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8年，信息產業部成立，一批地方上的年輕干部包括常小兵、張春江、蘇金生等被委以重用，日后成了中國電信業的骨干精英。然而，這些精英卻在事業高峰期，紛紛因腐敗落馬。某省政府辦公廳人士告訴搜狐財經《潛望》，常小兵一案涉及面廣，該省政府原高層也牽涉其中，但由于目前仍處在調查階段，該人士表示"不宜透露太多"。而在他們身后，閃現著郭伯雄、令計劃等人的身影。

　　作者：張瑋 責編：劉宇翔

　　"靴子"終于落地。

　　7月11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消息，經中共中央批準，中共中央紀委對中國電信集團公司原黨組書記、董事長常小兵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立案審查。此時，距離常小兵被中紀委宣布"涉嫌嚴重違紀"并接受組織調查，已經過去半年。

　　雖然常小兵是在中國電信董事長任上被調查，但所有人都知道案發于此前任職的中國聯通。2015年8月，中國聯通與中國電信董事長對調，常小兵從中國聯通調任中國電信，當時電信行業就有相關傳言。同年12月，剛當了四個月零三天中國電信一把手的常小兵被接受調查。

　　然而，常小兵的案件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某省政府辦公廳人士告訴搜狐財經《潛望》，常小兵一案涉及面廣，該省政府原高層也牽涉其中，但由于目前仍處在調查階段，該人士表示"不宜透露太多"。

　　"常氏聯通"

　　1982年，畢業于南京郵電學院電信工程系的常小兵回到安徽省六安地區，進了當地郵電局擔任技術員，其父曾任當地官員。之后，常小兵被調到江蘇省南京市電信局做工程師，直至官任南京市電信局副局長。在2000年，出任信息產業部電信管理局局長；同年調任中電信副總經理。4年之后，他開始了自己長達11年的聯通掌門人生涯。

　　曾與常小兵多次接觸的某政界人士告訴搜狐財經《潛望》，常小兵很低調，對陌生人很客氣，很隨和。有一次他和常小兵一起去東北出差，在飯桌上常小兵被接連敬酒，最后喝得大醉。

　　在常小兵執掌中國聯通的11年中，中國的移動通信從漫長的2G時代，短暫的3G時代，快速的跨入4G時代。但據接近常小兵的人士對搜狐財經《潛望》表示：他選拔人才的標準一直沒有改變——以對他忠誠為第一考量，對其忠誠之人，就提拔重用，對其不忠誠之人，就給穿"小鞋"，即使再有能力，他也棄之不用。

　　在常小兵被調查后，曾有舉報信舉報中國聯通原中部某省分公司總經理通過攀附他，在"沒有令人信服的業績情況下"，火箭式升遷至中國聯通總部高管。搜狐財經《潛望》獲悉，在舉報引發調查后，常小兵親自向上級做了書面擔保。

　　可以作證的是，中紀委網站刊發的通告中寫到常小兵"嚴重違反組織紀律,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干部選拔任用中為他人謀取利益并收受財物,違反國有企業"三重一大"決策制度,不按規定報告個人有關事項。"

　　常小兵主政中國聯通了11年，打造了一個高度封閉的"常氏聯通"。

　　因常小兵曾經長期在江蘇任職，"江蘇幫"在聯通內部也頗受重視。

　　據悉，中國聯通歷史上曾多次重組，當年吸收合并了中國網通，導致中國聯通內部派系文化比較嚴重。

　　搜狐財經《潛望》從聯通內部人士處了解到，由于不同派系之間矛盾重重，2014年底巡視組進駐后舉報集中爆發，"被揭發舉報的人相當多，舉報材料成堆，下到經理級別，上到一把手"。

　　事實上，早在2015年1月份，中國誠信信用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誠信）曾實名舉報常小兵，信中提到"其不僅內外勾結，沆瀣一氣，損公肥私，涉嫌向郭伯雄家族進行利益輸送，造成國有資產損失及稅款流失"。

　　在舉報信中，中誠信提及的三個舉報問題包括三項：一、內外勾結、損公肥私，將處置資產定向低價轉讓給一家私營企業國澳實業有限公司，損失8億元巨額國有資產;二、同中證公司、國澳實業串謀，偷逃近3.2億元巨額稅款，通過海外洗錢暨轉移利益;三、庇護黑惡勢力以流氓強盜手段強取豪奪處置房產相鄰物業。

　　在常小兵被宣布謀取私利被雙開后，搜狐財經《潛望》致電中誠信黨委相關人士，當被問及常小兵一事時，該人士很是謹慎，當即表示"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隨即掛斷電話。

　　2015年2月初，中央巡視組向中國聯通領導班子反饋巡視意見時言辭尖銳，稱中國聯通存在有的領導和關鍵崗位人員利用職權與承包商、供應商內外勾結，搞權錢、權色交易等問題；有的縱容支持親屬、老鄉或其他關系人在自己管轄范圍內承攬項目或開辦關聯企業謀利；有的在子女出國留學、就業等方面接受供應商利益輸送；有的收受客戶所送有價證券，收受貴重禮品；有的接受供應商安排打高爾夫球、外出旅游。

