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Sunny是我认识二十几年的朋友，我做电子贸易的时候结下的。他先客居香港上水，后搬入深圳。最近十年却聚少分多，偶尔吃吃饭，爬爬山。6月19日，包括香港人Stanley的我们仨，心血来潮，决定冒雨一聚，就在Sunny的老丈人村——著名的唱K、宵夜一条街向西村。

　　Stanley=“是但啦”

　　Stanley一如他的英文名的谐音“是但啦”，我们讨论吃什么，他一开口就是“随便啦”。我记得Sunny以前是不怎么吃肉的，于是问他有什么DR(忌口)，他也说“是但啦”。最后我们在罗湖向西村一个叫一只蟹的餐厅聚首，吃小点。

　　【视频一截图】我们聊那件珍藏的回归T恤，聊三人在哪里认识的

　　吃什么不重要，跟谁吃才是问题。

　　1990年代，我在福建做电子出口业务，常常与香港的贸易商来往，我们的会面地点大多选择在深圳。我是1995-1996年间认识Sunny的，他的公司开在上水。

　　1997年快到的时候，Sunny去了福建，带给我一件前面写“Welcome back”、后面“byebye UK”的回归纪念衫，我保留至今。这晚相聚，我把它带来了。我这人不爱记仇也不记丑，但念本。我觉得吃饭就是吃精神，把这种藏品带来，追昔抚今。又一个七月一号快到，而且回归整整二十年，这件衣服显得重要。回归影展的时候，我准备不穿其他的，就穿它。

　　Stanley认识Sunny，是我做媒的。但我们竭力回想三人当年的聚集地，已经很模糊了：Sunny记得在嘉宾路，Stanley记得在金威啤酒大厦……Oh?Oh!Oh?Oh!我的记忆似是而非。

　　一位女服务生看着我们拿着一件有两面国旗的T恤，感起兴趣。我问，1997年你在干嘛。两个叫S的叔叔猜着她的年龄，“哪有那么老!”她频频回应。后来介绍，她1996年出生于湛江。

　　Sunny点了一个麻辣口水鸡。他觉得好吃，又点了一个。“口水鸡”英文怎么说，菜单上翻译“sesames and peanuts”——芝麻与花生。与童子鸡的“没搞过性生活的鸡Chicken without sex”相比，显得忽悠和没有技术含量。

　　Stanley是我1990认识的，当时我在一本《宝安县电话号码簿》认识了在布吉开电子厂的他哥哥吕佳颖。他们祖籍在南安水口人。大小吕生是在几岁的时候，跟着老豆老母从老家移居香港的。当时一家人以探望Stanley外公的理由，途径香港，就不走了。闽南人都这么干，只有我辗转去了四川，走了傻路。

　　寸光阴冒出仨千金

　　你们知道，我们仨聊天，用了多种语言?粤语、普通话、闽南话、英语、印度话。印度话，当然不是我们沟通的用语，而是讨论其中的一些词儿。

　　我记起，我们频繁交往的1990年末期，我是Sunny梅林的家的常客，我还跟从印度来访的父亲，学过一些简单的印度俗语。当时上梅林还有很多私宅。Sunny向村长租了一层，我借宿过。每早，会望见Sunny洗完澡，戴着浴巾烧着香，跪拜佛像前，振振有辞。但他们家的咖喱食，我不是太接受。

　　Sunny是印度孟买人，1990年代初来到香港后，就顺便喜欢上深圳这块地方。他的家乡人有印度“犹太人”的说法。他与中东人做生意，也与美国人有交道。但他更看重英国人、香港人和中国大陆人。掌握普通话和广东话，让他立于港深如鱼得水，也把生意伸向福建、北京。

　　后来，有个契机，他结识了罗湖向西村地主的女儿Bonnie，开始了与中国“越陷越深”的缘分。他们有了“三件作品”——千金、千金、再千金。

　　【视频二截图】我感谢Sunny，他的一句话刺激我2000年来深圳。之前我一直觉得深圳很荒凉，没啥人情味，不好玩。

　　时间太快了。仿佛在昨天，我那时经常去Sunny家，那是他跟Bonnie正制作“第一个作品”，好像已经出品。一晃二十年，如今三件“大作”亭亭玉立。真是寸光阴bu(闽南语，像芽那样冒出来的意思)出仨千金!

