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is it 王志,原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现中国传媒大学校长助理,2014年重返荧屏签约陕西卫视主持节目。
原标题:王志卸官后自述:是不是真有颗仕途心?
王志说,他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他已经放弃那颗仕途心了。
文|魏玲 编辑|张悦 摄影|王海森 图片统筹|于千 服装提供|单农
临近50岁,王志准备出本书,书名就叫《因为,所以》。从进入央视,到离开央视,到丽江市副市长,到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到中国传媒大学校长助理,王志憋着一口气,他不相信命运,但相信因果,想要的结果,找出对应的因,然后为之准备。他承认自己是既得利益者,但方式正当,没有毛病。
2008年,得知王志要去丽江,患有偏瘫在北京复健的王志父亲不愿拖儿子后腿,也不愿给儿媳添麻烦,执意回到了老家衡东县城。一年后父亲过世时,他正在挂职丽江的任上。
也许因为父亲,王志谈起了一直回避的问题——他是不是真的有颗仕途心。“我回到学校就是一个举动,”他说,“我用我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王志=口述
《面对面》的两个里程碑
《面对面》的基本形态是一对一。40分钟,两个人一问一答,最早没人敢想。作家钱刚在《新闻调查》里第一次用了这种形式,采访了身陷囹圄的鹤壁市长。我用这种形式做的第一期节目是《姜瑞峰》,也是在《新闻调查》播出的。正面人物一般很难采访,因为很难质疑。你质疑他观众质疑你,但平平淡淡谁又爱看呢!姜瑞峰是河北省永年县工商局执法大队副大队长,被中纪委树为典型。他说,腐败分子一天到晚就想着金钱啊,就想着美女啊。我反问他,金钱和美女有什么不好吗?他一愣。
记得播出那一天,我正好经过我们中央电视台那个大厅里面,一楼有个大电视,我们的办公室、编辑室、新闻中心都在二楼,所有的电视都在看一个节目,就是《姜瑞峰》。听着自己的声音在那儿,图像在那儿,要说心里一点儿波澜没有那就虚伪了。最后所有人反映,从来没有人这么做正面人物采访。我觉得,这真正的就是我在央视立足的一块基石,我觉得我上道了。
第二个里程碑就是《刘姝威》,刘姝威的故事说得很多了。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几个来回的追问。到非典时的“三山”,《王岐山》、《钟南山》、《吕厚山》一对一访谈,我已经相当娴熟了,几乎就是直播,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剪掉。编导都愿意跟我合作,为什么?因为片比高,几乎不要剪,性价比很高。成克杰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候,《东方之子》我采访他,但是等他出事的时候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都已经同意采访,我看着他接受庭审,5天哪,我天天坐在那儿。车已经开到天安门广场了,他又反悔了,这是件遗憾的事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时间(原《东方时空》制片人)还说过,王志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能拉下脸来。其实生活中的我不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常常有,有时还觉得那是尊重人家隐私。但在镜头前不同,那是工作。不能喜形于色怒形于色,喜欢不喜欢都是一样才公平。如何练就这样的功夫和自信?我就是我。打个比方,当年数学我要多几分,不就进北大了?北大每年毕业那么多人,都能成王志吗,都能有这个机会吗?不一定吧。第二,我不认为你所在的大学可以决定你的未来。湖南师大不是一个名气很大的学校,但我敢负责地说,至少中文系它不差。第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在湖南师大怎么读书,读了多少书,我自己清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听起来有点儿狂妄,但“种”是有的,能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是一码事儿,但起码得有心哪。
《面对面》第一期我们采访的是牛群,但播出的时候第一期不是牛群。播了胡润,临时赶制的一期。为什么,吸取《实话实说》的教训。《实话实说》播到第三期的时候就停了,挨了批评。《实话实说》原来设计的不是这种,实际上不能算新闻访谈节目,应该算典型的清谈节目,形式娱乐,话题偏软,但小崔当时的主持超一流。《焦点访谈》的影响力曾经很大,但即便那时候,这个节目形态也不能叫“访谈”,典型的专题片做法。
(采访)牛群没问其他的,3个问题。第一,裸捐是什么意思。第二,你有什么可捐。第三,你捐还是不捐。你不觉得这种问题是很正常的吗?
