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作人、民谣歌手、诗人,在为一代人定义了民谣音乐和民谣摇滚后,72岁的鲍勃·迪伦(Bob Dylan)还为自己添上了一个视觉艺术家的符号。8月24日,他的12幅蜡笔肖像画将以《鲍勃·迪伦:“面”值》为名在英国国家肖像美术馆展出,并持续展览至明年1月5日。
在此之前,这批肖像画从未对外公示过。撇开鲍勃·迪伦早已浸透在美国人血液中的民谣音乐,他的这些画作依然值得人们驻足欣赏。
“他对冒险乐此不疲”
本次画展的肖像画取材于鲍勃·迪伦对人、生活、记忆的观察,不描绘实体人物,也不具有特定的时间、空间属性,而是通过其对日常生活经年累月的积累,让这些不同角色游离于真实与虚构之间。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人对这批画作有误读,肖像美术馆还特别注明,这些作品并不是鲍勃·迪伦对公众生活过去或将来的写照,也并不是专职绘画家的作品。言下之意在于,这只是一位音乐家在热心驱使下的跨界之作。
“为了这次展览,肖像美术馆和鲍勃·迪伦及其经理人前后讨论了两年,后来因迪伦喜欢这里的场馆而最终成行,”英国国家肖像美术馆艺术总监桑迪·奈尔恩(Sandy Nairne)说,“我们和迪伦的接触并不算密切,却都相当愉快。他是我们馆接待的一位十分特别的参展艺术家。他把自己的人生经历以视觉艺术的形式呈现出来,同时能让观者产生自己的叙事和联想,很让人着迷。”奈尔恩希望这些作品能让观者感觉到惊艳,“一位音乐家跨界创作当然会有风险,但鲍勃·迪伦好像对冒险乐此不疲。我相信人们在观看时,会感觉到画作里的饱满力量。”
促成鲍勃·迪伦这次伦敦之行的艺术历史学家约翰·艾德费尔德(John Elderfield)说,鲍勃·迪伦的画就像他的歌一样,“用目光和心灵的深邃彰显着卓越的创造性,他的音乐和绘画传达出来的感受几乎是一体的,很难分离,因为它们来自同样的大脑和眼睛。”
虽然在绘画界尚算“新手”,但在音乐界,鲍勃·迪伦早已是当之无愧的巨擘。他将歌词与音乐置于同等重要的地位,由此赋予了摇滚乐以灵魂。600多首歌曲、46张专辑、全球达1.1亿张的唱片销量,这些闪闪发光的记录,让鲍勃·迪伦即便年届72岁,依然是不少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精神偶像。
鲍勃·迪伦在他的工作室,摄影:David Michael Kennedy,1990年
“绘画让我赋予周遭的混沌以秩序”
鲍勃·迪伦自幼喜欢涂涂画画。1966年的一场摩托车车祸,让鲍勃·迪伦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没与公众见面,也让当时养伤在床的他执起了画笔。他的画作开始与其创作的诗歌、散文、音乐互通生气。鲍勃·迪伦曾说,绘画过程于他是种完全不同的创作体验,“我画什么呢?好吧,就从任何我手边的东西开始。我坐到桌边,拿出一支笔,一张纸,画了打字机、一个十字架、一朵玫瑰、铅笔、刀、空空的香烟壳,完全忽略了时间……”在2004年出版的自传《像一块滚石》(Like a Rolling Stone)中,鲍勃·迪伦这样写道,“倒不是因为我自认是大画家,而是我感觉在绘画时,我能赋予周遭的混沌以秩序。”
13年后,这本躺在纽约一家古籍旧书店里蒙尘的图册,被远道而来的德国开姆尼茨艺术博物馆负责人英格丽德·莫辛格(Ingrid Mussinger)意外相中。在此之前,莫辛格并不熟知鲍勃·迪伦的大名,她只是单纯被图册中的素描打动。莫辛格后来还专门搜了鲍勃·迪伦1965年的单曲《地下乡愁蓝调》(Subterranean Homesick Blues)来听。“歌词充满意象,能写出这样的歌词的人,一定懂得绘画。”莫辛格试图联系鲍勃·迪伦办展,未曾想他一口答应,“就像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被问及此事,而且很明显,此前还无人问过。”
此次展览画册的封面,简约有力
“博物馆给了我动力”
鲍勃·迪伦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美术馆的邀约。只是,开姆尼茨画展并未从《绘制苍白》就地取材,而是在展览之前邀他以此为基础,重新创作了一批新作品。“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需要有新的作品诞生。”莫辛格说。颇让人意外的是,鲍勃·迪伦产量惊人,在展前8个月,他共画了320幅水彩画和水粉画,其中140幅被选中展出,许多题材都来自他那次“永不停止的巡演”中的匆匆一瞥。“我想知道为什么莫辛格会对我的画感兴趣。博物馆给了我动力,让我把多年前随手画在纸上的东西重新展示出来。如果没这种兴趣,我不会再去碰那些画过的东西。”在当年的展览说明中,鲍勃·迪伦这样写道。
画展甫一开始,专为这位摇滚巨星而来的歌迷及艺术爱好者,几乎将开姆尼茨艺术博物馆挤塌,也让不少人抱有“人们只是冲着鲍勃·迪伦的名声来看画展”的质疑。虽然这些作品在绘画技巧上火候稍欠,但德国评论界对鲍勃·迪伦的首次画展大多给予了正面肯定。有些批评家甚至拿他与挪威表现主义画家蒙克、法国野兽派创始人马蒂斯以及德国表现主义画家马克司·贝克曼相比较,而他在画作中糅哲学思辨与四处流淌的乡愁为一体的韵味,也被认为与其歌词精神相契合。“即使鲍勃·迪伦从未唱过一个音,从未写过一句歌词,这些画作也依然值得欣赏。”艺术评论家布卡德·穆勒(Burkhard Muller)在《南德意志报》上这样说。
鲍勃·迪伦为Nina Felix画的肖像画
1994年,鲍勃·迪伦将自己绘制的一批画以《绘制苍白》(Drawn Blank)为名结集出版,这本图册以素描和炭笔画的方式,帮着鲍勃·迪伦记录了其1989至1992年在全球举办“永不停止的巡演”(Never Ending Tour)时的一路邂逅,他用冷寂疏离的笔触画了船只、自行车、火车、旅馆等路中风景,也画了行走在大街上的沉默路人。
好头开完后,鲍勃·迪伦的画展次第花开。2010年,他的“巴西系列”(Brazil Series)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展出,次年,鲍勃·迪伦又将自己在日本、中国、越南、韩国等地巡演时绘制的人物、街景、建筑和风景,化作“亚洲系列”(Asia Series)在纽约高古轩画廊展出。只是,这次画展让鲍勃·迪伦面临了来自绘画界最大的一次争议。
一些批评家指称这些作品有部分临摹自现存的历史照片。《纽约时报》当时对这次展览的评论并不像德国媒体那样宽容,至今仍让人感到一片犀利,“颜色模糊混沌,笔触温顺,人物静态似明信片。挂在墙上的这些作品,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不管外界评论如何,就像曾用充满抗争性的歌词成为19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美国叙事的一部分一样,鲍勃·迪伦在他的画作中,亦用一种来自边缘旁观的角度,为世界做了另一种感性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