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2012年今日美术馆举办“自在之物:乌托邦、波普与个人神学”艺术回顾展之后,“偶像的底片”——王广义最新个展将在泉空间拉开帷幕。时隔两年,这位在国内鲜有个展呈现的艺术天王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视觉惊喜?如果说他赖以成名的《大批判》系列作品是对“文革”大批判文化向新消费主义文化转变的表达,那么他近些年的新作又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思考?带着这些疑问,99艺术网专访了艺术家王广义。
艺术家王广义
99艺术网:这次展览准备了多长时间?
王广义:展览准备了近四五个月,作品都是近两三年创作的。从来没有在国内展过,这是第一次。
99艺术网:此次展出的作品用照片负片进行呈现,明暗与色彩上都是反的,为什么选择这样一种形式去呈现?
王广义:对艺术家而言,感觉负片效果在视觉上很有意思。另外一点和作品要表达的想法或者思想有一种关联。在胶片时代底片会给人们提供特别有意思的体验,不用时候把底片放起来,用时可以拿着冲洗,可以放大或缩小。这就类似偶像对人们心目中的影响,有大有小。虽然在一个常态下人们会忘记,事实上偶像对人们的生活和思想是构成影响的,无论是宗教偶像还是政治偶像。
99艺术网:这批创作参考了“机械方法”,很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方法?
王广义:这个方面主要是我在画的时候,除了颜料往下流淌有偶然性,我完全不控制流淌到什么样的程度,当颜料停止的时候,干了的时候,重点是把流淌下来的痕迹,哪怕很微小的边边角角都非常“机械”地呈现出来,不加任何改变。我把偶然性和必然性控制住,强调偶然性和必然性之间很有趣的关系。对于偶然性流淌的“屋漏痕”效果,我完全保留,几乎是不动脑子的,这种感觉等于是用必然的方式极其偶然地保留。
王广义作品《如何向人类解释》
99艺术网:与早期摒弃细节的整洁不同,现在的作品更强调画布上的偶然性,为何会出现这种样不同的呈现?是对“偶然”或者是对“东方精神”的一种体现吗?
王广义:也可以这么说。在语言的层面上“屋漏痕”是国画里面的一个东西。我把一些人们熟知的、经典的图像当作风景来画,离远看很清晰,走近时候看全是一些流淌的痕迹。一种偶然性的呈现。一个是在视觉语言上很有意思,另外,这和我要表达的偶像,无论宗教偶像还是政治偶像,也有一种有趣的关联。
99艺术网:您早年的作品是对神圣力量的向往,现在的描述确是这些“神圣”的下降,是对偶像的另一种角度的审视还是对神性的颠覆?
王广义:不是颠覆,我想说的是在普通人甚至底层人的身上都具有神圣感的东西,这和偶像是极其相似的,只是我们观看的角度不一样。这其中“下降”的含义还有一种,就是本来在偶像身上呈现的东西,我让它更具有普遍性,去掉特殊性。对于普通人而言,自己不知道,但事实上是具有的。
99艺术网:现在整个作品呈现的形式、形态都跟先前作品有很大区别,在创作的心态上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广义:现在我创作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把自己处于一种“站在外边看”的中立态度。站在外边看和站在里边有点儿不太一样,在里面容易有态度和判断,有一种简单的二元论的态度,要这个不要那个,或反对这个反对那个,我不想这样,我要排除这些。站在外面看,用一种怀疑精神,相对客观地来看待“偶像”给人构成的影响。
当艺术家在创作一件作品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个想法,一般而言会有一个态度和判断。我创作的时候,尽量做到不判断。我只提供一个疑惑,且不具有倾向性,只是提出一个问题而不提供答案,艺术家也提供不了答案。每个人面对这个疑问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偶像底片”是一扇敞开的门。
王广义作品《导师之死》
99艺术网:你的作品给我们提出了很多问题,关于乌托邦、关于信仰、甚至关于生死。你怎么理解艺术家的问题意识?是怀疑主义还是意识的膨胀?
