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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与徐志摩:爱恨交织的师生情

2019-01-21
来源:作家文摘

  1918年6月,徐志摩经其前妻张幼仪之兄张君劢的介绍,成为梁启超的入室弟子。徐志摩的表弟陈从周先生,与徐家关系十分亲密,据他所说,“当时由志摩父出贽金银元一千元,是一笔相当大的礼金”。

  拜见梁启超后,徐志摩离开北京大学南下,准备于8月14日赴美,入美国克拉克大学读社会学。在家乡,他给老师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写得文绉绉的,不像一封完整的信函,但其极简短的文字,仍把对梁启超的崇敬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毕竟,梁启超不是一般的先生,他的接纳,真的让徐志摩受宠若惊。由于徐志摩两个月后就要赴美留学,梁启超特意写信给他,并赠他《饮冰室读书记》两千余言以壮其行。

徐志摩

  钦仰之情——“他是中国最渊博学者中之一,值得我们万分钦仰”

  徐志摩到美国的第二年,就修完了克拉克大学的科目;1919年,入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习政治;1920年,在取得哥伦比亚大学文硕士位后离美赴英,入伦敦剑桥大学研究院为研究生,“拟从罗素学,不能达到目的”。他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中也有一番说明:“我到英国是为要从罗素。罗素来中国时,我已经在美国。他那不确的死耗传到的时候,我真的出眼泪不够,还做悼诗来了。他没有死,我自然高兴。我摆脱了哥伦比亚大博士衔的引诱,买船票过大西洋,想跟这位二十世纪的福禄泰尔(伏尔泰)认真念一点书去。”

  这里面不能说没有梁启超的影响。梁启超欧游归国,发起讲学社,邀请西方学者来华讲学,第一个请的就是罗素。他在讲学社欢迎罗素大会上的演说,不仅推崇罗素的学说,而且称颂他的人格:“这是真正学者独立不惧的态度,这是真正为人类自由而战的豪杰。”徐志摩选择罗素,很难说不是尊了师嘱,要把罗素“点石成金”的“指头”拿到手。“什么是罗素先生的指头呢?先生把他自己研究学问的方法传授给我们,我们用先生的方法研究下去,自然可以做到先生一样的学问。”

  1920年,梁启超欧游回国后开始推进的振兴中国文化,为实现这一计划,最急需的莫过于优秀人才。尚在英国读书的徐志摩虽然不能马上回国为老师的宏大规划助一臂之力,但他也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梁启超

  当时英国的欧格敦先生有一个出版世界哲学丛书的计划,罗素推荐了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徐志摩听说后,于1921年11月7日给罗素写了一封信,指出胡适此书与这套丛书的体例并不一致,也不适合西方读者阅读,他又不可能专门为这套丛书动笔写一本,于是他说:

  我想起梁启超先生,就是送给你一幅画的那位;他是这个出版计划的最适当人选。你大概也知道,他是中国最渊博学者中之一,也很可能是具有最雄健流畅文笔的作家。他在解放中国思想,以及介绍并普及西学方面所作的不懈努力,值得我们万分钦仰。他在学问上吸收与区别的能力是别人永不能望其肩背的。所以我们如果能找到他承担此事,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想他是肯答应的。只要你挥函一通,劝他写一本标准的有关中国思想的书,并将丛书的总纲向他说明,我相信这会大大推动他本来就惊人的创作力,他就必然会十分乐意把书写出来。

  这件事此后未能实行。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梁启超在徐志摩心中的地位。

  情如父子:生活和事业上的鼎力相帮

  1922年10月,徐志摩回到上海,之后拜访了在南京讲学的梁启超。12月他到了北京,住在石虎胡同7号松坡图书馆,并帮助处理图书馆和讲学社的英文信件,也算有了一个落脚之地。1923年5月,康有为漫游至津,梁启超盛情邀请他到北京一游,并将徐志摩介绍给他,还为徐志摩向康有为求字,他在致康有为的信函中称赞徐志摩:“一款志摩者,即昨日造谒之少年,其人为弟子之弟子,极聪异,能诗及骈体文,英文学尤长,以英语作诗为彼都人士所激赏。顷方将弟子之《先秦政治思想史》译为英文也。”这里像极了一个父亲在夸奖自己的儿子。

