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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職再創業的“央視人”:追求“變”與“自由”

2017-01-18
来源:新京報

  李詠、馬東、張泉靈、張潔紛紛投身投資與獨立內容制作,新京報記者采訪業內人士談新機遇下的挑戰

  離職央視再創業,他們追求的是“變”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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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料圖:張泉靈 中新社發 廖攀 攝

  如果說1994年主持《正大綜藝》的楊瀾離職央視,引得觀眾群情沸騰、百般不解的話,那後來李詠、崔永元、邱啟明、劉建宏、白燕升、王濤、張泉靈等一系列央視人的離職,越來越為人接受。不管是為了追求自身發展,還是不想生活一成不變,抑或是為了經濟原因,央視人的離職恰恰透視了時代的變革和人們追求目標的改變。

  新京報記者采訪了主持人李詠、原央視電視劇管理中心項目部副主任張潔等離職央視人和央視內部人士,試圖通過這些離職人的新追求和遇到的挑戰,及未來構想,來揭示媒體行業的變遷和發展趨勢。

  原因

  一成不變是媒體人的死敵

  “從我很喜歡看你的節目,到我媽很喜歡看你的節目,很快就只有奶奶愛看我的節目了。這就是我離開央視的原因……”——張泉靈

  在央視工作多年的知情人士分析,近幾年興起的電視人離職潮,有多方面原因。一方面,高度行政化的機制,對個人的收入和發展有一定限制,另一方面,移動互聯網時代促生各種機會,讓電視人能夠大膽試水,不怕犯錯。“其實現在互聯網從電視台挖人,讓我想到17年前《東方時空》、新聞評論部創辦時,把全國各地有新聞理想、新聞抱負的新聞從業人員挖來央視,當時被挖過來的那些新聞人也是三倍年薪,跟現在一樣。”

  那場自上而下的新聞改革,不僅促成了《東方時空》、《新聞調查》這些央視金牌欄目誕生,也吸引了更多人才投身央視平台。“從表面上看,是因為電視直播技術作為新聞技術領先的一種傳播方式,開發了早間新聞的優勢和紅利。深層次上,是因為新聞部的制片人制度,開放了政策的靈活區域。有靈活的用工制度,才能容納進來更多的人。”

  而現在互聯網的反應迅速和市場化形式,不管從體制、機制方面,還是工資收入上,都比傳統媒體有更大的吸引力。該知情人士坦言,離職央視的幾位知名主播在台裏的工資收入並不是特別高,跟其實際的品牌價值差距很大。“雖然央視品牌培養了這些主持人和記者,但這些主播在市場上的商業價值,是遠遠超過工資收入的。”對於有勇氣、有想法和能力去創新的電視人來說,市場環境的寬容度和接受度,更有吸引力。這位知情人士還分析:“很多出走的電視人做的內容,所用的傳播方式和手段跟傳統電視是類似的,但在傳統媒體的行政機制的架構裏,容錯率太低。商業媒體好的地方是它有資本力量,有嘗試的空間和靈活度,可以讓你去試錯。”

  ▶▶▶張潔:想做出更好的電視劇

  從1993年進入央視加盟《東方時空》擔任《東方之子》的編導,後調入另一檔名牌欄目《新聞調查》任編導、制片人,再到2009年8月擔任評論部副主任,後又在央視的電視劇管理中心擔任項目部副主任,張潔在央視一待就是23年。

  去年1月,張潔從央視辭職。已經50多歲的張潔,笑稱自己是“從央視辭職年紀最大的人。”到了這個年紀,發現生命即將到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再不折騰,這輩子就這樣了。”張潔在央視電視劇管理中心抓一些現實作品的創作,做了將近四年,最後在項目部副主任這個位置上辭職。其間,他看了大量的劇,不開會的話一天十集以上,也有一天看十九集的時候。那個時候,張潔懷疑:“我們每天看的都是非常優秀的電視劇嗎?國產劇中有大量的重複,有時缺少創新,甚至沒有精神追求,就是拼在一起的故事。2011年我到央視電視劇頻道,那個時候央視已經不像以前了,好戲也搶不著,遠離市場化運作。在電視領域最能感受到市場沖擊。”

  在張潔剛辭職的時候,很多互聯網公司都聯系過他,也有公司找他做高管職位。他拒絕了這些邀約,因為“怕做的東西不是心之所想,想做自己喜歡的文化產品”。張潔離職後,沒有再從事和新聞相關的工作,而是選擇了創業,做影視,按照自己的價值體系做事情。“更好的東西(電視劇)在哪裏?”他想嘗試一下。

  ▶▶▶李詠:長時間一個環境工作感覺疲勞

  李詠曾一度以其幽默、機智的台風刷新著央視的形象。在他身上,大家看到央視主持人也可以對著鏡頭揮拳頭、比手勢,可以不用“播音腔”。他曾有一句名言,“我,就是央視的娛樂底線。”李詠身上承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喜歡他的人認為他風趣幽默,不喜歡他的人覺得他過於張揚高調。

