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交会期间,不管是在地铁上还是在街边,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商人行色匆匆,借助手机及GPS导航,他们可以轻易抵达目的地。
而更早之前,在摄像机等现代技术还没有诞生之时,地图最为准确地记录着一个城市的发展和风貌,也是人们探索未知城市、出行的重要工具。广州作为开埠2000多年的千年商都,最早的外国人绘制的地图出自17世纪一位荷兰画家之手。此后,陆陆续续有外国人进入广州,绘制了不同时期的广州地图。在卓稚雄研究的外国人绘制的广州古地图中,可以看到几个世纪以来,尽管广州城不断向四周扩张,但中心区域始终没离开过越秀区,而西关在清朝兴旺,沙面则自1859年前后被河涌正式从陆地分离……
卓稚雄是土生土长广州人,对广州有天然的探索热情。退休后,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外国人绘制广州地图的探索和研究中。他坦言,对古地图的热情自大半个世纪前开始。在他的大半生中也陆陆续续见过不少地图,他也曾经获得过一张绘制于一百多年前的古地图,但是本着“好东西共享”的公益原则,老人家把地图捐赠给了广州博物馆。他对古地图的热情感染了身边的朋友,有很多从事历史研究的朋友们只要有相关线索就会提供给他,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对清朝外国人绘制广州地图的整体研究。
在现代测绘技术不发达的几百年前,当时古人绘制的地图有错漏,也有诸多精彩之处。而对卓稚雄而言,考证兴趣是其一,而更重要的是,通过历史考证,见证自己生活的城市的变迁,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因为,地图是会说话的历史。详见A24/A25
■策划:肖萍 撰稿:新快报记者 廖琼
荷兰人绘制了第一张广州全景图
在外国人绘制的广州地图中,首开先河的是荷兰画家约翰·尼霍夫(John Nieuhoff,1618-1672)。
16世纪,欧洲航海强国纷纷涉足中国。清顺治十二年(1655),藉着朝廷和两广政府有放宽外贸管制和受贡之意,荷兰东印度公司派遣一个代表荷兰国王的外交史团来华觐见顺治帝,谋求通商优惠。当年37岁的约翰·尼霍夫作为使团“管事”,是14人的使团中的一员,1655年9月,使团乘坐的两艘船抵达广州。停留约半年,于次年3月启程往北京,10月觐见顺治帝。虽然未达到通商优惠要求,但被列为大清的“朝贡国”。
尼霍夫在使团中的职位近似于今天的秘书长。他本人是个画家,由于在广州有半年的逗留时间,尼霍夫凭观察和印象绘了许多图画,其中包括《广州城全景图》。
卓稚雄正式和约翰·尼霍夫这张大名鼎鼎的《广州城全景图》见面是2010年5月在广州博物馆。当时广州博物馆举办了《广州印象——17世纪荷兰首批赴华使团铜版画展》,展出了时任德国驻广州总领事馆领事李浩然先生热心提供的展品,其中有约翰·尼霍夫所著的《荷使初访中国记》(荷兰语版)一册,书中便有《广州城全景图》。
这场展览解开了老先生多年的疑惑:在展出之前,他在网上以及其他途径多次见到这张地图,但是并没有明确的渠道确切得知是谁、何时绘制的。
《广州城全景图》以绘画手法绘制,图中央是广州城平面图,四周配以山川景观。南面珠江上炮台(海珠炮台、海印东炮台)和船舸绘画细腻。左、右上角有小天使牵带展帛,上书图中标注。有明显的欧洲文艺复兴后期绘画风格。
此图美则美矣,准确性着实大打折扣。“在这张地图中,广州城平面绘成横向宽、纵向短的钟形,城池东西轴(大东门至西门)与南北轴(大北门至五仙门)尺度之比为1.236,与现代测绘结果的1.025相差很大。”卓稚雄说。
