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王晶 淩建平
隨著電子商務的迅猛發展，二手交易平台也逐步興起，這為人們處置閑置物品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而對購買者來說，二手物品中也確實能淘到不少好東西，價格也相對便宜。這本來是一樁有利於買賣雙方的好事，但近來，部分違法商家或個人也瞄上了二手交易平台，頻頻出現涉嫌詐騙的交易行為。
近日，有20餘名消費者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反映，當他們通過閑魚平台瀏覽單反相機時，位於北京市海澱區中關村科貿電子城的“佳能尼康專營店”、“佳能尼康索尼直營店”等商鋪聲稱市場價在8000元左右的佳能相機3500元即可購買，可當消費者通過微信、支付寶付款後，商家就開始變臉，出現“掛羊頭賣狗肉”、強買強賣、甚至恐嚇、威脅等。記者通過整理消費者提供的證據時發現，20餘名消費者無一例外地都是通過閑魚平台看到有關單反相機的虛假宣傳信息，然後在場外交易。
對此，閑魚方面表示，“目前受害人所提供的疑似問題賬號，閑魚平台已經全部核查及做出相應處置。此外，消費者是通過其他通訊方式跟中關村的商販進行溝通、交易、支付，整個流程中沒有訂單在閑魚上產生，沒有錢款在閑魚體系內流轉，導致僅靠平台很難為用戶追回款項。”同時，閑魚願意配合和協助執法機關，從源頭上對這夥人進行打擊。
現象：騙子“奇招”不斷 消費者紛紛“中招”
中關村曾經是北京電子產品賣場的代名詞，日客流量超過5萬人次，平均年客流量超過千萬人次，是國內最知名的電子產品批發、零售集散地。
此前，中關村商家曾多次被媒體曝光存在欺詐行為。《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近日接到20餘名消費者投訴，稱他們在中關村科貿電子城遭遇強買強賣、坐地起價、調包，甚至遭到恐嚇、威脅。
案例1：買佳能收到一個空包
在校大學生楊一雲(化名)是一名攝影愛好者，他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為了盡早買到心儀的單反相機，他選擇在二手商品交易平台“閑魚”瀏覽一些用戶發布的低價二手單反信息，名為“cuicui718105”的用戶發布的有關信息吸引了楊一雲的注意。在閑魚平台經過簡單的交流後，“cuicui718105”提出加微信私聊的要求。
楊一雲加了該賣家的微信好友，其表示，她是北京佳能尼康總代理店的銷售部員工，總代理在價格上頗具吸引力，佳能70D加18-200mm鏡頭的單反，市場價在8000元左右，他們價格僅為3500元，還包括許多配件。不過，她拒絕通過閑魚收款，要求用微信、支付寶等方式。
對此，楊一雲感覺事情有點蹊蹺，“攝影器材批發”就對楊一雲開啟了視頻聊天。在視頻中，她讓楊一雲看到了實體門店以及所謂的大量正品攝影器材。此外，還有許多物流信息的快遞單號等。
不久，付完全款的楊一雲收到快遞包裹，發現裏面只有一個空的佳能相機包。面對楊一雲的詢問，“攝影器材批發”一方面聲稱器材和相機包是分開發貨，另一方面對楊一雲心儀的佳能70D加18-200mm鏡頭產品拒不認賬，並表示約定的產品是錫恩帝HX700，如果想換成佳能70D，需要再支付5000元，無奈的楊一雲只能收下錫恩帝HX700。
案例2：“國行”等於中國制造
陶超是一名新西蘭華僑，通過閑魚看到“用戶”ID為“qjl2012520”發布的廣告，稱“北京實體店可上門驗貨、三碼合一、帶正規機打發票等”，陶超心動了。下了飛機後，陶超通過“qjl2012520”提供的電話及微信號找到了科貿電子城。
進入門店時，牆壁上赫然掛著“佳能尼康相機器材批發總代理”標識，以及門店內絡繹不絕的消費者，讓陶超沒有絲毫的防備。
