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唐三彩乐俑女子独唱与乐队 (图片引自王宁宁著《中国古代乐舞史》)
从20世纪50代中国“古典舞”初步对古代舞蹈的复苏,到80年代舞剧《丝路花雨》引发的舞蹈“复古热潮”,直至今天“古典舞多元化”的讨论,我们看到中国舞蹈工作者对于传统舞蹈艺术的拾遗、复兴,持续不断。人们期望能将古代舞蹈继承和发扬下去。然而,在继承发扬中,我们会面对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古舞已经消逝在过往的历史中,并不曾为今人所见识,我们却要追溯它,这个问题如何来解决呢?曾经一个时期,舞蹈史学前辈们从舞蹈学科本体出发,在文献与文物相结合的方法下,为舞蹈史学开其门户,给予我们一些解惑。但是如何才能更进一步地走入古代历史之中,来对古舞探个究竟呢?
王宁宁研究员专著《中国古代乐舞史》不再是简单地用今人之舞蹈观念,来以舞论舞,而是打破分科思想的局限,探究新颖独特的研究方法,把历史中舞蹈,更确切地说是乐舞,展示在我们的眼前。中国古代乐、舞不分家,即诗乐舞“三位一体”。如《乐记》所言:“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著名音乐史研究前辈杨荫浏在《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也曾经提及过诗、乐、舞的密切联系。实际上将古舞还原到她的原生态中,从诗、乐、舞一体的整体综合形态中,我们才能真正接近其古舞历史原貌。的确,诗、乐、舞一体性的乐舞史观和研究方法,为我们开辟了一条真正能够接近或通向历史的捷径。
那些历史中动态舞蹈,今天的我们无法看到了,我们所凭借的文物资料仅仅是“二维”平面形象,在分科思想的局限下,那些真正与舞蹈紧密联系的诗歌、音乐、乐器等资料,大多被放弃掉了。古诗可以赋曲吟唱,作为舞词,其语言节奏,不仅反映出舞蹈音乐曲调的状况,更反映了动态之舞的节奏。乐器更是直接影响到舞蹈。
音乐与舞蹈是一对“貌离神合”的好伙伴。古代并没有音响伴奏这种间接模式,舞蹈与音乐是在同一时空下的共时性表演。因此,当舞蹈不复存在时,其音乐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中国古代乐舞史》重视音乐及乐器的辅助研究,不漏掉音乐历史信息,甚至通过乐器种类的流变、乐器数量,乐队组合等情况,来对舞蹈进行“旁敲侧击”的探究。像汉代乐器胡角、胡笳,从它们悲切寂寥的音色,我们便可感知“动其游客之思,于是群胡垂泣而去”的场面。唐代羯鼓一声声“破空透远”的声音,更是把舞伎“回雪飘飘转蓬舞”形象跃然复现在眼前。 汉代相和大曲“艳-解-趋”结构;唐代大曲“散序-中序-破”形式;宋代大曲“中序-破”简略曲式,这些看似在说音乐,其实在转述音乐中的舞蹈。作者对音乐形式的解析,让笔者和课堂学人从中不仅了解到乐舞艺术形式的变化,还有深解古代乐舞兴衰流变。
《中国古代乐舞史》还让我们从《诗经》、汉乐府诗歌、唐诗、宋词、元曲这条贯通的线索中,捕捉到了许多乐舞作品,比如,周代恪守四言体歌词形式,透露出礼制时代的庄重肃穆的雅乐舞。汉代采用五言、杂言体歌词形式,形式自由,感情质朴,节奏韵律明快,在曲辞点滴之间,我们可以体味汉代乐舞的风神韵味。唐代“全民歌诗”的社会背景,更是昭示了唐人能歌善舞的情景。作者经过7年的通宵达旦的伏案书写,汇成了这部90万字、上下两卷的著作。“风澄海清、和风熙熙”,《中国古代乐舞史》给予了我们丰富的诗心、乐性、舞容资源和思想灵感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