尽管如此,这张地图中,城内地标建筑(如五层楼、花塔等)和官方府署(如藩王府、使团下榻寓所等)的位置基本上有了,虽然他把靖南王府标在五仙观位置,但无损其意义。
“尼霍夫的广州城图虽然只能算是示意图,但能大体显示广州城池的形状,不失为开近代西人广州城图绘制的先河,已经算是很厉害了。”卓稚雄说。
1840
英国地理学家“抄袭”的
广州城区地图
中国传统绘制地图的方式,近似于山水画。以散点透视标示出山峦、湖泊和城池。这种地图只能显示出相对位置,无法像带比例尺的现代地图明确显示地理概貌。
到了1840年,英国地理学家詹姆斯·怀特绘制了《广州城及其郊区规划图》。在他绘制的《广州城及其郊区规划图》中,以广州府城(包括当时的旧城及新城)为中心,东起黄埔洲西岸,西至珠江南北行水道,北沿五层楼环城城墙,南达珠江南岸边缘。城内重要标志,如官员府第、各大医院以及六榕花塔等都有明确指示。包括惠爱路(即现在中山路)在内,城内城外标有路名的街道将近20条。穿插纵横无不了然。其比例之精确在现存的广州古地图中很是罕见,它提供了广州建筑物、街道变迁的重要参考信息。
不过如果以为这就是外国人原创作品,那就错了。在卓稚雄的印象中,《广州城及其郊区规划图》与清道光《广东通志》卷八十三的《广东省城图》毫无二致。
道光《广东通志》修编始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三年完成,道光二年(1822)刻印。道士李明澈承担通志中所有地图的绘制。李明澈精通天文,在今海珠区漱珠岗纯阳观建有观测天象的“朝斗台”保全至今,对当时西方传入的地理、数学等近代科学涉猎亦深。他采取经纬线网与计里画方并用和实地勘测的方法,精确绘制出各种地物的相对位置,与现代测量结果已很接近。而且一反以前绘画城图只着重标注官府衙署庙宇等的惯例,测绘并标示了大量街巷坊里的信息。
詹姆斯·怀特绘制于1840年的城图在李明澈的基础上,增加了“夷馆”地段增加附图标示十三行信息之外,其余基本上是李明澈的《广东省城图》的因袭。
对话
卓稚雄:地图是能说话的历史
Hi广州:一张地图能说明什么?
卓稚雄:不同时期的地图能看到城市的不同时期的风貌,也和历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非常有意思。比如说看到旧时古人绘制的地图,就会清晰知道,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广州的政治文化中心都是在越秀区,旧时那些官学也是在越秀区。天字码头旧时叫接官亭,这个名称充分能体验越秀区的政治中心地位,中轴线在清代已经非常清晰,就是现在财厅到北京路到天字码头。西关则是到了清代才彻底兴旺起来的,秦汉时期,基本上是沼泽浅滩;东晋到唐代,有少数地方成陆地;南汉时期,成陆利用较多,但有些陆地较分散;到了宋代,逐渐趋向连片成陆;到了明清时期,基本成陆,居住和营商环境成熟……至于天河黄埔的兴旺,是这短短二三十年的历史。
Hi广州: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研究地图?
卓稚雄:其实就是很简单的爱好。我是老广州,对广州的历史演进、地理变化,有浓厚的探索兴趣。地图是可以说话的历史。考证的过程充满乐趣。
Hi广州:你所研究的古地图中,印象最深刻的是?
卓稚雄:清代广州城图,就准确性和信息量而言,有三个亮点。一是1860年美国人丹尼尔·富文测绘出版的《广州城及其郊区图》,二是同治年间广州人邹伯奇测绘编入《广州府志》的《省城图》,三是1907年德国人舒乐测绘出版的《广东省城内外全图》。其中,同治年间邹伯奇的《省城图》是国人自主测绘的成品,与同时期西人绘制的广州城图相比,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