王广义:对我而言,怀疑精神是更重要的。艺术家和所有从事别的行业的人一样都充满了困惑,但是艺术家有时候会妄想自己成为一个解惑者,其实做不到,所以我想回到最初位置,作为一个怀疑者来呈现这种怀疑精神,对我而言这个是最好的状态。
99艺术网:您早期的作品《大批判》、《唯物主义时代》到《冷战美学》再到《神圣的下降》您的作品中总是涉及了对政治、宗教、人类以及哲学的思考,作为艺术家您是什么样的立场?是对于思辨精神的体现?
王广义:其实我想人们有时候会有一个或者是误解或者是一个期待,认为艺术家好像在创作的时候有一个思辨精神在里边,我也曾经认为是有的,但是现在我发现这种思辨精神是属于强加的,其实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是非常直观的。如果有思辨精神,我想把它降到最低可能更好。因为不降低会使作品的意义相对明确,我是想把这件艺术品所表达的思想尽量模糊化,要降低思辨,让它模糊,这种模糊的怀疑精神更有意义。思辨导致的清晰可能是表面的清晰,所以我把它降低、模糊化,包括这次展览的一些偶像底片的作品,所有的意义都是不清晰的。因为不清晰、不确定,这些作品对我而言是没有对错判断的,我只是站在外面,通过艺术呈现一种很模糊的怀疑精神。
王广义作品《新宗教-哀悼基督》
99艺术网:您是想要通过这个展览想展示一种更加“自如”的一种状态吗?
王广义:可能是。我通过这个展览,包括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我就要这种“自如”的感觉。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我想与年龄有关,但不完全是。主要原因是对于今天人们的生活为什么会如此的疑惑,我以艺术的方式寻找这个东西本意是想寻找让它清晰化,但是越寻找就越模糊。这个模糊也许和这个答案是有关,所以说这些作品“偶像的底片”,把它洗成什么样子,放大成什么样子都没有问题。其中,“偶像的底片”是非常中性的词,不具有任何意义。
99艺术网:您说过自己是一个笃定的古典主义者,从您个人身上也透露出一种古典的气质,这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王广义:我觉得在我这里使用古典主义这个词是对以往文化的一种敬意,或者说是我对古典文化中仪式化的东西有兴趣。在今天现代的文明社会一切都很匆忙,匆忙的时代一般会“去仪式化”。仪式化能要唤起人们的敬畏感、敬畏之心。在今天人们普遍的敬畏之心是越来越少,我想唤起这个东西,包括在布展的时候我希望灯光暗一点,强调仪式感;作品悬挂的高度比常规高50公分,我希望看作品是仰视,因为仰视时身体会有一种敬畏感,而低头看东西不容易唤起这种感觉。
99艺术网: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现状,您觉得现在中国当代艺术还在“一米之上”吗?
王广义:不在一米之上,所以我强调要在一米之上。我是希望艺术是一米之上的事情。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现状,我希望现在是一个过渡时期,它会慢慢会改变,慢慢恢复对艺术的敬畏感。虽然现在所有人都说热爱艺术、喜欢艺术,但是都没有敬畏之心。如果对艺术没有敬畏感,喜欢艺术,热爱艺术都是瞎说,艺术是应当让人有敬畏感的。为什么一件艺术品放在仓库里与放在客厅和放在美术馆的空间里完全不同?因为放在一个美术馆的空间里有仪式感,会唤起人们对艺术的敬畏感。
99艺术网:从您一开始的创作至今,就在进行不同各种形式、媒材的探索,您为什么一直在实验探索?
王广义:我觉得作为艺术家的乐趣在尝试不同的方法,不往大了说,往小了说这是艺术家工作的一个乐趣。这是尝试着各种东西,包括草图,这个是有乐趣的。虽然这些东西都是模糊的不确定的,确实是也会激活艺术家的思想。
99艺术网:您在国内亮相,呈现作品的展览并不多,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