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通社12月19日電 日本央行12月19日在貨幣政策會議後宣布加息25個基點，將政策利率從0.5%上調至0.75%，達到30年來最高水平，標誌着「日元作為全球廉價融資貨幣」時代的正式終結。當「地下水」般的低成本資金不再無限供給，全球金融市場或正站在未知的風暴邊緣。

　「日本越低息，世界越依賴；世界越依賴，日本越難加息。」這句市場箴言正在失效。過去30年間，日本利率近乎零水平運行，負利率政策維持長達8年，使日元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融資貨幣。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底，日本對外淨資產達533萬億日元（約3.7萬億美元），疊加海外資產（10至12萬億美元）與日本國內金融體系的總資產規模（超過40萬億美元）以及套息交易可疊加的槓桿倍數，這個「資金池」的真實流動性就遠不止3.7萬億美元。據推算，在極端時期可能擴張到5至10萬億美元規模。換句話說，這座「資金池」悄然支撐著美股估值、新興市場資本流入乃至美國低融資成本，成為全球金融體系的「地下水」。那麼，當日本加息來臨，將會對全球金融市場帶來什麼影響？

　「繼續提供負成本資金，等於讓日本居民為全球經濟買單。」香港浸會大學會計、經濟及金融學系副教授麥萃才19日接受香港中通社記者採訪時指出，若放任「貶值—通脹—民生壓力」惡性循環，日本將被拖入深淵。

　麥萃才分析，加息背後隱藏著兩大隱憂，直指日本經濟命脈：第一是財政懸崖逼近。日本國債規模已達GDP的260%，利率每上升0.25%將導致利息支出激增。此次0.5%升至0.75%，上升幅度為50%——例如10000美元債務增加0.25%利率後，每年需多付25美元利息。更嚴峻的是，日本政府剛通過18.3萬億日元（約1180億美元）額外預算刺激經濟，通脹壓力與加息疊加，恐加劇財政惡化風險。若國債無人承接，收益率飆升將引爆「財政危機螺旋」。

　麥萃才續說，第二是全球利差交易（Carry Trade）連鎖反應。他指出歷史的教訓歷歷在目：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利差交易平倉曾引發全球資本回流潮。如今，全球資本借入日元投資高收益資產的模式一旦逆轉，資金回流日本的規模可能高達5至10萬億美元。麥萃才警告：「20倍槓桿下，0.25%加息相當於借貸成本增加至5%。」雖然港股和A股等較少參與套利的地區受影響較小，但美股估值體系或將面臨劇烈震蕩。

　央行的「走鋼絲」困局：通脹與風險的博弈

　面對內外夾擊，日本央行陷入無解困局。日本央行前副行長若田部昌澄（現任政府政策小組成員）直言：「加息是自然選擇，但應避免過早收緊。」這位專家強調，需通過財政政策與增長戰略提高中性利率，為加息創造空間。

　麥萃才則用「走鋼絲」形容央行的兩難：「不加則通脹吞噬民生，加則引爆財政與金融風險。其核心責任是調節經濟而非配合財政部發債，但現實迫使它在鋼絲上求平衡。」關鍵矛盾點在於：財政部發債依賴低息環境，加息直接衝擊償債能力；若國債收益率失控，將形成「發債難—收益率漲—發債更難」的惡性循環。

　儘管日本央行強調單次加息影響有限，但麥萃才指出微觀層面的裂痕或會顯現：首先是企業方面，商業貸款利率上升推高融資成本，尤其依賴借貸的製造業承壓；其次是民眾方面，他們的房貸月供壓力增加，食品價格上漲，民生壓力陡增。而更深遠的影響在於心理預期的轉變。當「永遠零利率」的信仰崩塌，日本民眾的消費與投資行為或將發生根本性重構。

　「日本央行正被迫從對抗通縮轉向防範失控。」麥萃才指出，加息不僅是技術性調整，更預示著全球金融秩序的深層變革。隨着日本央行內部共識轉向「防範日元長期貶值與企業定價能力衰退」，一個持續30年的資本套利時代正緩緩落幕。

　頂圖圖說：12月18日，行人經過日本東京的日本銀行總部。（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