  2013年,李詠從央視辭職。李詠說,辭職這事他真的不糾結,“當時有很多人不明白,他們說誰也沒怠慢你,我有些朋友也說:不至於(辭職)吧?”在外界看來,2013年時的李詠依然是央視最一線的主持人。李詠說,其實他從2007年就有“這個賊心”想要“換一換”。誰都沒有對不起他,他只是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自個兒。“長時間在一個環境下工作確實會疲勞。因為未來三天發生的事我閉著眼都能知道,確實沒勁。”

  決定辭職後,李詠最先和哈文商量,哈文很支持他,“我本來是個很難說服自己的人,我身邊的人支持我,我就會覺得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張泉靈:懼怕慢慢凝固的思維模式

  “我在央視幹了二十年主持人了。對央視我一直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我也想提高,我想有新的追求。”4年前,名嘴白燕升在離開央視時,對媒體這樣表述。目前在做自媒體的前央視主持人王凱對媒體承認,央視這個平台的確給了他大量的積累,人脈、名氣等。可是,當人能夠窺見未來自己的最高點,而那一點又對自己沒有誘惑時,生活即刻就變得有些乏味了。“不知道能不能攀到最高點,而那個最高點自己也沒多大興趣,就想要換一種‘活法’”。

  女主播張泉靈面臨的困境與之相似。2015年9月,她發了條長微博,解釋自己離職。對於為什么離開,“不是央視,不是體制,而是我已經在慢慢凝固的思維模式”。在上周播出的網絡綜藝中,張泉靈再提起離職原因,表示“不希望一成不變。”“從泉靈姐我很喜歡看你的節目,到我媽很喜歡看你的節目,很快就只有奶奶愛看我的節目了。這就是我離開央視的原因……但回過頭看18年的工作經曆,我一點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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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料圖: 李詠 唐娟 攝

  現狀

  內容獨立供應商最多

  張泉靈和郎永淳進入創投領域

  出走的央視人一是進行相關產業資本運作,以張泉靈和郎永淳為代表,以投資人的身份連接資本跟內容。張泉靈進入創投領域,成為紫牛基金合夥人。郎永淳目前擔任找鋼網首席戰略官、高級副總裁以及胖貓創投合夥人。

  其次,是內容獨立供應商。據統計,目前活躍的電視內容制作公司中,90%以上是從體制內出來的電視精英創業成立,或由從電視台離職的高管擔任CEO。另外,還有人進軍網絡綜藝。比如馬東創辦米未傳媒,推出《奇葩說》、《飯局的誘惑》等節目。去年8月,曾經的央視春晚總導演哈文帶著她的創業公司酷娛影視在北京亮相。公司的第一個項目是由李詠主持、與優酷聯合推出的網綜《偶像就該醬嬸》。這位傳統電視人,談及轉戰互聯網時的突圍,用三個“更”字強調:“更用心、更用腦、更努力,這很痛苦,但你要學會享受。”

  張潔很想拍“新聞IP”題材

  25年前,張潔在西雙版納拍過一個紀錄片,對那裏的風土人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後來他在新聞頻道做《新聞調查》看了很多糟糕的人和事,更想念西雙版納那個純淨的地方。去年年底,張潔作為制片人的第一部電視劇《讓我聽懂你的語言》在西雙版納開機。該劇的核心主題是生態保護,故事講述了上海小夥子來到西雙版納,發生的愛情故事。

  在張潔看來,他想做的影視作品,共同靈魂都是“真實”,反映現實、反映當下。除了電視劇,他還希望可以做“新現實電影”項目。張潔感興趣的電影也都是現實主義電影,比如張藝謀的《秋菊打官司》、《一個都不能少》;陳可辛的《中國合夥人》、《親愛的》等。

  在央視做新聞20多年,各種各樣的選題幾乎都涉及過,他想把虛構和非虛構題材連接起來。“做《焦點訪談》、《新聞調查》,有很多現實新聞資源,很多社會現實案例,所有社會問題基本都被我們研究遍了”。張潔對非虛構題材很關注,包括最近新興的“新聞IP”,“比如近期的奧斯卡電影《聚焦》,還有《太平洋大逃殺》,都是很好的題材。”張潔認為,自己做現實題材有優勢,“三十幾年做深度報道的閱曆,我們對中國社會很了解。這些熬出來的閱曆就是我們的核心競爭資源,是我們一筆巨大的財富。”

  李詠活躍在主持一線,涉足網綜

  與其他央視主播離職後紛紛選擇加入創業大軍不同,李詠依然活躍在主持一線,主持了各大衛視多個節目。去年8月,他主持了第一檔網綜《偶像就該醬嬸》。

  2006年的李詠也許不會想到,十年後的觀眾對於綜藝節目的巨大需求量以及廣泛接受度。《偶像就該醬嬸》是李詠主持的第一檔網綜,節目中,李詠和嘉賓們開著尺度頗大的玩笑,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有“戴著腳鐐跳舞”的感覺。在李詠看來,主持電視節目和網綜並沒有太多不同。