　　好像说，千金在印度颇受歧视。但在这个家庭，她们被供为上品——老大在澳大利亚读书，老二在深圳国际校读书，老三……

　　为什么不在深圳读公立学校?因为她们在香港出生，只能读深圳的私立学校。为什么不去香港读呢?正准备转……

　　在深港两地，有两种身份的家庭，要克服比单纯家庭更大的难关。深港一体化，只是一个口号用语。青菜恭恭!

　　作为向西村的女婿，Sunny拿了中国的“绿卡”。他觉得邓小平无比OK，没有他就没有深圳。深圳开两会，他当过特邀嘉宾。西丽的看守所抓了一些非法居留的印巴人，他去当翻译。帮阿sir排忧解难。

　　“阿差”=“好啦，好啦”

　　为什么香港人总叫印度人“阿差”?你觉得这是一种歧视吗?这是个敏感的问题，但佬友之间不存在。

　　Sunny和Stanley齐解释，香港开埠(即1841年英国人开始喺香港实行港英统治)后，从印巴殖民地带来很多军人。广东人，看到这些人整天讲话总是“achcha”“achcha”的，于是就叫他们“阿差”或者“摩羅差"”。

　　【视频三截图】香港人喊印巴人“阿差”，是一种歧视吗?

　　我问，你们印度人，一边说着“阿差!阿差!”，一边摇头。到底，摇头是说yes，还是no。“呵呵!”Sunny说，不一定，很复杂，要看情景、看气氛。我说买狗，阿差阿差。

　　被喊阿差，会不会觉得是一种歧视呢?Sunny说，要看。如果对方是个低素质的，你无需理会。如果对方是个高素质的，他不会这么叫。显然Sunny简接告诉我：如此喊印度人，不礼貌没素质。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福建。莆仙人因为发音都有喷气式的“骚骚骚”尾音，于是其他地区的人，都叫他们“阿骚”。不知被叫的人怎么感受，但我不觉得这是个歧视的叫法。丝毫不改莆商被誉为东方犹太人的美誉。

　　我问，香港人好像更明目张胆表达对内地人的不满，而对印巴人更为包容，更为忍气吞声。跟他们与英国人的亲情有没有关系。Stanley说不尽然。后面还说了一些，颇为敏感，这里挖去二百五十个字：□□□□□□□□□□□□。

　　Sunny不知是去埋单还是上洗手间。我又问Stanley，在香港，你看到过菲佣，知道有印尼、缅甸佣，但未曾听说过有印度佣，为什么，是不是印度人高人一等?Stanley说，其实有印度佣，不过她们只服务印度家庭。“菲佣、尼佣能讲广东话，但印佣讲不好!”他的解释没能说服我，很简单：Sunny的广东话讲得比打地瓜腔的我还好。

　　我们与共同的朋友——安海商会原会长吴景良分别通电话。Sunny聊时，Stanley凑近窃听，那种憨态，百年一遇。大家知道恒安集团，他们的卫生巾赚尽女人的钱，现在也跟风做起房地产。老吴是恒安房地产福州公司的董事长。以前老吴跟Stanley他家的永佳电子合作，生产Audio。我帮外销过。赚过Sunny的commision，但被他揭发了。但没事，不影响有关各方的关系。

　　他很真实，但没想到遇到一个更真实的。我一直觉得，时间一久，人身上有过的毛病，都是经验全是资本，没有对错没有好坏。所以，我会不断地自我揭丑。我又不像看客你们，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没做坏事，白来一趟。

　　Stanley埋单，Sunny说要share，我不表态，心想：向西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在莲塘!两个佬友把我送到春风万佳的bus站，雨停了空气显得特别的新鲜。Stanley说我用App看看，有了：382，去仙湖植物园的，车牌号是……

　　不到一分钟，车子果然到了。他俩是做传统电子产业的，现在工具却用得挺溜……这对他们不能不说是一种鞭策。

　　Anyway，我们相约，周五上午茶世家见。到时世家书院揭牌仪式暨庆香港回家二十年世家映象展开幕式，在那里举行。我穿这件皱巴巴的回归纪念衫迎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