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壽縣謝玄的塑像。
謝安活着的時候,孝武帝司馬曜活得很憋屈。好像住在一樓,雖然有個院子,可以種花養草,日子比較悠哉,但前面豎着兩棟高樓:謝家和桓家的,把自家的陽光全擋住了。讓他恨得咬牙切齒,但對謝家是嫉妒,因為樓層太高;對桓家卻是仇視,因為桓溫曾想扒了司馬氏的百年老宅。
謝安一死,司馬曜就准備組建拆遷公司要動手了。謝、桓兩家一看形勢不對,主動提出搬家走人。
謝家的勢力被削弱
謝家有兩個重要的人物:謝玄、謝石。
淝水之戰後,謝玄乘勝追擊,黃河以南基本收復,但手下有兩個將領叛逃。他不久停止了北伐,知道忙的事越多,犯的錯誤也就越多。隨後上疏朝廷,寫了一份深刻的檢討書,請求辭去一切職務。
司馬曜沒有同意,說:你沒有犯什麼錯,不要往心里去。前線也很辛苦,你就先回淮陰吧。
然後命令朱序暫時代替他的職務,鎮守彭城(今徐州)。
到了淮陰,謝玄患病倒下,持之以恒地向中央打報告,要求辭職回家養老。司馬曜不同意,為他派去了禦醫,囑咐他:你現在就是好好調養身體,其他的事不用多想了。
不久,司馬曜又讓人把他接回京口,派禦醫過去給他治病。
謝玄到了京口,病情一天天地加重,再次上疏,說:我有兄弟7人,先後去世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經歷的艱難困苦,哪個能和我相比呢?我忍着悲痛,苟活在世上,只是想:上可以報答朝廷,下可以照顧家庭。懇請陛下允許我的請求,回到家鄉。
司馬曜扣住不再答復,謝玄前後上了十多道奏疏。到了第二年,建康改任他為會稽內史,雖然降到了市級干部,但算是葉落歸根。
謝玄抱病去會稽郡任職,4年後,他在會稽去世,終年46歲。
謝玄生前任徐州、兗州刺史等職務,朝廷不再留給謝家子弟,由司馬曜的弟弟司馬道子兼任徐州刺史,朱序擔任青州、兗州刺史。
淝水之戰的另一個功臣是謝石。
他的職務是散騎常侍、尚書令,表面看起來還算風光。司馬曜為了悄悄排擠他,任用了一個人叫王恭。
王恭的父親是王蘊,爺爺就是大名士王濛。他最大的特點是:自戀癖。恨不得每天對鏡子說:這個人多帅啊。
有一次空中飄着雪,天地之間素裹銀裝。他坐着高高的車子,穿着用鶴的羽毛做成的寬大衣服,悠閑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就像男模在T台上走秀,別人看到後贊歎不已,說:這是“神仙中人”啊。
王恭相當自負,認為自己是天生宰相的料。他還有個特殊的身份,妹妹叫王法慧,是司馬曜的皇後,他就是當今皇上的舅爺,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司馬曜任他為丹陽尹,相當于負責建康安全最重要的長官。
謝石本人格調不高,他的出名完全是沾了哥哥謝安的光。一次司馬道子請大家吃飯,在酒席上,謝石喝醉了,得意忘形,說着葷色小段子,唱起了黃色小調,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王恭站了起來,指着他說:你身為重臣,坐在大王的府邸,卻放肆地唱着淫蕩的歌曲,你讓下屬怎麼看你?
搞得謝石很沒面子。
王恭和謝石都在建康上班,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為了工作上的事多次爭吵。謝石看着這個趾高氣揚的“國舅”,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氣憤之下,再也不上朝了,在家里寫了一封辭職信。
孝武帝扣着不答復,同樣是不表態。
謝石就一直在家里辦公。謝玄去世後的第二年,謝石病重,不久去世,活了62歲。
桓家也走向衰敗
謝家走向衰落,桓家的日子也不好過。非常奇怪的是,桓家和謝家的人一樣,戰前都活蹦亂跳的,身體好得很,戰後不知道得了什麼“傳染病”,身體一個比一個差。
豫州刺史桓石虔和謝玄同一年去世,司馬曜以庾亮的孫子庾准接任;庾准去世後,又由他的弟弟庾楷繼任。
荊州刺史桓石民和謝石同一年去世,司馬曜以王忱繼任。
江州刺史桓伊接着也死了,司馬曜以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擔任。
自此,桓家在地方上的重要大員灰飛煙滅,所有的地盤喪失殆盡,全部資產被庾家、王家收購。
這里介紹一下荊州刺史王忱。他是王坦之的第4個兒子,自視很高,目空一切,鄙視世俗,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一次他到舅舅范寧家里去玩,遇見大名士張玄,但王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
范寧說:這是大名人張玄啊,平時別人見他一面都難,今天你運氣好,多和他聊聊,好好學習學習。
王忱整整衣服,站到張玄面前,看着他,一句話不說。張玄也是不動聲色,一樣看着他,兩個人就這樣如雕塑一樣對望。過了很久,張玄見他總是不開口,轉身離去。
范寧對王忱說:張玄是大人物,你怎麼不和他說話呢?
王忱答:我憑什麼跟他說話,他如果想結識我,可以自己先開口,或者到我家來找我啊。
范寧盯着他,緩緩地說:你才智出眾,確實是後來之秀。
王忱答:沒有你這個舅舅,哪有我這個外甥?
范寧後來把這些話轉告給了張玄。張玄一聽,立即起身,親自去拜訪王忱。兩個人相見甚歡,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上次尷尬的事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
名士中好的、壞的習慣,王忱統統不缺,“五毒俱全”。
他特別喜歡喝酒,三天不喝酒,就覺得魂已經丟了。喝了就醉,經常一個月不省人事,醉了就發酒瘋,一發瘋就把衣服全部脫光,祼露身體到處閑逛。
一次他岳父家死了個親人,他剛剛喝得大醉,雙眼朦朧時,坐車去吊祭。到了岳父家門口,和十多個賓客手拉着手,披頭散發走進去。到了里面,他把衣服全脫了,後面的人跟着也全脫了,他們全部赤身裸體,歪歪倒倒,圍繞屍體走了三圈,然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他屬于王家的人,司馬曜更多的是借用他的名望,負責長江中游的安危。
謝安、桓家的高樓終于倒塌,司馬曜站在院子里舒舒服服地吸一口氣了,感受到了明媚的陽光、和煦的春風。然而頭一轉,突然看到旁邊又豎起了一棟別墅。
誰會這麼大膽呢?敢跟皇帝搶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