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脈變錢脈”，借貸寶“熟人借貸”模式最簡潔的描述，裸條借貸、暴力催收，讓這家平台再次站在了風口浪尖。北京商報日前報道了《變味兒的校園貸》後，又接到多位借款人投訴，在調查過程中北京商報記者發現，在激進的營銷模式下，平台默認賺利差功能、熟人借貸演變為線上高利貸、咋舌的利息及逾期管理費以及人人催背後的暴力催收，讓借款人、放款人都深受其害。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平台初衷主打的社交金融確實是創新，但如果風控不嚴、將風險推給借款人和放款人，那么平台就會逐漸淪為養育非法民間借貸“毒瘤”的土壤。
變味兒的“熟人模式”
借貸寶的激進營銷模式自誕生以來一直備受質疑。據悉，借貸寶運營模式是“熟人借貸”模式，服務於熟人之間的互聯網金融平台，即無論借款還是投資，都是在朋友之間，信用判斷交給用戶自己，而且平台本身不對借款擔保。自去年8月以來，借貸寶砸下20億元巨資啟動營銷推廣活動，由於極具“誘惑性”的獎勵條件讓大量用戶賣力做起了推廣，這在前期確實為借貸寶積累了不少用戶。
據一位借貸寶營銷者描述，“之前借貸寶的推廣獎勵分為兩級，第一級為20元，第二級為10元。如果我們的一級客戶群有1000人，就可以得到1000×20=2萬元的收益。但我們要拿更大收益，讓這1000人再去推廣。如果他們每人能推廣100人，我們就可以拿到二級用戶，相當於1000×100×10=100萬元的二級推廣收益”。
不過，在激進營銷方式下，這種熟人借貸模式開始“變味”。一位借貸寶用戶向北京商報記者表示，很多時候借款並不是通過熟人借貸，而是在微信群或者QQ群裏發布借款信息，想借多少錢、什么時候還、利率多高，這些條件談好後在借貸寶上互相添加好友，而這些人其實互相根本就不認識。北京商報記者也在借貸寶App上發布了相應的借款項目，但是由於沒有足夠的好友，並沒有人接單，所以就像不少急於用錢的借款人類似，通過搜索引擎尋找QQ群、微信群，尋找樂意給自己借款的放款人更加直接高效。如此一來，在借貸寶中的好友其實是“假熟人”。
為非法民間借貸搭橋
“假熟人”借貸關系讓線下高利貸轉移到線上，而借貸寶並不會對這些熟人進行審核，讓這類高利貸在線上無限制蔓延。北京商報記者通過調查同時發現，在激進營銷下，還滋生了眾多靠利差掙錢的中介。這些中介通過借入低成本資金然後在平台上放貸，因為放貸的資金收不回來，導致被動逾期，加上平台高額的管理費，欠款越滾越大。據了解，目前有不少中介逾期金額高達百萬元，但是平台與這些風險產生隔離。
借貸寶App上的賺利差功能也吸引了眾多資金中介入場。借貸寶官網宣傳顯示，賺利差功能是借貸寶獨創。雖然借貸寶聲稱年利率不超過24%，但是一些放高利貸的人利用借貸寶平台，在私下和借款人商量好利率條件，然後加為借貸寶好友，在借款人掛單後，放款人接單，最終產生疊加利率。
王一(化名)是一名資金中介，她向北京商報記者講述道，“去年10月底，她通過網絡認識了一個中介，這個中介介紹了一個放款人給她，告訴她注冊了借貸寶以後可以向那個人借錢。當時借了5000元，通過線上掛單支付24%的年化利率，線下再返借款人利息，當時利息是10天500元，算下來，日息1%。之後王一通過借款再去放貸的方式賺利差。不過，之後這些放款人的利息更高，日息4%，有些甚至還要押金。最開始她也把借來的資金放出去了一部分，但由於借出去的資金還款不及時，資金鏈斷裂。“當時我借了1萬元，5天的利息為2000元，到了第5天，我需要還1萬元給借款人，但我借出去的錢沒有收回來，導致又得去借第二筆，這樣惡性循環下來，加上利息和逾期管理費目前需要還147萬元。”王一說道。
據了解，借貸寶從逾期第一天，開始計收罰息和逾期管理費，以24%年化利率計收罰息，基礎逾期管理費按照截至當日未償還本金、利息與罰息之和×0.1%/天收取。除了基礎逾期管理費外，借貸寶還在逾期第16天，一次性計收特別逾期管理費，收取方法是按照截至當日未償還借款本金、利息、罰息與基礎逾期管理費之和×20%。在逾期第76天，特別逾期管理費的金額將調整至：截至當日未償還本金、利息、罰息與基礎逾期管理費之和×30%。針對這一高逾期率，借貸寶方面回應稱，逾期管理費並非借貸寶一家獨創，而是信用借款與生俱來的回收成本高的特點形成的國際國內通行慣例。