隨後銷售人員劉思思接待了他，並告訴陶超：“先交付訂金，我們馬上去倉庫提貨”。交完款等待了20分鍾後，陶超還是遲遲不見相機，這時，一位自稱銷售經理的男人告訴陶超：“你的這個價格拿到的機器和鏡頭不能自動對焦。”陶超質疑道：“國行三碼合一怎么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銷售經理反問：“你是第一次來中關村買東西吧?國行是中關村的說法，我們的產品都是MADE IN CHINA，也就是中國制造，都是國行啊。”此時，陶超意識到被騙了。就在陶超吼出：“你們就是虛假詐騙!”時，一名紋身的男人走向他並進行恐嚇。最後，被逼無奈的陶超交了比當時的市場價高出3000元的價格購買了一部索尼單反。
楊一雲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中關村這種“單反騙局”受害者不是他一個，僅目前他找到的在中關村科貿電子城買單反相機被騙的消費者就多達20餘位，其中以在校大學生居多，“但網絡上，以及默不作聲的受害者就難以估計了”。
揭秘：利用二手交易平台發布消息 誘導場外交易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調查過程中詢問了這些被騙的消費者，發現他們都是通過閑魚平台看到有人發布的單反信息，進而被要求加微信私聊，通過微信、支付寶等付款。而被騙的經過大致與楊一雲和陶超的遭遇相同，即線上渠道展示的單反在收貨時發現是“掛羊頭賣狗肉”，在線下渠道交易時則被恐嚇、威脅、坐地起價等。
“總代理、專營店、直營店”想掛就掛
對於明目張膽掛著“佳能尼康相機器材批發總代理”、“佳能尼康專營店”、等招牌的商鋪，《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撥打了佳能(中國)熱線電話向客服人員核實並了解情況，客服人員表示，如果是正規的經銷商，都可以在官網上查詢得到，“不過根據您提供的地址，官網上並不存在(這些店鋪)”。
11月初，記者來到位於中關村的科貿電子城進行暗訪。根據受害者提供的信息，記者來到了“佳能尼康專營店”。在店內，記者看到了牆上張貼的“尼康總代理”、“佳能直營店”等海報。
一位名叫劉旭(化名)的銷售人員上來和記者交流，“我們是佳能等企業正規的代理，市場價一萬左右的單反，在這裏能便宜3000~4000元吧。”此外，為了讓記者信服，其多次強調相機保證是國行貨、可以開具機打發票、全國聯保一年等。當記者詢問佳能6D加24-105mm單反的價格時，劉旭表示：“大概6800左右吧”。記者表示：“我先看看京東最近有沒有降價。”此時的劉旭無意間透露：“京東銷售的是大陸行貨。”記者立刻追問道：“難道你剛才說的國行不是京東銷售的那種行貨嗎?”意識到露餡的劉旭只好坦言，大陸行貨就是“進口貨”，國行就是指“國內行貨”，“如果你想要佳能那款大陸行貨也行，一萬多吧。”
顯然，這與劉旭此前承諾的“國行”不是一個概念，並且其提出的“大陸行貨”價格也與京東平台售價相差不多。劉旭們就是利用“國行”這個概念和消費者玩文字遊戲，而陶超等人就是掉進這種文字陷阱的受害者。
賣家可以隨意刪除用戶留言
為什么中關村這類“佳能尼康相機器材批發總代理”商鋪能屢屢得手?楊一雲、陶超、Akwyn(化名)、任逍(化名)等受害者紛紛表示，他們雖然已經多次舉報這些商鋪了，但閑魚平台最後只是刪除了被舉報用戶的ID ，而這樣的做法治標不治本。最重要的是，閑魚的賣家可以隨便刪除用戶的留言。
“在被騙後，我們很多人都回到閑魚上騙子發布的虛假宣傳下方留言，希望更多人看到，避免他們上當受騙，但騙子往往會刪掉我們真實的留言。”楊一雲說道。
隨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將一件閑置物品發布到閑魚平台上，並用朋友的閑魚賬號對該商品進行留言，發現確實可以將朋友的留言刪除。此外，與淘寶上開新店相比，在閑魚上發布信息的門檻很低，用戶只要使用淘寶或支付寶賬戶登錄，無需經過複雜的開店流程即可達成上傳二手閑置物品以及在線交易等諸多功能。
門檻極低再加上賣方可隨時刪除消費者留言的“兩大優勢”，讓閑魚平台因此也屢屢被不法商家盯上。隨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網絡上以“閑魚被騙”等關鍵字進行檢索，結果顯示出，“剛才在閑魚上被騙了1.3萬元，我該怎么辦”“忍不住，過來曝光騙子，你們還敢在閑魚上面賣東西嗎”“閑魚買東西被騙怎么辦”等大量網友所發的信息。
