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國棟

　　公眾情緒的醞釀就是通過一次次事件所積累的且往往很難通過民意調查或媒體表達來得到展現，一旦爆发，結果就是政治上的地動山搖。

　　12月19日晚約20時，一輛大貨車沖入德國首都柏林的一處聖誕市場並在擁擠人群中左右沖撞，目前已經造成至少12人死亡，50人受傷。襲擊发生後，德國警方发布消息稱襲擊者劫持了一輛由意大利開向柏林的一家波蘭運輸公司的大貨車並將駕駛員槍殺後駕駛大貨車沖向了柏林西部的Breitscheidplatz廣場上的聖誕市場;德國總理默克爾隨後发表講話，宣布該起事件為恐怖襲擊，在對襲擊進行譴責的同時表達了對不幸者的哀悼。襲擊发生後不久，德國警方便宣布抓獲了一名23歲的巴基斯坦籍嫌疑人;但隨後柏林市警察局局長K laus K nadt又承認很可能抓錯了人(Wirhabenden falschen M an)，襲擊的真正實施者很可能仍然在逃並可能包括數人並攜带武器。德國總統高克隨後也发表聲明，對襲擊表示“極度震驚”並對遇難者及其家屬表達了哀悼和慰問。

　　目前德國民眾的情緒相對穩定，但此次恐怖襲擊給德國社會造成的沖擊是空前的———此次襲擊集合了最具沖擊力的三大因素：首都柏林、聖誕市場、重大傷亡。首先，襲擊发生地在德國第一大城市也是首都城市柏林，其政治效應自不必說;此外，柏林在德國城市中也一向以開放、多元和包容的社會文化特色而著稱，恐怖襲擊发生于此也為柏林市的這一形象带來陰影。其次，每年的聖誕市場活動是最受德國民眾歡迎的節日活動之一，聖誕節前夕各個城市不分大小都會在其市中心等位置搭起聖誕市場並吸引大量民眾前往，在西方世界最重大的節日———聖誕節———和最受歡迎的節日活動來臨之際发生恐怖襲擊給普通民眾所带來的心理沖擊和恐怖氣氛也是難以估量的。第三，此次襲擊迄今為止已經造成了至少12人死亡，最近幾十年來德國社會從未遭受如此嚴重的恐怖襲擊後果。雖然歐洲難民危機发生以來，尤其是百萬難民進入德國以來德國社會的安全狀況開始惡化，尤其是发生恐怖襲擊的危險明顯提高，然而2016年度德國社會所遭遇的恐怖襲擊事件所造成的人員傷亡後果相對(如法國)並不嚴重，此次的柏林聖誕市場襲擊案是首次遇難人數超過兩位數的恐怖襲擊，大規模的傷亡後果也會加劇民眾的恐慌情緒並可能带來過度反應。綜而言之，上述三個因素集合的柏林聖誕市場襲擊案的社會和政治效應遠非之前的襲擊事件可比，由此是否會給德國带來社會上的化學反應有待觀察。

　　此次襲擊也很可能造成相當的政治效應。2017年德國即將舉行下一屆聯邦大選，現任總理默克爾將代表基督教民主党(CDU )角逐下一屆政府的執政權。此次選舉與其說是德國民眾在兩大党(社民党和基民盟/基社盟)之間做出選擇，不如說是對默克爾長期執政的一次信任投票。默克爾自2005年擔任德國總理以來在處理歐債危機等問題上所展現的領導力和穩定力深受德國民眾肯定。然而2015年的難民危機和默克爾做出打開國門歡迎難民湧入的政策則招致了極大爭議並拖累其個人滿意度和其所屬政党的滿意度持續下跌並在數次地方(甚至其大本營)選舉中接連敗北。進入2016年以來，雖然由于歐盟-土耳其協議和東南歐國家關閉邊界使得進入德國的難民人數明顯減少，但2015年進入德國的百萬難民的社會融合問題和安全問題卻逐漸凸顯出來。對默克爾難民政策的批評聲音所提出的擔憂正在逐漸成為現實，每一起具有難民背景的犯罪行為和恐怖襲擊都會讓民眾將批評的矛頭指向默克爾當初做出的未必謹慎的政治決策。上述犯罪事件和恐怖襲擊累積所造成的政治效應有可能最終在選舉時形成一場政治海嘯，默克爾的連任之路未必平穩，涉險過關乃至遭遇政治生涯的滑鐵盧的可能性亦不能完全排除。如果說英國脫歐和特朗普當選這兩場年度政治大劇可以提供一些啟示的話，那就是，被主流媒體和政治人物所邊緣化乃至排除在外的“沉默者的怒吼”最終將使建制派大跌眼鏡，而這種公眾情緒的醞釀就是通過一次次事件所積累的且往往很難通過民意調查或媒體表達來得到展現，一旦爆发，結果就是政治上的地動山搖。

　　( 作者系德國漢堡大學法學院歐盟公法博士候選人 )