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嶺下海旁的田野上牛隻安樂地吃草。
踏進辛丑牛年,本地牛再受港人關注。自上世紀本港農業式微,棄耕遺留下的牛隻輾轉過了幾代,現今多被港人稱呼為流浪牛。實情是牠們本是原居牛,但不少境況堪憐,如被遷至糧草不足之地的創興牛,要食膠袋的昂坪牛、塔門牛。如果牛隻的生存情況反映一個地方的風貌,那麼十四鄉稱得上是安樂地方,那裏的牛有草可吃,還有鄉郊地方可行走,能造就這較理想生活的,離不開當地人的愛護,包括小時與牛為伴的輋下村村長李馬田,以及由城市人變身牧者的何家美(Camille),他們都希望十四鄉牛牛以及香港牛都有好的歸宿。
西沙路上牛蹤不再
不過是幾年時間,從前西沙路牛隻踱步景象已消失不見——消失倒是好事,因為車流太多,牛隻易有閃失。西沙路由四五年前開始多車,原因不難理解,當地的大型住宅項目開始發展,未來將供應9500個單位,人口增加2.8萬人。乘上由大學站開往井頭村的小巴,當到了泥涌,與項目相關的西沙公路擴闊工程如火如荼,一直延至大洞。將十四鄉牛成功從西沙公路帶回較下一點鄉村地方的,是當地牧者、義工以及村民經年累月的工作成果。為何要保護牠們,香港地的牛不是已喪失其天職功能,早已不是農夫的拍檔嗎?
在馬鞍山與西貢之間、西沙公路沿途的十四鄉,就是十四條鄉村的統稱,此地幅員廣大,輋下村村長李馬田說,工程只佔部分地方,牛隻仍可在鄉內有草地及河流的地方活動。十四鄉居民早年多從事漁樵及農耕,鄉民約40多年前棄耕,惟由於早年不少人擁有耕牛,因而此地仍有不少牛隻在生活。李馬田家族擁有村內七成土地,除租田給人耕作,自己亦有種植,仍有黃牛四五隻,他七歲時幫爺爺耕田,負責看牛,拉住牠們去吃草,直至小學畢業去了外國讀書。九十年代回流後,發覺牛隻境況不太好,「周圍走,無人理,大部分村民對牛隻很冷淡,最慘是燒烤留下的食物,牛都要去食,如麵包,有時更餓得去搶膠袋吃」,他因此在約十年前開始,關注他小時候的好拍檔「十四鄉牛牛」。
望日後更有效管理牛隻
李馬田強調,不能盡是怪責村民,他指由棄耕那天起,就有人來收購牛去屠宰,若村民全都這樣,怎會有牛隻留下來發展了幾代,「那時有村民根本不捨拿牛去屠宰,他們寧願放生,還牠們自由」,但那一代關心牛的老村民大都死光,下一輩人無耕田經歷,對牛無感情,自然對之冷淡。他有牛相伴的童年經歷,令他擔起護牛之責,得來「牛田」外號,兩三年前更與義工一齊協助管理牛隻,令牠們可在安全環境下生活。他運用自己村長的影響力,與政府部門、發展商周旋,如早前政府為防一條河流受破壞,叫發展商管理,結果河流邊被鐵絲網圍住,但這環境令牛隻喝不到河水,「其實發展商也不太清楚情況,經我們反映後有回應,已經拆了一些」。
這幾個月,他更整理好一些路段,讓牛隻較易走過河流地段,也不用從村中經過,可走村外圍。他也計劃整理部分森林地帶,令牛隻可安全棲息。「牛田」最大的心願,是全港牛隻有好的管理和歸宿:「黃牛同沉香一樣,都是原產,不可絕種,牠們可成為地標,如昂坪360纜車附近的綠化山頭,落馬洲河套區等,可安置不同牛群,找人管理、種四季草,那牠們就不用食膠袋,亦可一邊替牠們絕育,逐步減少數量。」
「牛魔王」為牛隻日巡4句鐘
有耕種經歷的李馬田,對於牛隻的生存狀況容易理解,但城市人Camille每天最少用四個半小時巡村觀察牛隻狀況,風雨不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Camille說,十四鄉有很多村民及外來者做牛義工,但包括她在內的牧者有3人,每人每天分地方巡視兩三次,主要防止牛隻行出西沙路及石屎車路,「5點鐘起身,半小時後出門,早餐也來不及吃,若情況順利,8時多可巡完,若有牛隻行了出石屎路,要搞到11時,下晝4時多再巡,巡兩小時,6時多可收工」,別人收工有糧出,她純粹是義工,這種生活已過了好幾年。
Camille跟很多城市人一樣,長久以來與牛這種生物隔絕,她被母親稱為「牛魔王」,因為從小就很喜歡吃牛肉。十多年前還未搬進十四鄉時,住在蘭桂坊附近,過住周末與友暢飲吃肉的生活。不料住進十四鄉後,可能心隨境轉,那時在大學教書的她早放工時會去行山,遇見牛隻會與牠們「傾偈」,因而結識一些愛牛人士,包括李馬田村長。她肩負義務巡牛工作,源於4年前一宗牛被撞意外。那時西沙公路開始車多,一隻牛王被撞倒(後被人道毀滅),十多隻牛陪住牠不肯走,整條西沙路都塞滿車,Camille接訊後趕到現場,並安慰一隻牛女,跟住叫牠們返回草地,怎料真的全部走了,她坦言從不知道自己有與牛溝通的能力,但自此村民常叫她帶牛離開車路,她索性放工後自動去巡一圈,近年退休,就全副精神管理牛隻。與牛親近,牛肉早已不吃,後來連其他肉也不吃,酒自是戒掉了。
「眼看手勿動」拒馴化牛隻
跟隨Camille巡牛,不是一件輕鬆事,要走的路不少。因為要下田野,所以她全副武裝,穿上水靴、肩掛斜袋、帶一把傘,有點現代牧者的味道。「我身上還有消毒藥水,因牛隻易被荊棘等植物割傷;亦要戴上手套,不但保護自己,也不想人類氣味傳給牛隻,牠們是野外之物,不想牠們被馴化。」她強調牧者只是巡邏,不會餵食,免影響牛隻自身的覓食能力。在一處企嶺下海旁的田野,發現了約十隻牛,正悠閒地吃草,不久牠們走上村路,這時都有村民、汽車經過,Camille盡力的將牛群趕往一邊,免牛與人、車爭路。她說要人喜歡牛,要管理得好才可以,這是同理心。
她對十四鄉牛隻的名字、樣貌、何時出生,誰是父母等全部一清二楚,然而最初見到牛時會感驚慌,怕會被撞倒,但認識增多後,了解到牠們性格溫馴,即使被拉去屠宰,也不會踢向人類,只是喊和跪,這與牛是吃草的,不須殺死其他動物滿足自己有關。牛又是念舊及懂感恩的動物,Camille有一次幫牛媽媽找回小牛,一周後,牛媽媽帶同小牛,將自己頭部伸向她的大髀以示感謝:「我很敬重這種動物,幫我們祖先很多,刻苦耐勞,到最後賣去屠宰,生前死後對人類都有貢獻!」(記者鄭玉君)
李馬田童年與牛相伴,與牛是好朋友。記者鄭玉君攝
村路不時有車輛、村民經過,Camille(背向者)要引導牛隻不要與他們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