針對此類案件的頻發，《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聯系了閑魚方面，閑魚方面表示：“目前受害人所提供的疑似問題賬號，閑魚平台已經全部核查及做出相應處置。買家和賣家用戶需要在線進行交流，因此閑魚的‘留言’相當於一個交流區，但寶貝的‘評價’是不會被刪除的。此外，消費者並沒有在閑魚上進行交易，而是通過其他通訊方式跟中關村的商販進行溝通、交易、支付，整個流程中沒有訂單在閑魚上產生，沒有錢款在閑魚體系內流轉，導致僅靠平台很難為用戶追回款項。”
律師：對價格存在明顯差異的東西提高警惕
中關村科貿電子城中不法商家的多次詐騙行為，以及作為虛假信息的發布來源之一的閑魚平台，是否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呢?
對此，《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了中國互聯網協會信用評價中心法律顧問趙占領，他表示：“平台並沒有直接的法律責任，不過中關村科貿電子城的商家至少侵犯了消費者的兩項權益，一是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這是《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所規定的。消費者在購物時，有權選擇不同的商品，也有權選擇買與不買。在案例中，消費者本身需要買的是佳能相機，結果給他的是錫恩帝HX700，這種情況首先侵犯了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其次，侵犯了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公平交易權是指消費者按照合理的價格、市場條件去購買相應的商品這樣的權利。作為商家和經營者，不能強迫交易。賣家毫無疑問應該承擔責任。”
而楊一雲、陶超等人均表示，他們曾多次向派出所報案或向有關部門投訴，但都沒有結果。11月17日上午，記者致電了中關村工商局並反映發生在科貿電子城的欺詐案件，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消費者)可以直接撥打12315投訴，或者寫文件、材料等傳真過來，我們接到文件會聯系他們受理的，具體的材料包括商家的詳細名稱、詳細地址、消費者的名字、聯系電話、時間、地點、事件發生的過程，產生了哪些糾紛、消費者的訴求等。”
“強迫交易這類行為更多屬於合同的欺詐，或者普通的民事糾紛。如果屬於民事糾紛，作為消費者，即使報警，警方也沒辦法追究賣家的刑事責任。既然是民事糾紛，投訴或者是起訴，賣家並不擔心，因為對他們來講，大不了就是全款退還。總之，賣家的違法成本、侵權成本相對比較低，導致其有恃無恐。這也是中關村詐騙案屢禁不止的原因之一。”趙占領指出。
對於中關村長期以來頻頻發生的詐騙事件以及消費者日後再次面對諸如此類的問題，應該如何維權等受害者關心的熱點問題，趙占領表示，在中關村賣場，賣家的數量非常大，而且這種具體的交易行為，無論是工商也好，公安也好，很難進行監督和執法。因此他建議，消費者需要保留關鍵證據，包括商家在網上的宣傳資料、口頭或者短信、微信等溝通情況，以及合同、發票等書面證據，目的在於證明商家存在欺詐行為，保留相關證據後可以及時向工商部門舉報，也可以向消協投訴;另外，消費者要對價格存在明顯差異的東西提高警惕。
閑魚方面也表示，平台非常願意配合和協助執法機關，從源頭上對這夥人進行打擊。對於這些消費者遇到的“引導到QQ、微信等脫離閑魚平台交易環境”的情況，平台除了對消費者進行窗口彈出提醒外，日後也會通過技術手段加強排查，一旦查到賣家有引導站外交易即會對商品及賣家做出重點管控處理。此外，平台也歡迎消費者發現這種情況，向平台進行舉報，並不斷完善交易模型和防控體系，沉澱有效信用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