质疑的分寸很难把握,有时候弄不好就往尖刻上靠了,但是尖锐和尖刻是两码事儿,我想追求的效果是尖锐。甚至温总理2004年去我们台里的时候,赵台介绍到我,他说不要介绍,我很喜欢他的节目,我很喜欢他的眼神,就是看着你,盯着你,你不能说假话啊,就那意思。
采访完了,交个朋友不可以啊?
我刚到丽江,丽江在北京搞一个“改革开放18个典型地区”的大活动要请领导。请谁啊?全国政协副主席李金华。我采访过他,给他打电话,人家说行啊。他问要不要讲话,讲话你肯定要走手续。不讲话我去一下,露个面、站个台没问题。他的性格豪爽,当年他当审计署长,采访前,我问来真的还是来软的?他想都没想,当然来真的。
这算是拉关系吗,我不需要他做违法的事情,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他,他自己会掂量,于公于私都过得去。人没法生活在真空中,但要设身处地多为对方着想。
我喜欢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交朋友,我都觉得他们强大。你看吴仁宝,我觉得他才是最了解中国的,才是懂政治的人。他来北京就叫我吃饭。完了特别有趣,有一次他拎着行李箱过来了,一人一个,我吓一跳,我说吴书记,您也送礼?打开一开,全是超市里买的饼干啊袜子啊。他说你已经采访完了,已经播完了,对吧?我也没有什么事求你,你也没有什么事求我,交个朋友不可以啊?他就是表示对你的一种喜欢,但是加起来三五百块钱的事情,你不会觉得突兀。
你一开口,这条路就开始修了,你一弄,这片山上就种上核桃了
丽江挂职最大的困扰是媒体同行。刚去那段时间,下乡人家也跟着你,吃饭也跟你。拿起相机就拍,后来人家说我删记者照片。不是,我是说,你要是拍我你好好拍,你弄得像偷拍,焦距也弄不清,构图也不好,不好。你弄得我旁边的这些领导、同事都很紧张,我只是个新手,往后怎么处怎么干。
跟当记者相比,当副市长的责任大多了。你已身处上层建筑中了,需要决策。你一开口,这条路就开始修了,你一弄,这片山上就种上核桃了。
我分管招商引资、审计、政策研究、法制办,协管文化广播电视,不管教育。人家来找我,说兄弟拨点钱给你吧。我说你别给我,你成立个基金会,宁蒗彝族孩子很穷,万柳的江彪就给了120万。还有云南烟草每年150万,3年共计450万。钱来了以后你得跟分管教育的领导打招呼,这就是处理人际关系了,你请他站前头啊,礼多人不怪啊。行政啊,就是讲序列。
招商这个事儿是最没谱的,我从来没有统计,都是别人统计的。年终总结的时候说,王副市长,我们今年完成196%,原来有任务指标,我不知道怎么定的怎么完成的,我对来投资的人说,你算清账,办好手续,我走了也没问题,大家反倒觉得你实在。后来市长都开玩笑说,老弟,你不要搞得太狠了。至于再后来,有人炒作说后王志时代的招商怎么样怎么样,我毫不知情,还让不让我活了?
