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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海明威那样,逛逛巴黎的旧书摊

2015-11-12
来源:北青网

    马尔克斯初次见到海明威的时候是1957 年一个春雨的日子,那时,马尔克斯未及而立,是个记者,只出版过《枯枝败叶》;海明威年将58岁,三年前刚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又二十四年后,也就是马尔克斯得诺贝尔文学奖前一年的1981,《纽约时报》登了这段故事:在圣米歇尔大道上,马尔克斯隔街对海明威喊了一声“大师!”海明威回以“再见,朋友!”

一个有趣的细节:当时马尔克斯说,海明威混在“索邦大学和旧书摊当中”。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两位大师隔街递话的春天已成传说。但如果你现在去圣米歇尔大道到卢森堡公园那里,至少能看到这些:许多索邦大学的旧校舍(摇摇欲坠的木楼梯,音乐教室里的钢琴声);以及旧书摊。

巴黎人爱旧书摊。不只是圣米歇尔大道,你从圣日耳曼大道走着,转个弯,看见圣母院了,一路溜达,两边书店橱窗里摆了许多旧书;你到塞纳河边,左转沿河走,满眼还是旧书摊。旧书摊上的老书箱和封皮,天气好的日子里明丽斑斓,不知者以为是手工艺品展览。游客和戴老花镜的老人家环伺一旁,跟摊主交换些切口似的话。

旧书摊,中国也有。国内的小城市或老城区,以前常有摊主摆开:连环画;封面妖娆标题猎奇的私印书;不知哪家箱底翻出来短章少页的书;印着“某某工厂图书馆”的老书,诸如此类。可以租,可以买,真跟摊主关系好,蹲那儿看一下午也不要钱。巴黎人爱旧书摊,不只为了省钱——当然欧洲人书卖得贵,也是真的——而是旧书摊能稍微多些花样:欧洲人印书历史,不能和中国古代比;但书籍的装饰字句,是向来在意的。比方说,中世纪隐修院里,诸教士闲着无聊,就开发各类华丽字体抄《圣经》;诸位伟大的插画家、版画家,忙着给《圣经》画插图。这俩传统,一直下垂到近代出版业。英国法国到19世纪,书页装帧还讲究小牛皮、黑檀木;手抄本珍贵无比;字体爱好者不下中国士人迷书法;如果赶上哪本书里有某大师的铜版画,更是意外之喜……

    就跟如今中国老知识分子都感慨礼崩乐坏、斯文丧尽似的,巴黎旧书摊迷也觉得现代出版业,真是世风日下:书做得如何不精致,如何不耐摸,如何不耐读,如何读来都没意味。只有旧书摊能找着昔日光辉……你可以说,这里头自然有遗老遗少情结,但真看看旧书摊上,那些工艺品雕刻似的书脊书页,你也得承认:世上是有些事,今不如古的。巴黎开旧书摊那些老狐狸和逛旧书摊那些老文艺青年,一如今日中国人玩儿花鸟鱼虫、器物古董似的,略一扫眼就是一套江湖传说。真花时间淘,挖点渊源典故,都能扯上各类史传大人物,比如英国某爵爷订的一整套羊皮封面德·昆西集子,比如夏加尔晚年在法国住着时签过名的版画集……类似这样的旧书无奇不有;收一架子,比暴发户买一架书脊光彩夺目的新书,气派得多。当然,大多数书店还是新书为主,旧书为辅,连卖带租,脾气大些的不租也不卖,就是给你看看罢了。

本文开头那段子发生前,再回溯三十年时光,海明威也不过和马尔克斯一样:记者出身,在巴黎流浪。那时他和庞德俩穷鬼日子都不太好,还总结出了“饿着肚子看塞尚的画格外有感觉”之类的秘诀。他住的屋子没热水,洗手间设施都不齐全。但他在巴黎的时光里,读了无数的书籍,全仗着伟大的西尔维亚·比奇,以及她开的莎士比亚书店。庞德和乔伊斯(那时他老人家刚出完《尤利西斯》)也时不时去那里。九十年前,海明威就走进那里,要借书看,比奇答应了;要找旧书,比奇答应了。最重要的是,海明威第一次去,比奇阿姨就对她说:“你方便时再付钱。”

——现在,你从圣日耳曼大道往巴黎圣母院方向走,走到塞纳河边,左转,走几步,将看见那绿色的莎士比亚书店。那是第二代,不复原址,但这地方,一如巴黎所有的旧书铺子似的,在漫长的时光里,供给着海明威、马尔克斯、科塔萨尔、萨特和波伏娃们,以及历史不会铭记的、生活在巴黎的人们。海明威初次从莎士比亚书店回家时,和他第一任太太有如下的对答:

“我们将有全世界的书可读,我们去旅游时,还能带去读!我们这样,不会占别人便宜吗?”“当然不会!”

“他们书店有亨利·詹姆斯吗?”“当然!”

“天哪,”海明威太太——几年后他们将分手,而海明威将在《流动的圣节》里怀念她——坐在那没有热水、没有家具的房子里微笑:“你能找到那里,我们太幸运了。”海明威,那时刚丢了记者职业、带着战争留下的创伤、还丢了小说手稿的年轻人,点头说:“我们总是幸运的。”

[责任编辑: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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