  挑戰

  條條框框沒了,不要自嗨要互動

  在如今這個小鮮肉+IP通行的電視劇市場環境中,張潔想做現實題材,市場前景是最大的挑戰。但他堅持,“藝術應該反映現實生活,呈現真實,揭露真相。這也是對新聞人的要求。魔幻、穿越題材我是不會做的。”

  曾擔任《幸運52》和《非常6+1》節目導演的鄒蕾在哈文的帶動下,離開央視投身網綜。她告訴新京報記者,離職前後做內容有如下區別:“就像寫作文一樣,給你一個方向去寫。在台裏可能是寫議論文的方式。出來了反而空間大了,不用去考慮什么東西不能說,首先要想說什么東西有意思,這也是一個挑戰。就像孩子學習以前有條條框框,但是現在,這些條條框框沒有了。”

  做網綜,李詠是第一次,他將做這件事的理由歸結為“有意思”。“萬事萬物你都要先接觸一下,再去判斷它有意思還是沒意思。”做完幾期後,李詠感受到了網綜的樂趣,“我不累,沒有緊箍咒在頭上,就是個野猴子,前期可以信馬由韁一些,反正有後期再操作。”之前李詠從不看自己主持的節目,“但‘醬嬸’我看了兩遍,看完我覺得,我還可以再純粹一點。”第一次做網綜,多少還是會有些老習慣改不了。“我盡量做一個讓大家看得慣的人,不是外在的發型、著裝,而是,你別裝。”

  網絡作為互動性極強的播出平台,李詠也做好了“被吐槽”的心理准備,“之前多多少少會覺得,我這么精心准備了你們怎么能說不好呢?但現在,我覺得大家怎么說都不過分,你以網絡的傳播方式去播出,你當然要去迎合。”

  這個過程不容易,追隨哈文的鄒蕾也坦言:“以前有經驗的優勢,但出來之後發現沒有優勢。做網綜之後就會發現學了太多,太多你聽都沒聽過的詞語,工作方式,思考的方式。”她表示,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弄清互聯網的“觀眾思維”。“我們當時覺得做電視也是觀眾思維啊,但他這個觀眾思維,比那種要求更赤裸裸。比如說,做節目我們碰到一個選手,導演設計了一個點覺得很興奮,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但電視導演在創作思維上很容易自嗨,但實際上,所謂的網綜觀眾思維,是要緊跟觀眾的互動。”

  搞藝術的要掙錢,大家都在摸索

  對於另外一些電視人而言,從甲方突然變成乙方,跟客戶打交道也成為一門學問。2010年底,制片人楊智帆離開了工作四年的北京衛視,如今,他建立了自己的自媒體平台“冷眼看電視”,但談及轉型的過程,他感觸良多。“我剛剛有公司的概念時,對公司的管理和運營是很陌生的。因為都是做內容出身的人,談任何一個項目,都是從節目好不好看作為出發點,但是把節目作為產品之後,就要考慮到這個產品能否掙錢,如何掙錢。”

  對於在體制內僅僅專注在節目本身的電視人來說,了解市場的規律並不簡單。“體制內的工作牽扯到的事情相對比較少,制片、後期、錄制棚都是配備好的,走預算就行,台裏的制片人不關心廣告的部分,只需要管預算。這檔節目的冠名、贊助都是歸台裏廣告部統一管理,不會直接接觸客戶。”以前從來不看財務報表,到現在邊幹邊學,楊智帆笑稱:“要知道這份錢是怎么來的,歸屬是什么。但天天搞藝術創作的人搞數據,會崩潰。”

  目前,很多制作公司都缺個崗位——商務導演,在楊智帆看來,這就是個類似轉換器的角色,既得懂節目內容,有話語權,知道某個環節和設計能否達到客戶要求,又得懂商業語言。“從體制內出來的傳統電視人,大多數往往很難駕馭商業語言,不知道客戶的思維是什么。因此,商務導演很難找。這種工作現在大多都是由公司老板自己去跑,可能他也不是特別專業,但必須要做這樣的事。所以現在,大家都在摸索。”

  未來

  電視人離職,在楊智帆看來是大勢所趨。“這也是制播分離未來的一個結果。以後,電視台很可能不再大規模去制作節目,而是將制作完全交給市場。轉型的成功率有多少,還是需要時間印證。這需要自我迭代,自我更新,也是自我成長。”而仍在央視工作的內部人士也坦言:“離開央視的人到底怎樣也是在摸索階段,壓力和發展空間在後期可能會更明顯。將來的趨勢是:在電視台內工作穩定,但收入相對低一些,管控相對嚴格。在外面,空間大,工資高,但風險也大。走不走只是職業選擇,不論好壞。”

  采寫/新京報記者劉瑋 淩晨 實習生 邵程

  

[责任编辑: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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