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来,天主教对世界文明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目前虽然拥有十几亿的庞大信仰群体,但由于其组织形式以及革除教籍、清理教门等手段,使极端组织和行为不易滋生。
历史上,天主教极端主义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一种指向自身,表现为苦待己身,即通过禁欲苦修来达到洁净身体和升华灵魂等宗教目的。曾经,一批又一批的苦修之士走上了这条道路,他们有的居住在洞穴中,有的生活在木柱上,为社会提供了不同寻常的生活榜样,有助于世人对自身进行反省。另外一种则指向外部,表现为通过对外采取武力或者暴力来达到宗教或者其他目的,如始自11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再如始自13世纪的宗教裁判所。
当今,天主教极端主义也主要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个人式的,如天主教教义禁止堕胎和同性恋,一些天主教徒就因此枪杀堕胎医生与同性恋者,这主要是因为对教义的理解比较极端。另外一种也是主要的一种,其带有社群的特征,往往以某个民族、社群或者团体的代言人和保护者的身份出现,目标主要是民族的或者政治、经济的,英国的爱尔兰共和军是比较典型的例子。
那么,爱尔兰共和军是在什么背景下、如何产生的,经历了怎样的历程,又是什么样的机缘促使其走向了和平?
爱尔兰共和军的前身是1914年8月成立的秘密抗英组织爱尔兰共和兄弟会,目的是建立独立的爱尔兰共和国。1916年爆发的大规模的反英起义,使激进的民族主义政党新芬党掌握了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权。兄弟会认为新芬党是与自己目标相同的另一个民族主义团体,因此,成员也加入新芬党。1919年,新芬党宣布成立爱尔兰共和国,建立爱尔兰共和军。同年,兄弟会将旗下的军事组织改名为爱尔兰共和军(下称“共和军”),成员多为二三十岁的年轻天主教中产阶级。
1921年,经过谈判,爱尔兰南部作为英联邦的一部分,具有了与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相同的自治地位。但内战随即爆发,在1921年至1922年的内战中,共和军发动了多次埋伏、袭击军营的行动,崭露头角。之后,如果社会稳定,政府温和,则共和军的活动比较平和。一旦有社会问题产生,共和军的活动则趋向暴力。如1937年新芬党颁布新宪法,宣称爱尔兰主权涵盖全岛,包括北爱尔兰六郡。进而,罗马天主教会担保了爱尔兰共和国的“特殊地位”,加之此时的北爱尔兰正处于经济萧条时期,失业率从未低于25%,激起了基督新教教徒的恐惧,爆发了30多起骚乱。
1948年,爱尔兰正式脱离英联邦独立,共和军失去政治上的依托与支持,活动趋于沉寂。尤其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英国政府的温和政策与罗马天主教“梵二会议”后的改革,使得很多共和军领导人决定进行正常的政治活动,放弃用暴力来达到目标。可是,在英国掌管之下的基督新教人口占总人数2/3的北部六郡(即北爱尔兰),天主教徒在选举、就业、教育等方面都受到歧视,如对选举人财产的限制使得本来就占少数的天主教徒只有约40%具有选举权,再如在政府部门工作位于中层以上的天主教徒只占工作人员总数的约1/10,与其人口在总人数中的比例相距甚远。因此,问题仍然存在。
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历来反对对天主教做任何妥协的基督新教右翼人士佩斯利大肆宣扬天主教对基督新教徒的威胁,宣称罗马教会将会重新控制北爱尔兰,基督新教信徒将会失去立足点。他对基督新教工人阶级的蛊惑以及其成功的军事策略使其赢得了支持,英国政府中的温和派失势。同期,在美国民权运动的影响下,1967年,北爱尔兰的基督新教和天主教信徒共同成立了公民权利协会,目的是用和平的方式改革政治体制、结束就业和住房歧视等,但不谋求推翻政府。但是,事与愿违,在游行等活动中,两派人士因误解发生了矛盾,政府下令禁止游行,以防冲突激化,但没有成功,矛盾不断升级。比如1969年,波及北爱尔兰很多地区的骚乱使得上千户民房被焚烧,几千名居民无家可归,也导致自治政府无法控制局面,英国军队进入。开始,天主教徒将英军视为救命稻草,但英国政府保守派的强硬措施令天主教徒彻底失望。