每个市领导都要有扶贫挂钩点。我跑省里跑得比较多一点,我就去找省领导了,刷熟脸换真金白银。省里有指标,我说能不能照顾我一个,他们说已给了你们市一个,我说那再增加一个呗,你看我人生地不熟是吧,总得支持我干点儿事儿吧,给我也是给,给别人也是给。领导一高兴,行,支持一下。
你损害政策,政策就会来惩罚你
真没有人给我送礼。那么多媒体跟着我一起来了,我能干什么呢?再说啦,小恩小惠吧,还真打动不了我,我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呢。不要妖魔化场合应酬什么的,这是一种工作,跟坐在你对面要采访的人一样,喜欢和不喜欢,最后把节目弄好是最重要的。
你容易成为中心,成为焦点,但是焦点和目标实际上没什么两样,而且人家要打你,百发百中。所以我跟领导开玩笑说,我说你们不用我是你们的损失,我一直暴露在众人面前,我没有什么负能量的东西。
就像去丽江,人家说丽江是艳遇之城啊,我说你放一万个心,我要不去丽江挂这个职还有可能性,但是我挂了这个职,这个可能性没有了!你现在群众监督,舆论监督,组织监督,很明显就知道这个跟身份不符合嘛。痛快那一下,你复杂一辈子。不嫌麻烦吗,对不对?回来后朋友开玩笑,以后去丽江得看看有没有小朋友长得像你。我说不可能,受不了的。想想啊,若干年后有人告诉你,散落在某处有你的一个孩子,心安得了吗?
再要孩子?怎么不想呢,我觉得现在一个孩子太可怜了,但计划生育是国策。开放二胎是有条件的,必须是独生子女,我排行老三,朱迅排行老三,要个啥呀!别人行,我们也不行,人不能没有敬畏。罚款?我也罚不起啊。其实多一个孩子又怎样呢,犯不着啊。要从心意来说,应该有两个,最好是一男一女。很多人说可以这样、那样,但是我胆小。你损害政策,政策就会来惩罚你。
“跳槽帝”,自己也吓一跳
红十字基金会正好换届选举,选谁呢,他们找我,说我觉得你合适,说来说去成了非我莫属了。他们需要一张“熟脸”,最好有政府工作经验。管理经验和号召力兼而有之。红基会两年,常务副理事长兼党支部书记,主持工作,天天上班,朝九晚五。手里那么多捐款,这个钱得花,还得花好。说得通俗一点,你是当过路财神。过去是人家求我,现在我到处求人家,谢谢老板捐这个钱。当然要刷脸求人,不然谁给你钱。
后来就是郭美美事件。红会本来是一个挺清净的地方,一下子变成很热闹。工作方向都改变了,疲于应付。每天你要去解释,也没有人听。人家已经不信任你了。整顿,开会,查账,大家拍砖狂欢,没有人想想谁受害最深。整个社会环境也改变了。你以前说什么人家都点头,现在一提红会讳莫如深。感觉无能为力。严重的还有到我们办公室去绑架员工的。收入?负责任地说,一年10万块钱左右,跟以前没法比。
郭美美之前,我曾想引入ISO质量管理体系。做慈善除了公开,还得专业,还得科学,我想搞一个流程,但是后来没有来得及,所有的工作都停下来对付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干吗呢?我不能浪费生命。
去哪儿?跟学校联系,学校说好,我们欢迎你回来工作。你有什么想法?两句话,不跟现任领导争位子,不跟学校老师争资源。干什么?当老师带学生。校长助理,协助校长分管非学历教育和文化产业创意园。苏志武校长概括了8个字:回归校园,回归学术。学校的空气自由,人也相对友善,除了职称和科研经费,也没什么可争的。这就算尘埃落定了。网上有人给我封了个“跳槽帝”,乍一想,标题党啊?其实再一想,是啊,3年确实待了4个单位,我也吓一跳。
娱乐节目?为什么不。总体一句话: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但得有人邀请啊,当然还自己得愿意。我没有不愿意,我不反感。《非诚勿扰》我也看。某种意义上说,我和朱迅也算速配成功,结婚生孩子一年完成。求职类也挺好,张绍刚老师就做得挺好。我对什么都感兴趣,我都愿意尝试。没人找我,可能大家的印象是,你王志你不是已经当官了吗?其实我喜欢老师这个称呼,把我看作一个当过记者的老师就不会纠结。陕西卫视邀请我加盟主持“丝绸之路万里行”,我说太好了。正好暑假,权且当作暑假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