  徐志摩与张幼仪离婚后,短暂陷入到与林徽因的爱恋,在1923年又陷入了与陆小曼的热恋之中。陆小曼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王赓(字受庆)也是梁启超的门生。一个是离婚不久的鳏夫,一个是家有丈夫的妻子,又都是社会名流,名媛淑女与海归才子的绯闻,在八九十年前的北京,一旦传开,就是爆炸性的。很快,徐志摩在北京就待不下去了。有人因此建议他出国去避避风头。

  恰好泰戈尔来信约他去欧洲见面。路费有一部分还是梁启超帮助筹措的。徐志摩3月10日启程,在欧洲漫游数月,也未等到泰戈尔。“八月(徐志摩自己说七月)陆小曼病电催返国”,他便回来了。他既要在北京陪陆小曼,不能不找点儿事做。除了在北大兼课,他还接受《晨报》社陈博生和黄子美的邀请,自10月1日起接手办《晨报副刊》。《晨报》既脱胎于《晨钟报》,从一创刊,它就是研究系的报纸,梁启超自然责无旁贷,他的很多重要文章都是在《晨报》发表的。

  不久,徐志摩便向梁启超发出了约稿函。这年秋天,梁启超一直处在繁忙和焦虑之中。新学年开始,他在清华学校承担了诸子、中国佛学史、宋元明学术史、清代学术史、中国文学等课程;国内的时局也让他忧心忡忡,蒋百里、丁文江等门生后辈都牵扯在里面,他也很不放心;家里为梁夫人葬礼的事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他给徐志摩的回函上来就说:“你问我要稿子,我实在没有时候应命。”为了不让弟子失望,他把自己在清华学校关于“印度之佛教”的讲义给了他,请他斟酌。

  爱之深、责之切的证婚训诫

  1926年10月3日,徐志摩如愿与陆小曼在北海举行了婚礼。

徐志摩与陆小曼

  梁启超是他们的证婚人,据说这是徐志摩的父亲所坚持的。婚礼第二天,梁启超在给女儿的信中讲述了婚礼上的情形。他说:

  我昨天做了一件极不愿意做之事,去替徐志摩证婚。他的新妇是王受庆(赓)夫人,与志摩恋爱上,才和受庆离婚,实在是不道德之极。我屡次告诫志摩而无效。 ……我在礼堂演说一篇训词,大大教训一番,新人及满堂宾客无一不失色,此恐是中外古今所未闻之婚礼矣。……徐志摩这个人其实聪明,我爱他不过,此次看着他陷于灭顶,还想救他出来,我也有一番苦心。

  可以想见,此时此刻,梁启超的心情仍未平复。这天,徐志摩与陆小曼到清华园向梁启超表达谢意,梁启超把昨天在婚礼上发表的那篇训词,裱成手卷交徐志摩保存,希望他能时时以此提醒自己。那篇训词的内容如下:

  徐志摩!陆小曼!你们的生命,从前很经过些波澜,当中你们自己感受不少的痛苦!社会上对于你们还惹下不少的误解。这些痛苦和误解,当然有多半是别人给你们的;也许有小半由你们自招吧?……那,你们从今以后,真要有谨严深切的反省和勇猛精勤的悔悟……

  徐志摩!你是有相当天才的人,父兄师友,对于你有无穷的期许,我要问你,两性爱情以外,还有你应该作的事情没有,从前因为你生命不得安定,父兄师友们对于你,虽一面很忧虑,却一面常常推情原谅,苦心调护,我要问你,你现在,算得着安定没有,我们从今日起,都要张开眼睛,看你从新把坚强意志树立起,堂堂的作个人哩!……

  徐志摩!陆小曼!你们听明白我这一番话没有?你们愿意领受我这一番话吗?你们能够时时刻刻记得起我这一番话吗?那么,很好!我替你们祝福!我盼望你们今生今世勿忘今日,我盼望你们从今以后的快乐和幸福常如今日。

  爱之深,责之切。梁启超自知阻止不了学生的执意,便把自己严厉的嘱托、深切的爱意全写到了这篇“另类”的证婚词里,足以见得他对徐志摩超越师徒、如父子般的的关怀与担忧。

  婚后的徐志摩的生活可以说是更加糟糕。他不仅没有“谨严深切的反省和勇猛精勤的悔悟”,“把苦痛根芽,刬除净尽”,反而陷入了更加严重的危机不能自拔。也许,他有时也会想起老师的这番话,但他实在做不了他爱着的这个人的主,而只能与她一起沉沦。梁启超担心徐志摩“将来苦痛更无限”,希望陆小曼不要“把志摩累死”,想不到这些话后来都成了“谶语”……

[责任编辑: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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