因此,爱尔兰共和军重新获得支持,调整斗争策略。其间,主张诉诸武力的成员组成了临时派,并将其他人称为“正统派”。随后,他们到处搞暗杀活动。对此,政府采取了简单激烈的政策,很多共和军成员被拘留,包括一些老人和不再参加活动者,他们在拘留所受到了折磨,但共和军的领导人却没有被抓。这大大伤害了天主教信徒的感情,他们积极支持共和军,政府失去了控制天主教社区的能力,爱尔兰共和军开始在海外贩运军火和训练信徒,实力不断增长,实际控制了这些地区。他们发动的暴力活动成倍增加,并采取人体炸弹、汽车炸弹、遥控爆炸等新方式进行恐怖活动,仅1972年,就发生了1853起爆炸事件,导致468人丧生。但是,共和军的残酷行为也使其逐渐失去信徒的支持,其活动于1975年底陷入低谷。同年,共和军领导人科尼尔被捕,但更为激进的领导人上台,开始采取减员、化整为零、加强专业化等措施,并将主要袭击目标调整为政府官员、警察、法官、商人等。他们甚至拥有了导弹和火箭发射台,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爆炸杀伤活动。
1979年,英国保守党的撒切尔夫人上台后,采取了强硬措施,如对因制造恐怖事件被判死刑的人不给予政治犯待遇。这使得英国派往北爱尔兰的大使及其仆人、退休已久的海军元帅蒙巴顿一家被炸死,共和军和英国政府的矛盾空前激化,直到9月29日教皇保罗二世到爱尔兰发表呼吁和平的讲话,形势才暂时得以缓解。
但是,爱尔兰共和军行动小组已经相当职业化,他们千方百计寻求机会以获得天主教徒的同情和支持。1980年底,监狱的犯人开始绝食,要求获得战俘身份、自由结社等,遭到英国政府的坚决拒绝。一些人因绝食而死引起了人们对1920年在伦敦监狱绝食身亡的特雷西·马斯维尼的回忆,形势急转直下,情况似乎又回到了上世纪70年代初,爆炸事件不断发生。共和军甚至在1984年10月发动了对撒切尔首相的袭击,虽然首相本人幸免于难,但4人被炸死。英国政府采取了更加强硬的措施,共和军的作战目标则不断扩大。
上世纪90年代初,冷战结束,世界形势缓和,无论是保守党的梅杰首相还是后来上台的工党首相布莱尔,对北爱尔兰的政策都有所改变,北爱尔兰政治形势趋于缓和,甚至共和军都参加了党派间的政治谈判。期间,1993年,共和军在英国希尔郡沃林顿地区炸死两名男孩的事件,引起了爱尔兰民众的公愤,掀起了更加广泛的和平运动,加上美国总统克林顿的大力推动,终于迫使共和军于1994年宣布停火。1998年4月10日,英爱两国首相宣布达成《受难日和平协议》。依据协议,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之间的跨界联系将得到加强,天主教徒将参加北爱尔兰的宪政组织,政治、经济发展将建立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北爱尔兰的未来,无论是留在英国还是与爱尔兰统一都必须得到北爱尔兰大多数人同意,两国政府要根据他们的决定对法律和宪法做相应的修改。
细想一下,爱尔兰共和军的产生与存在,原因主要有三:其一,英国长期的殖民统治和移民政策是根源。其二,爱尔兰的分裂使居住在北爱尔兰的基督新教与天主教信徒都失去了安全感,天主教徒感觉自己居住在基督新教徒占多数的英国,基督新教徒则感觉自己居住在天主教统治一切的大陆。其三,爱尔兰天主教的保守也是矛盾的重要原因,比如教会认为婚姻的最大目的是繁衍后代,因此反对离婚,还对“梵二会议”的内容进行封锁。这使得新教徒在面对天主教徒时感到过大的差异与压力,难以泰然处之,更害怕其控制自己。爱尔兰和北爱尔兰天主教会对共和军的暧昧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对爱尔兰共和军的暴力行为也起到了纵容作用。
今天,爱尔兰共和军的暴力活动虽然基本消歇,但天主教徒和基督新教徒之间的隔阂与敌意的消除,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