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俗称“过年”。每到春节,无论身在何处,中国人都会想法设法在除夕夜之前赶回家,与家人吃顿团圆饭。这种做法没有明文规定,也没有什么人强迫,但已深入每个中国人的心灵深处,沉淀在每位中国人的血液之中。即便是那些移居海外的华人,不管离开家乡多久,也决不会忘记“过年”。可以说,春节及其习俗已经成了中国人的“标记”。春节既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也是文艺作品不可或缺的表现内容。滋生于中国文化土壤的独特绘画艺术——农民画,以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将过年的场景呈现于画面,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云南腾冲余全发创作的《年边》,表现了节前准备食物的场景。
过年是个欢聚的节日。亲友相聚,杯光觚影,丰盛的节日食品不可缺少。传统社会中这些食品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制作的(现在很多农村仍是如此)。《年边》是云南腾冲农民画家余全发的作品,描绘了祖国边陲地区少数民族民众准备年货的场景,画面上身着各色鲜艳民族服装的男女,做糍粑、杀年猪、磨豆腐,小孩在旁或参与或观看,其乐融融。
过年是个辞旧迎新的节日。对来年的期盼通过一个个象征符号得以表达,更新年画、张贴对联,北方地区还要剪贴窗花。窗上贴的蝙蝠寓意双福临门,绿叶葱葱的萝卜寓意生产丰收,蛇盘兔寓意富裕,喜娃娃寓意多子多孙。
上海金山陈芙蓉创作的《贺新年》,将江南农村春节期间的热闹场景淋漓尽致地呈现在画面上。
浙江秀洲诸琴芬创作的《闹灯》,那是年俗中不可缺少的娱乐组成。
过年是个欢乐的节日。“闹”是年俗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如舞龙舞狮、社火表演等。《贺新年》是上海金山老画家陈芙蓉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她完全不识字,但擅长刺绣,用刺绣的手法将江南农村春节期间的热闹场景淋漓尽致地呈现在画面上。画面上有四十多个人物,身着鲜艳的服饰,有的手提花灯,有的敲锣打鼓,有的抱着孩子,有的牵着老人,个个笑容满面,汇聚在村子的中央空地互贺新年。浙江秀洲画家诸琴芬的《闹灯》以一个巨大的福字灯彩占据画面中央,手持十二生肖灯的孩子们围绕四周,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奔跑着。金山姚喜平的《看灯》则以一种静态展示乡村元宵节的“闹”:明月高悬,星星闪烁,在房屋、绿树环绕的村子中央,一群孩童手持各种花灯——兔子灯、鲤鱼灯、蜻蜓灯、金鱼灯、蝴蝶灯、花篮灯……尽情玩耍,大人们站在旁边观看、欣赏,呈现一派祥和欢乐的气氛。
山东日照吕相林的《福到》,用民俗剪窗花表达辞旧迎新。
农民画的创作手法独特,往往颠覆专业绘画的技法,不是凭直接写生来作画,而是依据自己对各个物体特征的观察理解,依据物体之间相互关系所得到的整体印象来作画。这类画作打破物理上的空间概念、现实生活中人眼的视觉局限,一个画面中可以平视、俯视、仰视综合运用,可以突破自然物体的比例,呈现为一种全景式的画面、一种“事实的真实”。如在上海金山画家张美玲的《做团子》中,通过多维视角的转变,让桌子上、蒸笼内团子的形状颜色完全呈现,甚至能清晰看见水桶中游动的鱼。山东日照画家吕相林的《福到》中,为了呈现爷孙俩的脸部表情,头部可以后仰60度以上。这种构图和表现手法可以更好地把“全景”完整地表现出来,实现单一视角、单一空间难以达到的效果。
农民画的色彩鲜艳,常常打破自然物体原色的局限,讲求配色的主观情感性,作者感觉什么好看就用什么颜色,配色服从于表现情感的需要。春节是喜庆的日子,所以暖色成为了主基调。《做团子》中地面、锅盖是大红的,凳子、椅子、蒸笼是黄色的,这些违反生活常理的色彩,视觉效果并不突兀,反而烘托出喜庆的“年味”。
农民画作者熟谙民俗生活,又通过农民画独特的表现手法,将“年俗”元素组合在一幅幅画作之中,以直观的视觉叙事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中国春节的年味,彰显出中国人在辞旧迎新之际的勃勃生机和对生活的热爱。农民画中的“年味”,有的是作者的“追忆”,有的是生活的“实录”,当生活于城市中人们感叹“年味”越来越淡的时候,农民画中的“年味”无疑成为了城里人的“乡愁”,同时也能激发人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保护传承的热情。
作者:郑土有(作者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