　　在業內人士看來，在很多做法的細節上，中央巡視組似乎有意"敲打"常小兵。

　　電信業的高層"小圈子"

　　不可否認的是，常小兵主政中國聯通11年，對中國聯通的發展曾起過重要作用。

　　1994年7月19日，中國聯通的前身中國聯合通訊有限公司經國務院批準正式掛牌成立，該公司由原國家機電部、電力部、鐵道部三部委共同組建，草創伊始就面臨種種整合難題，不同部門調任的人員各自形成"山頭"，而這似乎也預示了聯通其后的命運。

　　中國央企間每隔數年就有一次高管互換，2004年11月，電信運營商迎來第一次高管互換，其中時任原中國電信總裁兼中國電信集團副總經理常小兵，被調任中國聯通黨組書記兼董事長。

　　中國電信業由國家壟斷經營，服從國家的產業政策，而中國聯通歷來都是電信業整合的平臺。2009年1月6日，原中國網通和原中國聯通合并組建而成新的"中國聯通"。

　　似乎是巧合的是，每次電信業大重組期間，都會有相關公司的高管落馬。就在原中國聯通和原中國網通合并后不久，2009年12月中國移動副總經理張春江被帶走調查，他曾長期擔任中國網通總經理、董事長。

　　1998年國務院機構改革，在郵電部基礎上成立信息產業部，原郵電部部長吳傳基擔任第一任信產部部長，他大膽提拔了一批地市級年輕高管，其中就包括了常小兵、張春江、原工信部總工程師蘇金生。在電信業開始政企分離，成了各大電信運營商后，這批"少壯派"成為運營商的第一批核心高管。

　　有跡可循的是，常小兵和張春江的關系或遠不僅僅是同行。在上述中誠信黨委發出的實名舉報信中，中誠信黨委舉報常小兵及張春江向郭伯雄家族進行利益輸送，造成國有資產大量流失。

　　2011年4月29日，蘇金生因涉嫌嚴重違紀被免職。不到3個月后，7月12日，張春江被判處死刑，后減為無期徒刑。

　　不僅如此，2015年4月，中國電信集團公司原副總經理、黨組副書記冷榮泉被通報涉嫌嚴重違紀，正接受組織調查。冷榮泉是組建中國網通集團的元老人物之一，并在此任職此期間主導中國網通與令計劃弟弟令完成、令計劃妻子谷麗萍多個業務上的密切聯系。

　　野蠻生長

　　中國聯通內部人士曾坦誠內部整合的難度，很大程度上有各方都有深厚的背景。

　　這或許可以解釋常小兵喜歡任用"嫡系"的原因。

　　2008年是中國聯通關鍵的一年，那年，中國聯通獲得3G牌照，中國移動得到TD-SCDMA牌照，中國電信得到CDMA2000牌照，中國聯通得到WCDMA牌照。從技術角度上看，當時的WCDMA是全球最成熟的3G標準，全球絕大多數運營商都采用WCDMA，WCDMA的成本最低，手機款式最多、價格也最低，中國聯通占盡優勢，其后中國聯通的3G業務快速發展，在市場份額上逐年攀升。

　　同時，常小兵也加快了內部整合，采取了集中化運營的策略，將權力收歸總部，采用集中信息化、統一營銷政策，削減各地地方分公司的權力，一時間，位于北京金融街的中國聯通集團總部掌控了全國局面，常小兵也將自己信任的高管安排在了各個重要崗位。

　　但這些高管很多都東窗事發。

　　中央第八巡視組對中國聯通進行巡視后，期間多位高管違紀落馬，其中不乏分公司總、副經理、全資業務子公司總經理等。此后中國聯通整改報告稱，清理裸官11人、違規兼職12人、離退休違規任職17人。

　　聯通通報顯示，存在領導縱容支持親屬、老鄉或其他關系人承攬項目或開辦關聯企業謀利，一些領導及關鍵崗位人員收受客戶、下級禮金和有價證券。

　　其中包括負責聯通3G、4G網絡建設的中國聯通網絡分公司副總經理兼網絡建設部總經理張智江，信息化和電子商務事業部原總經理宗新華就因涉嫌嚴重違紀被免職，在中國聯通內部上述兩位被認為是常小兵的嫡系。

　　搜狐財經《潛望》獲悉，中國電信業或將又迎來新一輪整合，中國電信與中國聯通的業務合作正全面加強，外界也一直盛傳兩家很可能合并，常小兵落馬前與王曉初的崗位互換，就曾被解讀為是信號之一。雖然工信部曾表態未對運營商的合并問題開展過任何工作，但中國聯通內部人士坦誠，并不排除有合并可能。

　　隨著該案件被移交檢察機關，常小兵也遲早將步張春江的后塵移押監獄，或許，隨著他們身影離去的，亦是一個電信運營商野蠻生長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