵盧。

　　對於上述現象，卡米洛歸結為周期性因素：當努力實現選民的願望時，政府喪失了同情心;此外，敵意的媒體、寡頭領導人還有跨國公司都對“粉紅色浪潮”發生逆轉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這是暫時的挫敗，左翼運動並未消失殆盡。浪潮只是後退幾步，這是海嘯滔天前的現象。”

　　奧巴馬該學點革命

　　距離切犧牲已經過去近50年了，他除了仍然代表左翼運動外，商業偶像的頭銜也找上門來。

　　卡米洛表示，待在研究中心的部分目的就是保證父親的形象與他的理念和曆史不致發生割裂：“切依舊扮演著重要角色，但我們必須意識到，在不同國家，切形象的含義也不盡相同。歐洲足球比賽旗子飄蕩的切與拉美礦工身穿切T恤爭取權利就完全不一樣。不幸的是，總有一些人想把形象和曆史分開。我們的目標之一就是指出這一點。”

　　在一堆檔案中，一條簡短的贈別文字格外吸引人，寫下這段話的時候，切已經知道死亡將近。他懇求自己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無論何人遭遇不公，無論何處發生不公，你們都要保持一顆敏銳之心。

　　卡米洛拒絕分享私人回憶，在他看來，“我只有片段的記憶，不能確定是否可靠，因為我們慣於用自己的想象填補記憶的空白。”因此，他更樂於將注意力集中在具體的遺產上，比如在網絡、課堂上和展覽中播散父親的理念。

　　奧巴馬沒有機會走進切·格瓦拉研究中心學習革命，對卡米洛來說，這是個遺憾：“如果他來了，他會學到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