北京商報記者也在多個群中看到，像王一這種中介很多，當時是為了放款給其餘人賺利息錢，但後來拿的款利息太高，根本無法周轉。加上高額利息和平台逾期管理費，雪球越滾越大。在分析人士看來，用戶從事的是高利貸遊戲，本身有一定的責任。但部分貸款平台為非法民間借貸打通了線上渠道，自然也脫不了關系。
北京尋真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德怡表示，這些用戶本身也有責任，他們實際上從事的是“借東貸西”的二道販子，玩的是“空手道”，從中想賺差價。“互聯網貸款平台一方面幫助部分借款人和貸款人起到牽線搭橋作用，另一方面也讓一些非法借貸業務趁機而入。部分貸款平台業已淪落為部分非法民間借貸的土壤。盡管平台表面上可以通過其單方面制定的業務規則來宣布免除自己的責任，但平台在借款人人身安全和財產權益受到侵害時應當建立起相應的投訴機制和保護機制，應當配合借款人向司法機關提供相關信息，避免產生實質性的惡性案件。”王德怡說道。
暴力“人人催”平台該擔何責
裸條催收、暴力恐嚇……除去利差模式、熟人風控，借貸寶的催收模式也飽受質疑。據北京商報記者了解到，借貸寶平台上的借款人逾期之後，面臨著放款人、借貸寶委外催收機構或者借貸寶人人催等多方催收。而其中任何一方如果出現暴力催收，借貸寶到底該不該承擔責任?
北京商報記者之前報道過的哈爾濱女大學生小易(化名)表示，她在借貸寶平台上逾期之後，就遭受了公開裸照以及人身恐嚇等暴力催收。據小易介紹，因為借款逾期難以償還債務，放款人要求她拍下“裸照” ，還揚言不照做就要危害其家人。之後，她的裸照被公開，她被迫休學，藏身在外。
對於暴力催收的質疑，借貸寶對媒體回應稱，媒體提及的以裸照施壓的催收方式，是放款人自行采取的非法催收手段，與平台完全無關。
上述資金中介王一向北京商報記者介紹，作為一名孕婦，她遭到了人人催的暴力催收。“這些催收的人開始24小時跟著我，如果沒有懷孕，他們估計會直接抓我走。”而王一提到的人人催正是借貸寶推出的“人人催”互聯網催收平台，根據公開信息，這是一個采用了互聯網眾包模式的債務催收平台，即具有催收能力和催收意願的個人都可以成為合作催收員，即“催客”，在借貸寶平台上搶逾期債務單進行催收，獲得酬金，這個催收網絡覆蓋全國並施行屬地化管理。
據王一透露，人人催給的傭金很高，像她這筆欠款的傭金高達34萬元。王一表示，“我們並不是不想還錢，借款人的錢，我們一直也在分期還。報案沒人管，讓借貸寶起訴，他們也不起訴”。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在借貸寶逾期協議中，當借款人出現逾期之後，平台會首先進行高壓電話催收，並向借款人好友、家人等推送借款人違約記錄，之後會根據案件情況，進行委外催收或者人人催外訪流程。
據借貸寶方面稱，人人催的催收員與借貸寶人人催的簽約協議規定：禁止暴力、脅迫、恐嚇或辱罵等不當催收行為。但是在經濟利益的誘導下，催收員暴力催收的案件並不少見。對於借貸平台來講，催收業務是關鍵一環。網貸315首席信息官李子川表示，平台如果與所委托的催收機構是獨立的雙方，催收出現問題，平台不承擔責任，如果平台自設催收部門，催收團隊方式出現問題，則平台需要承擔責任。不過委托方不恰當的催收手段，本著交易良性進行的目的，平台還是有必要予以規范協定，畢竟違規的行為會嚴重損害平台的信譽。
網貸之家首席分析師馬駿表示，借貸寶的情況可以跟滴滴打車進行對比，借貸寶在風控方面的疏漏，就是對放款人的審核和把控做得不太到位，但是放款人和借款人也要承擔一定責任。特別是借貸行業，對於像借貸寶這樣後進來的平台，其進入行業之後，能搶占的市場有限，導致像一些借貸行業的邊緣人士比如放高利貸的、具有黑社會背景的放款人以及一些借款資質較差的學生等成為平台的用戶，導致出現這樣那樣的道德問題。目前來看，借貸寶平台尚未開發到一些優質資產，社交金融目前還沒有產生一種好的模式，像借貸寶的熟人模式能否行得通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
北京商報金融調查小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